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伐戰起
九月中旬，在昝壽、仲右，統領黔中大軍攻下微山湖旁的微城後，顏岳也順利攻下傅陽，而等到昝壽、仲右統領黔中大軍抵達彭城時，白衍便把彭城，交給二人，自己則立即統領剩餘的鐵騎將士，由彭城前往曲阜。
若從地圖上看，此刻魏國疆域之下，從黔中郡，再到南郡、南陽郡、潁川郡，再到魏地，幾乎楚國西、北通往中原方向的道路，都已經是秦國疆域，而在魏國以南的焦縣，王賁統領十餘萬秦國大軍，對楚國虎視眈眈。
如今，白衍又奪下楚國西邊的彭城，傅陽，不僅深入楚國以西，更對北上方向的曲阜等十餘座城邑，展開進攻，要知道那十餘座城邑，全都是商貿繁榮，土地肥沃的要地，當初魯國便是因為坐擁如此多的肥沃之地，被楚齊魏一直圖謀掠奪。
楚國一旦失去曲阜這十餘城，蒙山至魏地的所有疆域，楚國便再也沒有道路，通往齊國。
咚，咚、咚~！
曲阜城外，擂鼓作響，無數身穿魏國衣甲的士卒，拿著秦旗，在曲阜城外列出一個個方陣，每一個方陣五千人，而一眼望去，方陣的數量，至少有十多個，那密密麻麻的人海，讓人眼花繚亂。
魏國士卒拿著秦字黑旗，說起來有些好笑，然而對於曲阜城內的楚軍而言，這一點都不好笑。
煙霧繚繞的城池上，來來往往的楚國士卒，不斷拿著兵器，石塊，巨木，朝著那些攻城的魏卒砸去，弓弩手也不斷拉著箭矢射殺那些魏卒。
然而城道內，這些楚卒腳下，一眼望去，全都是楚卒與魏卒的屍體，那雜七雜八的兵器、箭矢，還有滿地鮮血，就能看出，這場戰爭的殘酷。
直到……
白衍看著地圖，當目光看到陽關之時。
眼下，班定也只能期望事後，白衍還能有補救的方法。
片刻後。
「你怎會知曉我在此？」
白衍抬頭，見到蕭何的目光，似乎猜到蕭何心中所想。
蕭驥良清楚，就算有援軍想要救援曲阜，也會被白衍統領的秦軍精銳阻攔。
「告訴將士們，只要堅守下去，不久，便會有援軍！」
「將軍，有句話不知班定該不該直言，那九鼎，很可能是假的！」
五十多歲的楚將景瑕，滿是滄桑的臉上，目光滿是陰沉的看著城外。
蕭何聽著班定的話，整個人都無比震驚起來，這時候蕭何方才知曉，白衍對於攻打楚國，私下裡到底做了多少準備，收買了多少人。
班定對著白衍建議道，雖說班定也明白，白衍如今恐怕已經中計，但至少還能及時挽救，若是他日真的送到咸陽，真的是個假鼎，到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當初愛妃在齊國可是家喻戶曉，那白衍，想必也一直聽聞愛妃之名。」
班定對著白衍打禮道。
班定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蕭何一眼，因為不知道蕭何是不是可信之人，故而沒有把楚將農樾的事情說出來。
黃昏下，在咸陽王宮，嬴政正在書房內，如同往日那般，處理著一件件事物，每日批閱兩石重的竹簡，是嬴政雷打不動要做的事情。
「末將按照將軍的囑咐，把所有大軍分三路，由西、北，南，三個方向攻城……」
班定對著白衍說道，語氣中，滿是糾結、忐忑、不安。
「將軍，此時去攔下九鼎，尚且來得及。」
「不止田鼎！」
「此事是寡人不對！日後愛妃想知道什麼，寡人定都知無不言。」
「此前妾身一直都不知道，見那麼多次白衍將軍，妾身都以為白衍將軍是白氏子弟！」
在蕭何的注視中，班定也向白衍解釋，為何這段時日一直沒有聯繫白衍，事情還要從收到壽春的眼線傳來消息說起。
說到這裡，班定看向白衍，抬起手。
蕭驥良聽到將軍景瑕的話，眼神並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有些黯然，作為景瑕的親信，蕭驥良怎會不清楚，從一開始，他們的計劃便是秦國大軍一旦在滅魏後，攻打曲阜，他們城內的三萬守軍，便是負責拖住秦將白衍的攻勢，讓秦軍士疲。
