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那男子忽的熱淚盈眶,他悵然良久,直等「化蝶」的那一段結束了,他也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而是望著遠處的院落,望著遼闊的天空,惆悵許久。
見他出神,路辛夷不免也有些動容,她上前去,輕喚了他一聲,男子這才回過神來。
他自嘲道:「沒想到你這麼拙劣的唱功都讓人沉醉,看來果然是悠揚的曲子,只恨不能聽到完整版,要是有什麼樂器可以演奏出來,就更好了。」
路辛夷倒也不惱,生在一個繁華都市,人人常常因忙碌而丟失本心,因浮華而忘卻藝術,將至純至善至美,放在高堂之上,成為富裕人家把弄的玩意兒,難得有人願意同她共賞,便也有了種知音難覓的感覺,當即笑道:「這有何難!」
她轉了轉眼珠,計上心頭。
「看你的打扮,想必定是什麼貴人。我既然被選來作妻,便是想要入選的,倘若你能助我見到塗山淞一面,我就一定將這支曲子奏給你聽,還為你留下琴譜。」
男子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陣子,才抱著肚皮,用指頭指著她:「好啊,你呀你!真是好精明的算盤,好,我也答應你!」
路辛夷隨即笑道:「你既然答應下了,便要儘快實現,那麼你最快,什麼時候能幫到我?」
男子看了看周圍,湊近,問道:「今晚如何?你能出來嗎?」
她下了決心點頭,又道:「別說是今夜,便是現在,也走得!」
男子擺了擺手,面上的笑意絲毫未減:「你敢,我可不敢!那便說好吧,你今夜亥時,來此處等我,我帶你去。」
路辛夷拱手道:「那便多謝了!」
說罷,她面上笑意未減,二人微微頷首道別後,她便提著自己的東西,回了休息的住處。
還沒等進了院子,就聽見院中鴉雀無聲,只一個掌事暗影在前面,厲聲道:「你們婆子差人倒是個會賺錢的,只是這算盤恐怕打錯了地方吧?連王族的錢也敢賺嗎?利用財務之便,大肆斂財,好生放肆!」
那嬤嬤跪倒在地,抖作一團,直道:「大人,奴只收了那麼一回!大人,奴實在不知那貴人什麼來歷!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
暗影一個眼神,嬤嬤差點當場昏了過去,她渾身癱軟無力,幸而有一個老姐妹在一旁扶著,過了半晌,她才緩過來,直出著長氣:
「大人,既然這樣,我也歲數大了,只是膝下還有個孫兒要養,請大人恩准奴告老還鄉!奴的薪金……」
那暗影冷笑一聲:「薪金?你也配有薪金?」
嬤嬤跪著,額頭緊緊貼著地面,手心朝上,眼睛不敢睜開更別提抬起頭來看一看眼前人,她此刻可謂是涕泗橫流,畢竟多年來給王族做事,王族的手段,暗影的手段,她比誰都清楚。
她幾近哀求道:「奴……奴只求一具完整的屍骸。」
暗影笑了笑,揮刀,刀落回鞘,人頓時沒了氣息,只剩下一具軀殼沉沉地砸在地上,周圍一眾人不由得捂著嘴驚呼——那刀也十分巧妙,只割破了脖子,使人當場斃命,卻沒有將整個頭顱切下,因此,仍然是一具完整的屍首。由此可見暗影的刀法之快。剛回來的路辛夷正從門上進來,看到了這一幕。
她不由得愣在當地。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血腥場面,但看到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利刃下好端端的斃命,連一絲還手之力也沒有,她還是不由得心中泛起了一陣寒意。
她探著腳尖,一時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下。
察覺到有人來了,那暗影頭子回過身去,眾人隨即隨著他的目光方向看去,見是路辛夷,那幾個方才為難她的身型豐腴的女子突然發了瘋似的,爬到眾人前面,匍匐至暗影腳下。
「大人!大人!就是她,就是她到處賄賂人,不僅嬤嬤被賄賂了,準備名冊的官差,也吃了她不少錢財!大人,您明察啊,就是她壞了規矩!」
暗影看了路辛夷一眼,就在眾人以為他又要出手了的時候,路辛夷也在暗中運作神力的時候,他突然轉過了身,向那女子問道:
「她賄賂別人,你是如何知道?」
女子一時語塞,正不知該說些什麼時,急得滿頭大汗——該怎麼說,說她也是為了賺錢才來宮中選妻的嗎?那麼她那麼多次和官差之間的金錢來往不就全暴露了?
正這時,禍不單行的,一旁的另一位嬤嬤看了看這肥肥的女孩,驚呼:「這個妮子我曾見過!」
說了,她又拉著女子的領子,左右來回觀察,那女子被瞅得急了,左右挪揄,扮著各種各樣的鬼臉,也經不住老嬤嬤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是了!是了!這妮子我見過!這左臉上的一顆痣,這麼大一顆,正是寡婦痣!去年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把她退掉的,怎麼今年又來了?!」她說著,一把揪著那女子的臉往暗影身上湊,仿佛證明別人有罪,就可以為她自己開脫一樣。她已經死了一個活生生的同伴了,這樣兔死狐悲的傷痛,完全不及恐懼來得快一些。
女子瘋狂掙扎,但終究抵不過老婆子力氣大,那暗影冷笑一聲:「我知道你是怎麼知道人家賄賂的了,想必你已看了名冊,與那官差關係匪淺,由此才知道人家的秘密吧!」
說罷,他又慢悠悠地抽出刀,路辛夷見狀,急忙兩三步奔上前去,跪在暗影面前:
「幾位大人息怒!妾初來青丘,聽聞此地崇尚自由,民風淳樸,想必王族也是有寬厚之德,其中暗影侍衛大人,也一定都是秉公執法的青天老爺。由此,才拋下家人,執意入宮。而今,幾位雖然賄賂有罪,可想來罪不至死,還望幾位大人寬宥!」
說罷,她低頭俯首,又見幾位暗影的鞋靴上沾著草屑,鞋底周圍滿是塵土,又道:
「大人們遠道而來,此類小錯誤,糾正便是了,何苦污了大人們的刀呢?命如草芥,可原野無垠,也是千萬草芥組成,若是不小心割得太多了,扯出來許多根系,倒是件頭疼的事了。」
說罷,那幾個暗影先是沉默了一陣,繼而互相遞了個眼神,為首的暗影道:「既然如此,等我們查清了受賄金額,定將你們一干人等收監查辦!不過這種事,說來也確實是官差瀆職所致,那個胖的,你不必再留在宮中了,明日一早滾回家去!那老嬤嬤也算辦事認真,記住了人,功過相抵,繼續兢兢業業在這兒干吧!」
說罷,他又打量了一番路辛夷,問道:「你是陸心儀,陸小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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