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霍雲深外表看起來冷硬,嘴唇卻軟,今天又帶了淡淡酒氣,很能迷醉人。

  言卿吻他片刻,也有些微醺,不禁退開了一點,觀察他的反應。

  霍雲深的凌厲稜角像是被她的安撫磨平,變得很乖。

  他老實地眨了眨眼,瞳中的濃黑散了,換成剔透溫柔的琉璃色,臉上也添了一抹不同於醉酒的紅,過份可愛。

  言卿心裡又澀又甜,「這男人從始至終都是她的」那種認知愈發確立,她忍不住悸動,捧起他臉頰揉捏。

  霍雲深皺眉,不滿地指了指自己的唇,光明正大索吻。

  就親這麼一小會兒,他還不夠。

  言卿失笑,望著他被恐慌和酒精折磨憔悴的樣子,也酸楚無比,她認認真真地抱他,再吻一次。

  她輕聲哄:「深深,你喝醉了,身體不舒服,不能一直坐在地板上,我們上樓,睡覺,可以嗎?」

  霍雲深緩緩開口:「睡……什麼?」

  言卿耐心重複:「睡覺。」

  他堅決搖頭,抬手扣住她下顎,暗啞說:「不要睡覺,要睡你。」

  言卿被他幾個字嗆得直咳嗽,紅著耳朵搖晃他:「別鬧,你得休息。」

  霍總極度固執,眉宇間凝出壓迫感,氣勢逼人地挨近她,然而語氣卻是軟的,沙沙地央求:「老婆——我不休息,要睡你。」

  言卿被他嚴重可愛到,何況他氣息熱燙,格外撩人。

  她放棄了,想著反正他不清醒,應該只是說說而已,於是縱容道:「好好好睡我,那作為禮尚往來,我也睡你,行吧?」

  霍雲深滿足地翹起唇角,他行動力十足,直接把人摁倒在沙發上,俯身附過去,靠在她耳畔答應:「好,給你睡,幾次都行。」

  後來還是去了樓上,他站著不太穩,偏不讓她走,一定要抱著。

  言卿提心弔膽,可他雙臂極有力,即便自己踉蹌,也在仔細護著她,一路撞進臥室,跌到綿軟的大床上。

  她到凌晨才入睡,夢裡,曾隔著帘子出現,叫著她「卿卿」的那道人影終於在眼前清晰。

  霍雲深凌亂頹敗地站在帘子後面,滿眼癲狂,衝上來狠狠親她,她熱烈地承接,但她視線所及的地方,在霍雲深背後的霧氣里,還有個飄忽的影子,高瘦,陰冷,目光扭曲,怨恨地刺著他。

  言卿猝然驚醒。

  她盡力去回想那人具體的樣子,想到頭痛也無果,連輪廓也像水裡的倒影,一碰就散。

  接著她搜遍記憶,都找不到帶給她類似感覺的人。

  言卿轉了轉頭,看向身旁。

  霍雲深借著酒力,加上半晚的放縱,很難得還睡著,她不忍心吵他,撐起身在他臉上親昵地蹭蹭,悄聲下床,去樓下準備早餐。

  言卿下樓時候腿還是軟的,要埋怨深深吧,又捨不得,乾脆教育自己。

  你呢,不是以前了,你現在婚姻幸福,老公超棒,還有那麼點索求無度,分開了三年,多少甜蜜對他而言都填補不足,所以說,別喊著受不了,反倒是急需加強體力,好好對待他。

  言卿明確了未來目標,提起刀在砧板上切南瓜,打算熬個粥,指尖卻不小心被刀尖刺破了小口子。

  她注視著那一點湧出的血跡,太陽穴里毫無預兆地猛跳。

  似乎過去……她手上也流了很多血,拿著這樣的刀抵住臉頰,對某個人冷斥:「別說喜歡我,你喜歡的只是這張臉,我要是劃花了,你連一眼都不敢看!但是雲深,他會一如既往對我,你永遠不配和他相提並論!」

