第183章 那個男人
田沫沫熬到了開學之前的最後兩天，也沒有等到自己的媽媽，只好在尹峰的勸說之下，收拾好行李準備奔赴南江。
「咚咚咚……」小院的大門被人叩響了。
「誰呀？」田沫沫站在小院裡面，沒精打采地問道。她有一剎那，覺得門外站著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她的媽媽，但稍加思考之後就知道了，田媽媽就算丟掉了鑰匙，也絕對不可能這樣禮貌性地敲門。
「是沫沫嗎？」門外有一個略顯蒼老的男人聲音。
田沫沫聽到聲音之後，怔了一怔，這個聲音傳至耳邊，竟然覺得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你是誰呀？」田沫沫站在門口，握在門把上的手有些猶豫。
「沫沫，是我，我是你爸爸……」
「啪嗒！」田沫沫握在另一隻手裡的手機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我……我不認識你！」田沫沫後退了兩步，驚恐地說道。
「沫沫，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我不能強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始終是你的爸爸……」那個聲音蒼老的男人略顯苦澀地說道。
「不！」田沫沫打斷了這個男人，堅定地說道：「我沒有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姐姐死的時候，我爸爸就死了！」
門外的男人控制不住地開始哽咽了起來，他顫顫巍巍地說道：「沫沫啊！你怎麼那麼恨爸爸？」
田沫沫站在門內，沉默著在心裡慢慢地想，有這樣的爸爸，不管是誰都會恨他的，而他，竟然麻木不仁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怎麼了？小沫沫。誰在門外？」尹峰在田沫沫和其父親交流的這段時間裡，一直在屋裡幫田沫沫收拾房間。畢竟要離開這裡了，離開之前還是要把家裡收拾妥當一些。省得田沫沫的媽媽回來之後，看到一屋子面目全非的樣子，會責怪尹峰不整潔不乾淨。
「尹峰哥哥……」田沫沫的臉色有些蒼白，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音，對越走越近的尹峰說道：「我爸爸來了！」
尹峰也是一驚，按說田沫沫的爸爸怎麼也是尹峰未來的老丈人，可是一個拋妻棄子丟棄了家庭的男人，還能贏得這份尊重嗎？
「小沫沫，需要趕他走嗎？」尹峰冷冷地問了一句，他自然是站在田沫沫的立場之上，不想讓田沫沫在經歷了失去父親的痛苦之後，再一次經受被父親所傷的疼痛。
田沫沫沒有說話，她咬著嘴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我幫你打開門可以嗎？」尹峰也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問道。
「不用了，尹峰哥哥。」田沫沫面色平靜地說道。
尹峰點了點頭，心想田沫沫一定是沒有準備好面對她那個失散了多年的父親。不！不能叫失散，應該叫被拋棄。
「呼……」田沫沫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鼓足了勇氣，用柔嫩的小手打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與此同時，心裡有一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站在門外的田沫沫的父親，此刻正用一種驚訝、欣喜、不敢相信的複雜眼神閃爍地看著田沫沫。
「沫沫……你變樣了！比以前更漂亮了！」作為父親的他用發自內心的讚賞來表達對女兒的愛意。
「有事兒嗎？」田沫沫沒有回應他的讚賞，而是冷言冷語地說道。
田沫沫的父親愣了一下，竟然開始口吃起來：「我……我沒事……我只是……我……」
一個年過中旬的中年人，在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竟然緊張的開始口吃起來，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情。緊張？如果在一個家庭裡面，面對自己直系的親屬時，竟然會感覺到緊張，那麼這種家庭真的是失敗到了極致。不過當然，這個家庭本來就是失敗的，而這種失敗，源于田沫沫親生父親的背叛。
很多年過去了，父親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沒有了甩開田沫沫和她的媽媽、姐姐那時候的兇狠暴戾，只剩下了歲月所沉澱給他的蒼老、頹廢和無奈。看到父親並不算混得很好的樣子，田沫沫有些心軟了，畢竟骨肉相連，想要真正去恨一個曾經深愛過的親人，這種感覺，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的。
田沫沫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父親也和她一樣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女兒，尹峰作為一個外人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這種複雜的情景。
「那個……伯父，要不先進來說話吧。」尹峰試探性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田沫沫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只是一直盯著自己腳下青色的磚石地面，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幾隻螞蟻在磚石之間快速地遊走，沒有說同意，也沒有不同意。
田沫沫的爸爸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田沫沫的男朋友了，小伙子看起來既誠懇又樸實，長得也算是英俊強壯，一看就是一個勤奮懂事上進的好小伙子，可再好的小伙子，遇到田沫沫這種複雜的家庭環境，都會覺得有些尷尬吧。
田沫沫的爸爸還算是識相，他心裡很清楚田沫沫肯定不願意讓他進屋裡去，只是眼前有了尹峰，田沫沫不想鬧得太尷尬，才會不吭不哈地接受尹峰的安排。
「那個……要不我就不進去了吧！」礙于田沫沫的態度，她爸爸有些為難地說道。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真的很想看看前妻和女兒是生活在怎樣的一種環境裡，況且在這間熟悉的院落里，還有著屬於他和田沫沫媽媽以及兩個女兒的關於這個家庭的最美好的回憶。人都是貪婪的動物，總想要記得一些開心的往事，卻選擇性地遺忘了因為自己的過錯所帶給周圍人的痛苦和不堪。
「小沫沫。」尹峰溫柔地抓住了田沫沫的胳膊，溫熱的嘴唇附在她耳邊，說道：「不然我們還是進屋裡好好聊聊吧。」
田沫沫本來想要拒絕，尹峰看出了她臉色中的不情願，於是接著說道：「說不定他的口中有關於你媽媽的消息呢？」
田沫沫聽到這裡，才總算是有了些動搖，她終於點了點頭，說道：「進來吧。」
