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負荊請罪

bookmark
101看書

  第203章 負荊請罪

  黑夜長街,劉曲星哭了很久。

  直到哭聲將他父親招引出來,他才趕忙擦擦眼淚,拉著母親離開。

  陳跡站在不遠處小巷子的黑暗中默默看著,直到長街空無一人,才抱著烏雲走出陰影。

  他望著劉曲星離去的方向,輕聲感慨道:「劉曲星學醫很刻苦。師父曾說,他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坐診了,太平醫館留給他,醫館裡的醫書也留給他,不算浪費。」

  烏云:「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劉曲星?你明明做了那麼多,還要被人誤會。」

  陳跡:「不能說。」

  烏雲疑惑:「為什麼不能說?」

  陳跡:「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烏雲一怔:「魚以蟹敗?」

  陳跡解釋道:「想救郡主,便要鋌而走險,我們未來少不得作些犯禁之事。若讓旁人知曉我們想救郡主,我們悄悄做的事情都會被人聯想到我們身上,所以白龍才會交代我,要有城府。劉曲星不是一個擅長保守秘密的人,讓他知道得太多,反而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烏雲喵了一聲:「可是,被朋友誤會,真的讓人很難過啊。」

  陳跡抱著烏雲走在黑夜的長街上,輕輕吐出一口白色的霧氣:「沒事,我們要做的事,不需要誰來理解。」

  「噢……」

  陳跡笑著說道:「馬上就要去京城了,開心一點嘛。我聽人說,京城的上元節最是繁華,整座城市被裝點得火樹銀花、金碧輝煌,六天六夜,通宵達旦、燈火通明。咱們歲日和上元節要在京城過,到時候我帶你去看看。」

  「好吧。」烏雲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待陳跡回到銘泉苑,已是子時。

  他站在院子外,看著敞開的院門,還有屋內點燃的燈火,若有所思:「我記得出來時熄了燈的,大半夜誰會來這裡?」

  烏雲回應道:「是陳問宗的氣味。」

  陳跡放心走進屋中,卻見到屋內已點燃了炭火,窗戶開著縫隙透氣,陳問宗臥在屋內的螺鈿茶案旁睡著了。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兄長?」

  陳問宗驚醒,頓時坐直了身子:「你回來了。方才去了哪裡,怎麼不在屋中?」

  陳跡避而不答:「兄長為何深夜造訪?」

  陳問宗被提醒,趕忙說道:「想到你這屋中還未點燃炭火,便命人將我屋中西山窯的銀絲炭給你搬來了。此物無煙無味,可溫吞燒至三個時辰,用來取暖過夜再好不過。」

  陳跡看了一眼黃銅炭盆:「兄長有心了。」

  陳問宗伸手去懷中掏東西,怎奈白天先杖責陳問孝二十、又杖責王貴二十,如今胳膊酸脹疼痛,幾乎抬不起來。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隻手串來,溫聲道:「陳跡,我今日又細數問孝供狀上的罪責,他這些年裡前前後後以你的名義,在各家賭坊里賒下了一千七百兩銀子。為兄不能讓你平白蒙受這等冤屈,他冤你的帳,我便從陳府公中支取了給你,算做補償。」

  陳跡看著那串佛門通寶,神情意味不明。

  他缺銀子嗎?

  他缺。

  如今來自靖王的冰流,仿佛狂風暴雨般盤桓在他的丹田之內。

  他需要銀子,需要很多的銀子才能將冰流一一消解。

  陳跡體內正有一百一十盞爐火熊熊燃燒,或許點燃剩下的四百九十餘盞,才能踏入尋道境,成為真正的大行官。

  正犯愁呢,陳問宗送來了一場及時雨。

  這位兄長,雖刻板迂腐了些,倒也算得上正直君子。陳府當中,或許也就這位值得相交。

  陳跡將那串佛門通寶收下,展顏笑道:「謝謝兄長,時候不早了,兄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陳問宗搖搖頭:「我還有些事問你。」