  是……誰。

  言卿按著額角,被封鎖的記憶露了一點端倪,馬上煙消雲散。

  她記起的這段話,也在睜眼閉眼間變得含糊不清。

  言卿拄著料理台,想等難受的感覺過去,她身後忽然有腳步聲響起,大步過來把她擁住,推著她去洗手池邊,用溫水沖洗傷口。

  「你醒啦,」她揮開不適,仰起臉笑眯眯說,「我沒事,就破一點。」

  霍雲深臉色很沉,抱起她去餐桌邊坐下,拿醫藥箱仔細處理,一句話也不說。

  言卿用腳尖輕輕碰他的腿:「深深——不高興啦?」

  「嗯,」他低聲,「你本來就不需要做飯,做了還弄傷,弄傷又不當回事。」

  他如珍似寶的人,一大早流著血在廚房裡發呆。

  言卿拖長了音:「那深深要不高興多久啊——」

  霍雲深忍了忍,回答:「……五分鐘。」

  「這麼短?!」言卿倒意外了。

  他掃她一眼,又垂下頭,唇繃著:「最多五分鐘,怕時間久了,你又不理我。」

  哎,還記仇呢。

  言卿連忙跟他解釋了消失兩天的原因,瞧著他神色轉好,她一衝動說:「不然你在我身上裝個定位器得了,省得老是沒安全感,我還心疼。」

  她其實半真半鬧,還是玩笑的成分更多。

  結果霍雲深抬頭,眸中有絲激動的異彩,問:「可以嗎?」

  言卿一怔,搞半天他還真的惦記著。

  不等她說話,霍雲深的眼睫又低下去,主動搖頭:「不行,我把你綁死了,你會想逃,真到了那一天,我又要變本加厲。我寧願等,不管你去哪,我總會把你等回來。」

  從愛上她的那天起,他就想束縛她的羽翼,讓她留在他的囚籠。

  可她那麼懂,自願降落,不嫌他一身髒污,溫軟地棲息在他身旁。

  失而復得後,她張開了一直收攏的翅膀,讓無數人簇擁,他關起她的渴望在不停暴漲。

  但舞台上,人群里,他的卿卿那麼美好。

  他甘願壓抑,也不忍傷害她任何一根羽毛。

  只要卿卿開心,愛他,不離開他,他就什麼都可以。

  言卿溫馴地靠在他肩上:「我明白,你不是想控制我,你只是沒有安全感,我讓你孤獨太長時間了。」

  她把霍雲深的手托起來,柔柔包住:「霍先生,雖然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但往後我會對你很好的——」

  霍雲深無聲笑了。

  言卿歪頭看他,眉梢都是甜意:「你準備好沒有?」

  霍雲深把她提起來放到腿上,捏著她臉說:「那要看你怎麼對我好。」

  「抓住每條線索,爭取早點把記憶找到。」

  「嗯?」

  「意思就是,」她純良眨眼睛,話題急轉彎,「我想見見賀眀瑾。」

  霍雲深這次是氣笑的。

  老婆對他好的方式,就是要求面見心懷叵測、給她下藥、追求她、抱過她,以及在他撕心裂肺的三年裡,跟她多次親近過的男人。

  呵呵-

  言卿是真的想見賀眀瑾。

  她知道記憶被篡改的背後,絕對有更深層的恩怨,總擔心自己的身上會存在隱患,讓霍雲深再受到傷害。

  即便記憶沒那麼容易找回,她也希望得到關於三年前意外的更多線索,儘可能保護他。

  她在加拿大的父母是假的,但人都過世了,無法詢問。

  父母以身體不好為由約束著她的交友和外出,她朋友很少,能追究的人,算來算去也就只有賀眀瑾。

  霍雲深到底還是安排了見面。

  《巔峰少女》已經進展到尾聲,言卿中午要回節目組準備最終一場的出道賽,最後的18進9,前九名將正式成團。

  因為她的緊密行程,霍雲深體貼地把地點放在了節目組內,在存放道具的小樓里找了間空房,除了安全,最主要的是裡面有個隱蔽的小套間。

  「深深,你真的樂意讓我單獨見他?」言卿在電話里問,「不用過來盯著?」

  霍雲深非常平靜:「不用,我得給老婆適當的自由。」

  言卿確認:「不介意?不吃醋?那我可去啦?」

  霍雲深此刻正坐在會面地點的隱蔽小套間裡,氣定神閒:「去吧。」

  來吧。

  老公在這兒守著。

  只不過是因為剛說了不能綁死她,要給空間,他不能明面上出爾反爾,躲起來偷偷的總行吧。

  單獨見?

