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莫呼洛迦

  溈山的山腳下,茂密的叢林深處。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不久前才和裴文德分開的玄絕,此時正一臉恭敬的站在白衣飄飛的妙齡少女、或者卸去偽裝的裴慧的身邊。

  「果然不愧是我這一世的弟弟,不管能力還是心性都是絕佳的。」

  完全沒有在同慶寺時的那種嬌蠻跋扈,此刻的裴慧有的只是一種平靜與淡然。

  「反倒是你,背著我做了這麼多事情,都不打算解釋一下的嗎?」

  裴慧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並不算嚴厲,但玄絕卻忽然臉色驟變,然後一言不發的默默低下頭。

  「我只是讓你想辦法破了裴文德的修行根基,讓他一輩子當個凡人……」

  「但你剛剛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現身提醒他?」

  玄絕喚醒山魈並傳授對方「化龍之法」,其實就是為了奪取裴文德的一身精氣,讓其徹底失去入道修行的資格。

  到那個時候,就算只是為了續氣保命,裴文德也必須跟著自己回家認親。

  畢竟在這個年代,除了財大氣粗又神通廣大的裴慧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給裴文德找來各種補品續命。

  然而玄絕之前的做法,無疑是在提醒裴文德——他已經被妖怪盯上了。

  這讓原本隱藏在暗中的山魈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優勢,不得不與裴文德產生正面的衝突。

  最關鍵的是,玄絕的做法不僅強化了裴文德與山魈正面衝突的可能性,更是嚴重的影響到了他接下來的行為。

  但凡裴文德有絲毫膽怯之心,以他的能力和智慧,想躲過山魈的偷襲簡直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好在就和玄絕預料中的一樣,裴文德並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

  尤其是在得知這次的事件是因自己而起的時候,為了不讓無辜的村民捲入其中,他選擇主動去找山魈的麻煩。

  饒是如此,局勢一旦有所偏差,裴文德失去的就不僅僅只是修行的根基那麼簡單了。

  「說一說吧!我想聽你的解釋。」

  當裴慧再次開口的時候,玄絕已然聽出了那淡然語氣下隱藏的冷然與殺機。

  玄絕心裡清楚,自己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將決定自己在裴慧心中的地位,以及自己存活的可能性。

  儘管玄絕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不想因為區區一個裴文德就影響了自己在陪慧心中的地位。

  「尊上,您與裴文德相處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不清楚他是什麼樣的性格嗎?」

  當玄絕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中的霸氣和狠戾才暴露了其妖王的真實性格與身份。

  「他可不是什麼任人擺布的羊羔,而是一頭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惡龍。」

  「與其讓他慢慢的發現山魈的存在和目的,倒不如一開始就點明這一點。」

  「只有這樣,才能讓裴文德更加主動去尋找山魈,增加其被奪走精氣命格的可能性。」

  裴慧知道玄絕這是在狡辯,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是這個道理。

  裴文德從一開始就和裴慧想像中的不同,性格剛烈的他註定不會任由任何人擺布的。

  加之靈祐禪師來的潛移默化影響,裴慧在來到溈山之前,想要安穩的帶走裴文德的想法是註定不可能成功的了。

  這點從裴文德剛剛吟唱的那兩句詩中也可以聽得出來,比起忍辱負重的苟且偷生,他情願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

  「你有多大的把握?」

  沉默了片刻之後,裴慧也意識到事情根本不可能按照自己預想中的那樣發展,於是轉而向玄絕問道。

  「沒有任何把握……」

  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玄絕那張冷俊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無奈的表情。

  「裴文德的性格簡直像極了年輕時候的狂僧,我根本無法預測他的任何選擇。」

  玄絕說的是實話,他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裴文德會按照自己二人的計劃行事。

  「……」

  猛然扭頭死死的盯著玄絕,裴慧不喜歡玄絕的這個回答,就像她不喜歡對方此前的自作主張一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裴文德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這是我欠他的,也是你欠我的。」

  沒有在和玄絕進行過多的言語糾纏,裴慧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放棄你那借刀殺人的計劃,就算我不能帶走裴文德,你也不能用任何形式傷害到他。」

  話音未落,裴慧的身影已經如幻影般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下一秒鐘,原本還站在玄絕身邊的裴慧便已然消失在了這片空氣中,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事實上,裴慧也的確沒有出現在這裡過,因為出現在這裡的只是她的一個幻象和投影。

  ——奇門遁甲之術·千里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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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已經恢復到這種程度了嗎?」

  直接目送著裴慧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玄絕這才驚覺那位一直在和自己交談的「裴慧」居然只是個假身。

  「不過你終究還是被宿主影響了……」

  「不然換做之前的你,可不會如此重視一個凡人。」

  眼神中藏不住的是嫉妒和無奈,玄絕知道自己借刀殺人的伎倆肯定是進行不下去了。

  為了勉力維繫自己在裴慧心中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形象,裴文德必須活下去,而且還不能少一根汗毛的那種。

  「然而你終究還是小瞧了裴文德,他可不是那種需要我們幫助才能夠活下去的傢伙。」

  說這句話的時候,玄絕想到的是裴文德在得知山魈的存在後,表現出的那種平靜和瞭然。

  就好像早就知道這一切,又或是早就做好了迎接類似情況的心理準備……

  裴文德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透露的消息而露出驚訝的情緒,反而是自己在這個過程中似乎被套出了諸多的情報。

  單憑裴文德的這種表現,玄絕就知道對方是絕對有資格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入道者」。

  「莫呼洛迦,他配得上這個名諱和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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