  「什麼事?」

  陳問宗忽然道:「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此句何解?」

  陳跡目瞪口呆:「什麼東西?」

  陳問宗嘆息一聲:「看來你這兩年在醫館,將經義一科全都落下了。不過沒關係,為兄明日便開始帶你溫習,既然要走科舉這條路,便不能再懈怠。」

  陳跡面色一變,屋中燭火也隨之晃動了一下:「兄長,這不好吧,我才剛回來。」

  陳問宗板起來臉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三年後你便要參加鄉試,還有多少日子可以耽擱?莫要牴觸,否則別管為兄翻臉無情,為兄能杖責問孝,自然也能杖責你。」

  陳跡:「啊?」

  陳問宗往外走去:「早些歇息吧。」

  陳跡看著陳問宗的背影,怔怔道:「烏雲,你說我這位兄長,不會是杖責別人上癮了吧?」

  烏雲震驚:「猛猛的!」

  ……

  ……

  與此同時,陳府佛堂里燈火未熄。

  屋內鏤空銅爐里飄出淡淡青煙,檀香味道隨著青煙一起散溢開來。

  梁氏褪去了奢華的頭面,恭恭敬敬跪在菩薩前的蒲團上,撥動著手中佛珠,嘴唇一張一合默默念著佛經。

  陳禮欽隔著窗戶注視片刻,本想找個由頭再訓誡一番,可見她如此虔誠悔過,只得搖搖頭走開。

  聽見離去的腳步聲,梁氏微微抬眼看向窗縫,繼續不動聲色的念起佛經。

  「夫人,請您救我!」

  梁氏聽見身後門外有人呼喚,起身開門。

  夜色里,王貴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哀求道:「夫人救我。」

  梁氏平靜道:「你又沒死,談何救不救?白天剛被問宗杖責過,此時不好好休息養傷,來尋我做什麼?」

  王貴在地上磕著頭:「老爺方才來給小人說,讓小人以後留在這洛城看顧產業,不讓小人回京了。還請夫人體恤小人家中老母年事已高,幫忙說說情,小人還得回京照顧她啊。」

  梁氏俯瞰著王貴:「為何來尋我求情,我與你一樣,正在思過。」

  王貴趕忙道:「小人知道,您今天保下小人,正因為小人與陳跡已是死仇,所以您留下小人這條命有用。」

  梁氏兩條細細的柳葉眉微微挑起:「那可是我陳府三公子,我留著與他有仇之人作甚?自作聰明。」

  王貴被斥責後並未改口,他低頭說道:「夫人,雲羊與皎兔兩位生肖來陳府不會是巧合,張拙與張夏來陳府也不會是巧合。」

  梁氏不語。

  王貴繼續說道:「張家人不必理會,等咱們到了京城,進了陳家大宅,他們總不能天天來陳府。再說這兩位生肖,小人在京城也算是有些至交親朋,小人的母親在宮中也有些人脈,定會幫您查明事情來龍去脈。若陳跡與閹黨沾染……老爺平生最恨閹黨,必不容他。」

  梁氏沉默片刻:「王貴,你求錯了人。你惹的是陳跡,只要他的氣不消,老爺的氣就不會消。你若足夠聰明,便知道該怎麼做;若不夠聰明,就留下看顧產業吧。」

  王貴微微思索,掙扎著起身:「小人明白了。」

  他拖著傷殘的身子來到柴房,脫去上衣,露出背上的傷口。而後,他咬牙將一根根細柴木捆縛在血肉模糊的背上,往銘泉苑走去。

  到得銘泉苑,王貴敲了敲院門,徑直跪在門外。

  卻見他凍得嘴唇發紫,渾身顫抖著高喊道:「三公子,小人往日裡多有得罪,今日被大公子教誨,幡然悔悟。小人自知罪孽深重,還請三公子責罰。便是三公子今日打死小人,小人也毫無怨言。」

  (還有更新耶)

101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