田沫沫的爸爸如獲大赦，腳步輕盈地邁進了這扇他許久都沒有碰觸過的大門，那種感覺就像當年，他第一次迎娶田沫沫的媽媽進這個小院的大門一樣，欣喜而澎湃，情緒激動到難以自控。
尹峰攙扶著田沫沫，順帶指引著田沫沫的爸爸走進了那間狹小的客廳。他邀請田沫沫的爸爸落座之後，就一個人跑去廚房準備茶水了，目的是為了讓田沫沫他的爸爸能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沫沫，這裡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田沫沫的爸爸坐在沙發上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說道。
田沫沫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了一聲。
田沫沫的爸爸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清楚的很，這麼多年這個房間都沒有變化，是因為田沫沫的媽媽獨自一個人帶著女兒，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金錢浪費在裝修這種奢侈的事情上。只是，後知後覺的他，這才明白自己剛才那句無心的話，已經引起了女兒的反感。
「我聽說……」田沫沫的爸爸看了看女兒的反應，知道她肯定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探討這件事情所引起的後果，這個話題想避也避之不去。
田沫沫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一下，她知道父親一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知道了母親失蹤的消息。
「我聽說你媽媽……」田沫沫的爸爸沒有把話說完，他已經說不下去了。
剛好這個時候，尹峰端了新泡好的茶水進來，稍稍緩解了一下田沫沫的爸爸緊張的情緒。
尹峰看得出來，這對父女久未謀面的對話並不順利，更不用談什麼和諧，他大概上也知道田沫沫的爸爸這次來的目的是因為田媽媽的失蹤。他頓了頓，開口道：「伯父，伯母失蹤的消息我想您已經知道了。你這次來是為了這件事情吧？」
田沫沫的爸爸感激地看了尹峰一眼，說道：「對，我也沒有想到小梅她……」
「不許你提我媽媽的名字！」田沫沫忽然就爆發了出來，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用手指著田爸爸的鼻子，說道。
田爸爸和尹峰都愣住了，沒有想到田沫沫在聽到聽爸爸喊她媽媽的名字的時候，竟然做出了如此之大的反應。
三個人沉默了，不知道接下來的話題該怎麼繼續。
過了很久很久，田爸爸才開口打斷了三個人的沉默，他張口說道：「沫沫，我知道這些年來，委屈你們母女了。現在你媽媽不見了，你還沒有成年，靠你自己的話連學費都湊不起，更不用說生活費之類的了。這些年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應該有的義務，不僅背叛了你媽媽，還愧對你和萌萌，是我這個當爸爸的混蛋！」
田爸爸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眼淚在他已經有了皺紋的臉上曲折地滑過，訴說著這個男人對於曾經那些荒唐往事的愧疚和自責。
田沫沫很容易就心軟了，但是她不想接受來自這個掛名父親的任何一點施捨，她冷冷地說道：「我不缺錢，這些錢你留給你自己的老婆吧！」
田爸爸心痛如刀絞，儘管這些都是他所能預料到的田沫沫對他的正常態度，但真的發生在眼前了，還是讓人在心理上難以接受。
「沫沫，別這樣。現在你媽媽不在了……」田爸爸試圖說服田沫沫接受他的好意「援助」。
「閉嘴！」田沫沫「大逆不道」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啊？」田爸爸被女兒的語氣驚到了，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讓你閉嘴！」田沫沫又冷血地重複了一遍：「說什麼我媽媽不在了！我媽媽還好好的！她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田沫沫說完這幾句話，自己反倒嚎啕大哭了起來，她很清楚她只是在自我安慰，田媽媽能不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甚至想的更悲觀一點，田沫沫的媽媽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尹峰看到田沫沫哭了起來，從紙巾盒裡匆匆地抽出了幾張紙巾，抓起來奔到了田沫沫的面前，心疼地幫她擦起了眼淚。
「小沫沫，別擔心，有我在呢！你媽媽肯定能回來！一定能！」尹峰捧起了田沫沫流著淚的臉頰，堅定地凝視著她的雙眼。
「沫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來給你送學費和生活費……」田沫沫的爸爸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著急地解釋道。
「你滾！滾！」田沫沫一隻手指向了門口，沖田爸爸狠狠地吼道。
「沫沫，別這樣……我是好意……」田爸爸還想在親情中掙扎一下。
「伯父，您還是先回去吧！沫沫這會兒心情不太好，改天您再過來吧！」尹峰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田爸爸頹然嘆了口氣，把準備好的裝滿了錢的信封輕輕地放在了桌角上，轉身離開了。
尹峰掃了一眼田爸爸留在桌角上的，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心情漸漸平復的田沫沫，他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田沫沫一聲令下，他就衝出去把信封還給田爸爸。
可是，呆呆地等了很久，尹峰也沒有等到田沫沫的「一聲令下」。
「小沫沫，這個錢……」尹峰好奇地問道。
「尹峰哥哥，這個錢我收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無恥的人不僅拋棄了我和媽媽，還害死了我的姐姐，他欠我們的何止是金錢？這個錢我收下，他給的所有東西我都會收下。」田沫沫小臉微腫，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淚光閃爍地看著尹峰，引來尹峰又一陣心痛。
「我們收拾東西離開吧！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了……」田沫沫輕輕地說道。
「小沫沫，別害怕！我尹峰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我一定可以代替你媽媽好好的照顧你！就算我們以後一分錢也沒有，我也一定不會讓你餓死！哪怕用我的肉做湯，也要讓你健康地活下去！」尹峰緊緊抱住了田沫沫，狠狠地發誓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