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乖順,從沒像個炸了毛的刺蝟般對他表現出牴觸心理。
陳蔚川知道她誤會了。
說道:「寧溪,工作上你做得很好,業務能力也強,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所以,為什麼讓我換崗位?」陳寧溪反問。
陳蔚川說:「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換個輕鬆的工作,把身體調養好。」
「明白了,因為我不孕,就要放棄工作,放棄我一步步打拼下的事業,日後的每天,我就要圍著治療和備孕轉。」陳寧溪心裡一直壓著股火氣,借著父親的話被瞬間點燃,「爸,我的身體很好,只是我不孕而已。就因為我不能生育,我就有錯?我的工作就有錯?」
她越來越激動,氣氛也劍拔弩張。
葉玉珺忙打圓場,「寧溪,你爸可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他了。他是心疼你,怕你太累,傷了身體。」
陳寧溪垂下眼,臉色漸漸泛白,胸口因氣憤劇烈起伏。
程橋北握住她的手,「寧溪,先吃飯,吃完我們再談,行嗎?」
陳寧溪眼波微動,重新端起碗。
葉玉珺見狀,連忙岔開話題,「老陳,你嘗嘗這道菜,這還是我從視頻上學的,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陳蔚川夾口菜,慢慢咀嚼。
葉玉珺:「行嗎?」
陳蔚川點頭,「嗯,好吃。小程、寧溪也嘗嘗。」
程橋北笑著應,「好嘞,爸。」
三人都看向沉默的陳寧溪,程橋北把菜放在她碗裡,「嘗嘗。」
陳寧溪夾起來,送進嘴裡。
程橋北吃一口,「嗯,媽,炒得真好吃。有時間把視頻分享給我,我回去給寧溪做。」
葉玉珺說:「想吃就回來吃,媽給你們做。」
餐桌上,氣氛冷清了,但程橋北還在配合著葉玉珺調解。
吃過晚飯,陳寧溪獨自在廚房洗碗,客廳里的三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儘管誰也沒看進去。
程橋北往廚房看眼,水聲已經停了,但她還是不肯出來。
就在程橋北剛要起身前,陳蔚川說:「小程,你跟我過來一趟。」
程橋北身子一僵,「……誒。」
他起身跟著進了書房,陳蔚川關上門。
「坐,小程。」
陳蔚川示意對面的椅子,程橋北等陳蔚川坐下才落座。
「小程,」
「您說,爸。」
陳蔚川說:「寧溪在滬市醫院檢查完,你媽就打電話跟我說了寧溪的病。現在這屋裡也沒別人,我跟你說下我和你媽的態度。」
程橋北點點頭。
陳蔚川:「我和你媽就寧溪這麼一個孩子,從小跟我們吃了不少苦,她高中後生活才穩定。我對她一直要求嚴厲,尤其工作上的事,這也導致關係上有些疏遠,作為父親我不稱職,沒有拿出時間陪伴女兒的成長。
但自從知道她病了,我不再要求她工作上多出類拔萃,我只希望她健康。我和你媽會全力給寧溪看病,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我們都不會放棄,因為我們是她的父母,作為父母包容和體恤子女是人之常情。
但治病這個事,也不好說結果,真要是十年八年,或是更久,寧溪還沒治好,你隨時提出你的想法,我和你媽還有寧溪,我們都會尊重,也會理解。
所以,你不要有壓力,我陳蔚川的女兒,就算真不能生了,我接回家來,也能養得起,不會給你添麻煩。」
程橋北:「爸,我現在可以說下我的想法嗎?」
陳蔚川點點頭。
程橋北語氣鄭重,「我跟寧溪說過一句話,沒什麼事能把我和她分開。」
陳蔚川看他的目光深了幾分,但以後的事誰也不好說。
「話別說太滿,我和你媽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理解,也支持。」
程橋北明白他的心情,換做是他也是如此。
既然嘴上說得沒有說服力,就讓時間證明。
陳寧溪從廚房出來,看到客廳只剩下葉玉珺一個人,走過去將果盤放下,「又找他談話呢?」
葉玉珺知道她心裡不爽利,下巴朝沙發上一點,「坐下。」
陳寧溪坐在稍遠的單人位上,很是戒備。
葉玉珺打量她,「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陳寧溪想起穿的工裝褲,連最後一個扣眼繫著都松。
「沒有,還那個樣。」
「是嗎?我看著瘦了。」葉玉珺把果盤推過去,「你愛吃波蘿蜜,我走了三個超市,這家的最新鮮。」
陳寧溪沒胃口,但還是拿起來一塊吃。
「你爸那麼一個視工作如命的人,竟然讓你找個輕鬆的崗位,這種話要是換做以前,他是絕對不會說的。你就沒想過,能他下狠心決定,是為了什麼?是為他自己嗎?說到頭,不是為了你?」葉玉珺嘆口氣,「別怪你爸,他是真的心疼你,但他沒辦法,不知道怎麼才能讓自己女兒擺脫現狀。他能不懂這個病帶來的後果嗎?我們看著你們組成這個幸福的小家,可如果有一天,因為你的病散了,他能不惋惜嗎?他能不懂你到時候多難過嗎?有件事,你不知道,你爸每次去市里開會,聽到有人誇獎你,他表面不在意,可回來就會跟我說,他為你的能力驕傲,我看得出來。你每次上電視,他都用手機把視頻保存下來,不信你可以看他手機。」
葉玉珺把陳蔚川放在茶几上的手機解鎖,放在陳寧溪面前。
她想了想,還是拿起來點開相冊。
葉玉珺說:「你爸比任何人,甚至比你,更珍惜你走到今天的每一步。」
陳寧溪看到相冊里,還有她參加市里會議時,戴著黨徽站在紅旗下的照片。
葉玉珺:「寧溪,跟你爸道個歉。別讓他心裡難過,父女沒有隔夜仇。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父母是真心希望你過得好的。」
陳寧溪放下手機,說:「我一直努力,就是希望得到我爸的認可,可剛才他的話讓我覺得我這些年的努力,沒有意義。
難道女性的價值,僅限於生育嗎?
她不可以單純地是女醫生?女飛行員?女科學家?女教師?女舞蹈演員?
她還必須得是個媽媽?她不是媽媽就不完整?
在這個世界上,我首先不該是我自己嗎?
我想的很明白,我不會丟掉事業,至於我的問題,能生就生,生不了,大家和平分手,我依然有事業,活出我人生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