「將軍，秦軍人數太多了，再無援軍，將士們快守不住了！」
「最多不過兩日，城內的楚軍便會棄城離去，並且沒有惠普，楚軍也會去齊地，而且齊地的齊國大軍，一定會讓楚軍進入齊國。」
「必須給我守住，曲阜不容有失！」
這般模樣，讓蕭驥良無奈，低下頭，不敢再提出從東邊離開的事情。
「諾！」
嬴政小口飲著汁水，看向齊妃說道。
蕭何聽到白衍的話，點點頭，有些好奇的看向白衍。
「王上，這是尚食令教妾身調製，還請王上品嘗一番！」
為的就是做到白衍當初預期的，楚軍由內自亂，不戰自潰，從而棄城。
嬴政開口說道。
惠普對著白衍說道，從始至終，東城外他都沒有布置兵馬，並且城內所有楚卒斥候，以及楚軍細探出城，惠普都沒有理會，甚至故意讓那些人知道，在東邊，沒有任何秦軍埋伏。
一句話，直接讓齊妃頓時抬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嬴政，似乎都懷疑是不是聽錯。
準備離開的蕭驥良，聽到士卒的稟報，血跡下的臉頰，愈發蒼白一分，但還是轉過身去鼓舞士氣。
秦國大軍中，惠普騎著戰馬，作為大軍的將軍，惠普望著曲阜城頭上的楚軍，眉頭緊鎖。
白衍看著地圖說著，十五萬雜兵攻打曲阜，久攻不下，士氣仍在，惠普已經做得非常不錯，至少白衍當初把這件事情交給惠普的時候，都沒想到惠普能讓一支十五萬雜軍，如此穩定。
不過由於項氏與景騏似乎都並非主謀，都是書信往來，少有人知，故而十分隱秘，班定一直都調查不出來，只是略微了解到，項氏暗地裡，似乎一直在尋找一些什麼人。
「那王上可否把白衍將軍之事，告知妾身，未免妾身日後不知與白衍將軍，言之何事，妾身遠離齊國，如今碰上白衍將軍……」
「不必多禮！」
面對惠普的疑惑，白衍沒有解釋太多，只是叮囑惠普記得，楚軍出城便立即趕去齊地即可，不必與楚軍死戰。
「將軍，將軍，北城農樾將軍，已經命人把庫房最後一批箭矢拿走，城中箭矢，就要即將耗盡！」
「王上！」
看著齊妃從侍女手中的木盤上，把果汁輕輕端到木桌上，隨後齊妃讓侍女把另一碗，端去給一旁的蒙毅，嬴政並沒有介意。
但眼下，嬴政還是願意告訴齊妃一些事情。
景瑕是楚國老將，當是明白，楚國失去曲睪，意味著什麼。
甚至眼下也會偶爾，調侃一下齊妃。
嬴政看著齊妃，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或許是魏國被滅，或許是九鼎的消息，這都讓嬴政這段時日難得不復往日沉重、勞累。
曲阜城外。
惠普對著白衍說道，把這段時日攻城的事宜，全都說出來，說到最後，惠普有些慚愧，擁有十五萬魏軍的他，卻遲遲沒有攻下曲阜。
「將軍，營地外有一個自稱班定的人，求見將軍！」
一名將士這時候來到營帳內，對著白衍稟報導。
「將軍，齊國如今不敢冒然攻打我秦國，故而目前而言，齊國邊境並無多少威脅，倘若讓楚軍去齊地，恐怕齊軍不會輕易交出楚軍，到時候楚軍隨時都可能會南下，恐於我秦軍不利。」
「將軍！」
牤、蕭何二人聽著惠普的話，隨後把目光看向白衍。
嬴政見狀，看了齊妃一會，見到齊妃低頭的模樣，嬴政也清楚，如今所有人都在關注白衍是齊人的事，眼下若是告訴齊妃，別說齊妃會不會說出去，就是蒙毅、還有那些侍女、宦官，也都有可能會在日後，不小心泄密。
如今南下所有路，都已經有重兵把守，楚國在無法救援曲阜的情況下。
蕭驥良還想說什麼，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下一刻就看到景瑕怒目圓睜的凝視他。
「什麼？」
「諾！」
惠普來到白衍面前打禮，看著白衍目光一直望著地圖。
嬴政見狀，想了想，沒有拒絕齊妃的好意，並且也趁機詢問齊妃一番，地存之冰，可還剩多少。
