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才不要做白蓮花!

  原本以為路辛夷會真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樣式來,像個老和尚一樣念經說教,沒想到,她指了指馬廄旁的小灶。

  「鍋里有新燉的肉,還有兩壺好酒,你去拿來,收拾一下,我換身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子京瞪大了眼睛,但轉眼便面露欣然之色,歡歡喜喜地向那灶台走去。

  等他將肉盛好了,又取出那兩壺酒,一回頭,便看見辛夷身著青藍色裙衫,雖然仍是粗布麻衣,可一身素淨的衣衫,襯托著她微微出汗的肌膚,隨意溜出的幾綹碎發貼在鬢邊,更顯質樸無華。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天色漸暗,路辛夷帶著子京從後面的房梯上爬去,轉眼兩人便來到了房頂,這國公府為了氣派,房頂都是高聳而嶄新的,四周飛檐上各蹲著石獸,二人坐在房脊上,所幸馬廄這兒的房子沒有中庭那邊的高,屋頂坡度也緩了不少,子京將前襟系在腰帶中,活脫脫一個肆意少年郎。

  將那肉展開來,二人各執一酒壺,路辛夷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狗肉來。

  子京詫異道:「你不是……」

  翻了個白眼,她口嫌體直道:「起初覺得你殘忍無道,後來才想,大自然本就弱肉強食,何錯之有!人各有所樂,我不喜歡,不能強求你也不喜歡。」

  子京看了看那狗肉:「我倒是……也沒有那麼愛吃,主要是看你整日心事重重,不想你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

  路辛夷忽然仰頭,舉起酒壺縱飲一大口,擦著下巴上的酒漬:「心事重重,也並非是什麼責任,就是心之所向,都是我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子京將狗肉收好,舉起酒壺向辛夷:「既然你無怨無悔,我也不該強求你按照我的心意去活!經此一事,只希望你我日後都能活個痛痛快快,瀟瀟灑灑!」

  二人又啃了會兒羊骨,小菜就酒,談天說地,好不快活!眼見的日暮西垂,銀鉤當空,星垂大野,子京才醉醺醺地拱手道:

  「今日算是盡興了,想不到,你這小姑娘還挺會說戲!」

  辛夷擺擺手,半眯著眼:「你也不差嘛!四海妖志,算是都爛在你肚子裡了,怪不得打仗百戰百勝呢!改日有空,好好給我講講青丘的故事!」

  子京恨恨翻了個白眼:「你就知道青丘!不就有點漂亮男人嘛,男子之美全在……」

  「男子之美全在腰!」路辛夷突然大叫道,手中的酒壺一下子掉落在地,眼看就要順著房脊滑下去,子京立馬蹲下身子將那酒壺接住,一回頭,只見一張醉臉近在咫尺。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呼吸聲和心跳聲,靜得連星星眨眼的聲音都能聽見。

  子京咽了口唾沫,別過臉去暗聲道:

  「我的腰也不錯嘛!」

  這一別過後,接連著幾天,子京都沒有來,轉眼間第三個月的工錢已經領了,辛夷日日在門口等候,想著臨行前再和這位小友道個別,一連等了半個月,才見他踏著夕陽的餘暉慢悠悠地走來。

  只是這一次腳步輕輕,好似受了什麼重傷。

  路辛夷急忙迎上去,剛一走進,他便立馬恢復正常,又假正經道:

  「怎麼,幾日沒見哥哥,肯定想哥哥了吧!」

  路辛夷見他中氣十足,左右打量也不見有什麼異常,只當是自己看花了眼,便從腰間抽出錢囊,道:

  「普信。前幾日本姑娘剛發了工錢,怎樣,請你出去飽餐一頓如何?」

  他咧開嘴笑道:「鐵公雞也會拔毛?是該看看。」

  辛夷白了他一眼,二人隨即各騎一匹馬從後院奔出。

  今日廟會,城中熱鬧非凡,光是在神祠前求姻緣的男男女女便一直排到了橋頭,二人不願意與那些老頭老太太們混在一起求兒孫平安,只是看著那姻緣橋上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多,便朝著那邊走去了。

  橋上有畫像的,子京被那老頭手中的畫筆看呆了,不由得駐足痴望,路辛夷也從未見過街頭有工筆畫如此風雅而不失神韻的,且價錢並不貴,便拉著子京排在畫像人後面,等那人一起身,便將子京按了上去。

  那畫像老翁剛收起畫,便見眼前坐下了這麼一對少年男女,不由得笑道:

  「二位一同入畫可減兩錢,畫單人一張五錢。」

  辛夷擺擺手:「我就不必了,我貌丑,老伯就畫他就行!」

  哪知這話剛說出口,子京就將她一把拉到旁邊坐下,嗔怒道:「憑什麼讓本少爺一個人入畫,難道你想我一世孤獨?老伯,就畫雙人的!」

  「好嘞!」

  路辛夷不由得為飛散的八錢感到一陣心絞痛,子京瞥了她一眼暗罵道:

  「摳王!」

  怎知那老翁剛要落筆,又皺著眉抬起頭來看向二位。

  「二位相隔這麼遠,怕是這紙張幅都畫不下了!」

  子京眉梢狂喜,但故作鎮定向一邊的辛夷:「喂,加大紙幅可是要加錢的!」

  一聽加錢,辛夷急忙貼得緊緊的,二人頓時肩擦著肩,袖子挨著袖子,好不親密!

  覺得自己有些過於近了,她便又試圖往外挪一挪,怎知另一邊的胳膊上突然扶上一隻手,老翁也隨即心領神會,道:

  「誒,對了,畫像可不能亂動啊!」

  說著,他便將頭沉浸在畫中,辛夷之好忍著不動,可沒畫幾筆,又抬頭皺眉看著兩人。

  「二位,尤其是這位公子,你這把手搭在姑娘臂膀上,兩個人直挺挺坐著,像要去拜把子的兄弟,你……」

  「啊?那我……當如何?」子京也有些慌張了,只見那老翁提著筆從案後跑出來,抓著子京的手便要往辛夷的手上放。

  「等等!」她突然想起來這小子皮膚嚴重過敏的怪病來,抽出衣服上的紗布,輕輕覆蓋在自己手上。

  他倒也沒有在意,笑得愜意,將手輕輕覆蓋在上面。

  老翁只當姑娘家害羞,便沒說什麼繼續作畫了。

  一時間,橋下的水鳥成雙成對,清風拂過湖面,金黃色的餘暉灑在水面上,暖風熏得遊人醉,岸上的人成群結隊,熱鬧非凡,臉頰也紅紅的,眼眸中透著金黃的亮光。

  可最要人在意的,還是那一層紗之內,兩個人手的溫度,來回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