  怎麼可能。

  言卿是趁著錄製間隙請假出來的,別人都在忙,她正好能避免被發現,也就沒太緊張,披上一件遮體型的長外套就往外跑。

  沒注意到蘇黎瞄著她,見她離隊,不動聲色地悄悄跟了上去。

  言卿再見到賀眀瑾,吃驚於他的頹廢。

  那麼多女友粉追捧的流量明星,看上去狀態低迷,沒了當初的風采。

  空曠房間裡,只有一套相對擺放的沙發,賀眀瑾看著言卿坐在對面,表情動容:「我以為他不會讓我見你了。」

  言卿實話實說:「是我要求的,我想知道,關於這三年,你還有沒有沒告訴他的事。」

  賀眀瑾眼中的光弱了,留戀望著她,邁不過心裡的愧,答非所問:「言言,你相信嗎,我不是故意害你,我以為我下的藥是為你治療的,我真的很喜歡你。」

  「但你的喜歡,不足以讓你面對本心嗎?」言卿笑得很漂亮,「匿名的藥,對方用你的弱點威脅,每年來給我吃,如果是好的,至於這麼大費周章?你心底其實一直知道害我的可能性更大,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暗示自己,美化成了一無所知,甚至覺得你也是受害者,對不對?」

  賀眀瑾臉色巨變。

  房間裡一扇被屏風遮住的小門後,霍雲深靜靜站著。

  他的卿卿最通透,什麼都懂,真讓人放心。

  可她這樣直面著其他人的「喜歡」,他仍是不悅。

  過了片刻,賀眀瑾潰敗地垮下肩膀,轉而問:「言言,他說你是他的妻子,真的嗎?」

  言卿坦誠點頭:「真的。」

  走廊外,剛剛到了門口,正擰著眉從門縫往裡看的蘇黎,乍然聽到這段對話,震驚得瞳孔緊縮。

  蘇黎本以為她是要跟霍雲深見面,心有不甘才跟來的,無論她怎麼說,他仍不肯相信自己心中傾慕多年的小仙女,會自願去愛霍雲深那種人人皆知的瘋子。

  他想挽救她。

  可他看見聽見了什麼。

  她不僅跟賀眀瑾曖昧不清,還居然已婚了!

  蘇黎咬住牙關,心裡徹底顛覆,他下意識舉起手機,把攝像頭對著門縫。

  賀眀瑾苦澀問:「你是自願跟他結婚的嗎?」

  言卿無奈:「當然了,嫁給他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目光不經意掠過門縫,外面的蘇黎卻驚了一下,生怕被她察覺,急忙保存視頻,收起手機,沉著臉離開。

  言卿沒了耐心,對賀眀瑾說:「我不是來和你聊這些的,如果你沒有瞞著的事,或者對我也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她站起身。

  賀眀瑾急切地想拉她,被她躲開。

  他嘆口氣,邊說對不起,邊借著假動作遞給她一張折好的紙片。

  有些重要的信息他始終扛著,沒對霍雲深的人透露分毫,但言卿親口來問,他必須告知,又擔心這房間裡有霍雲深布置的監控監聽,才用了這種方式。

  言卿奇怪地接過,沒有立刻看,決定回家跟深深一起。

  萬一裡面有什麼毒藥粉呢,她吃虧夠多了,不能再蠢。

  全世界都很危險,只有老公可靠。

  賀眀瑾知道到了該走的時間,他最後問:「霍雲深的傳言……很複雜,負面的太多,脾氣也可怕,他真的對你好嗎?」

  霍雲深還立在套間門的後面,眉眼罩著陰霾。

  言卿撥了撥長頭髮,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氣,回答他這個誰也不樂意相信的問題。

  「麻煩你聽好啊——」

  「霍雲深,天上地下獨一無二,顏值高,身材好,性格溫柔會疼人,有本事賺錢,還專門給我花,他這樣的神仙,願意下凡到我身邊,那是我辛辛苦苦,花了好幾輩子修來的緣。」

  滿室安靜。

  賀眀瑾目瞪口呆。

  言卿對自己非常寫實的彩虹屁深感驕傲。

  一門之隔,霍雲深愣了愣,繃緊的嘴角沒撐住,徐徐揚起,他低下頭,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