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鹽商方氏乃晉都第一世家,手裡不但重兵在握,更是唯一的外姓王族,族裡的嫡女中如今有太后的身份,皇帝小兒都跟這一族沾親帶故。
嵇清柏這一次打聽的非常細緻,他總覺得自己之前在沒有宮斗經驗上吃過大虧,無論如何不能再犯,況且檀章昨日說要殺他時,是真的動了殺意的。
嵇清柏覺得自己兩世下界都猜不准佛尊的心思,當然,在佛境萬年裡他也沒猜透過。
所以嵇清柏有點想跑了。
他也許能找個雲遊登方之類的藉口,離開駝山寺,把解藥留給陸長生就行,之後化個魂跟著這群人,暗地裡幫著檀章過完這一輩子。
嵇清柏越想越覺得靠譜,於是連夜打包了行李,找來兩執事,真情實意地囑咐了一番。
結果半夜裡他發現自己的禪房被圍了。
方池養好了傷後,不知道是不是嵇清柏的錯覺,總覺得人長得似乎更彪悍了些。
他們寺里的伙食有這麼好麼?!
「方丈這是準備去哪兒?」方池站在院門口,一手架在配刀上。
嵇清柏為了跑路方便只穿了一件洗舊了的僧袍,肩上背著竹製的經箱,此刻神色木然,站在院子裡。
方池的身後有連綿不絕的火光,全寺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都在後面,嵇清柏不是瞎的,他看到博靜幾個小沙彌惶惶然的臉,前後執事盤腿坐著,臉色不忿又屈辱。
車輪滾動的聲響不快不慢,由遠及近,陸長生推著輪椅,排眾走到了人前。
檀章這次沒有穿著平時的常衫,他換了正統家主的錦袍,外姓王族可穿龍繡鳳,方氏又主玄色,廣袖間舞著金色的蟠龍九爪。
很少有年紀輕輕的小郎君壓得住這錦繡華服,但檀章卻能簡簡單單讓那條金色蟠龍都失了顏色。
嵇清柏看著他,心內真是複雜又糾結。
對方倒是面色平靜,一雙手攏在袖子裡,坐姿雲淡風輕,懶懶散散。
嵇清柏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檀小郎君。」
檀章打量著他,笑了下:「方丈要走,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嵇清柏心想自己真是冤枉,他解藥都留給陸長生了,怎麼叫沒打招呼?!
「貧僧這次是去雲遊傳業,便不想驚動太多人。」嵇清柏說完,又看了一眼外頭一堆徒子徒孫們的光腦袋,有些無奈,「駝山寺小,也從不曾與人交惡,眾僧不知哪裡得罪了您,還望施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了他們吧。」
檀章對放不放人並不表態,倒是盤腿坐著的執事非常忠貞不屈,梗著脖子急道:「什麼世家身份!檀章你真是該進畜生道!我們方丈好心救你,你呢?!竟做出這種有違人倫常綱的事情出來!你真是臉都不要了!」
嵇清柏:「……」他這還沒跟檀章發生點什麼呢,怎麼全都給罵上了?!
檀章倒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帶興味地「哦?」了一聲,淡淡道:「聽大師這話,檀某還真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執事憤恨道:「無量佛祖再上!定會讓你墜阿鼻地獄的!」
……這咒的太狠了。
陸長生心肝都在顫抖,起初檀章讓方池圍了寺他就猜到應該是為了這寺里的方丈,他們倒不是想趕盡殺絕之類的,只想藉此威嚇下而已。
結果沒想到這寺里的禿驢們都還烈的很,又一心維護嵇清柏,認定了是他家郎君逼迫強搶民男,居然連命都不要了,敢這麼當眾呵斥。
執事罵完,連嵇清柏都傻了,這半夜山上本來就寂靜,這一下更是連鳥叫蟲鳴都禁了聲。
半晌,眾人才聽到檀章發出短促的一聲嗤笑。
「你以為我會怕?」檀章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所有的和尚們,他臉上不悲不喜,不怒不嗔,目光盈然,似凝了片雪,「我要什麼人,不管他是誰,我要了,便是要了。阿鼻地獄攔不住我,天上神佛更攔不住。」
他說著,看向嵇清柏,伸出一隻手去,平靜道:「過來吧,方丈,你我該上路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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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清氣爽
但是小郎君真好吃(今天又是帶頭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