白衍自然明白班定的意思，輕聲說道。
「蕭何！」
蕭何微微搖頭，突然醒悟過來，立刻知曉白衍的意思。
看著安靜的白衍，班定也有些擔憂白衍對他失望，故而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白衍，隨後又看了看蕭何。
這一來一回所耗費的時日，恐怕難免會有變故，而且秦軍期間，也會腹背受敵。
蕭何突然想到此前的假鼎，當初荀朔可是說過，那假鼎，與楚國脫不開關係。
白衍說道。
到時候等其他地方的楚軍，對秦軍合圍。
班定看著白衍果然不相信九鼎，是假鼎，臉上頓時露出十分擔憂的神情，但看著白衍心意已決的模樣，班定也清楚多說無益。
齊妃一臉怯生生，卻又滿是討好的看向嬴政。
白衍說道。
彼時班定得知項氏與景騏，似乎在密謀什麼重要的事情，心生擔憂，便去調查。
這就讓班定擔心，白衍會不會相信這件事，畢竟這只是猜測，沒有證據，而白衍，卻是親手從黃冶手中，奪下的彭城，這件事情沒有絲毫作假。
「若是膽敢再言棄城，吾必殺之！」
蕭何聽到白衍的話，眉頭微皺，思索後，想到白衍此前說的話，立刻便聯想到田鼎，白衍意思是說，田鼎一定會派人去曲阜讓楚軍出城，前往齊地。
「再給楚軍施壓一番！」
一個滿臉是血的楚國將領，望著城池外，遠處那秦軍人海，又有一個方陣的士卒朝著城池這裡進攻，滿臉慌張的轉身，來到楚將景瑕面前拱手說道。
「算算時日，田鼎此時，應當是已經回到陽關！」
惠普聽到白衍的命令，點點頭，拱手說道，隨後連忙轉身離去。
「這……」
白衍讓班定不用在意九鼎的事情，而是先把城內楚軍將領農樾的事情，詳細說出來。
「將軍，末將預計，再過一些時日，楚軍定然不戰自潰！」
禮畢後在知道這個蕭何可信，班定便不再隱瞞把這段時日，把已經策反之人，全都告訴白衍，也是告訴白衍，這段時日他真的沒有半分懈怠。
聽到白衍的話，惠普有些意外，就連蕭何也看不懂。
………………
齊妃輕聲說道。
白衍開口說道。
景瑕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到底有多兇險，然而曲阜的位置太過重要，直通齊國陽關，西邊便是魏地，能隨時威脅陶邑。
「這段時日，得知白衍是齊人，愛妃面色都好不少！」
不僅僅是秦國，自古以來，便有秉冬存冰而夏食的習慣，周王室更是設有凌人一職，專門管理冰塊，並且君王也會在酷熱之際，把存起來的冰，給大夫食用，這個習慣一自被諸國傳承下來。
「帶進來！」
白衍看向班定，好奇的問道，要知道他方才來到曲阜城外，班定便立刻前來求見。
白衍吩咐道。
嘯殺聲中，四周時不時都傳來慘叫聲。
「此乃蕭何，可信！」
惠普想了想，還是拱手說道。
「皆是因將軍命人潛入城……，吾便立即猜測，將軍定然很快便會前來曲阜，故而一直等候著。」
蕭何聽到班定的訴說，許久方才回過神，不過當聽到後面班定提及九鼎的事情，蕭何與牤一樣，都面色怪異的看向班定。
齊妃微微搖頭，美眸滿是疑惑的看著嬴政，不相信嬴政的話。
景瑕想到蕭驥良是自己親手栽培的親信將領，蕭驥良也是為他的安危著想，平復怒意後，便抬頭看向城外，對著蕭驥良吩咐道。
然而班定後面特地命人去調查，卻發現，黃冶並非作假，而是真的怒火攻心，也就是說，彭城並非黃冶主動所棄，而是實打實被白衍奪下。
「班定，拜見將軍！」
「齊妃可知，白衍曾經便是被田鼎趕出齊國！」
突然一名楚卒急匆匆的來到景瑕面前稟報導。
景瑕滿臉怒容，厲聲道。
景瑕說完，眼神雖是擔憂，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嘆息一聲。
齊妃說到這裡，雙眼有些泛紅，似乎是想家。
這可是大忌！
「無妨！按照命令行事即可！」
景瑕神色雖然隱藏得很好，但看著城外，得知箭矢已經消耗一空，還是有瞬間的慌亂一閃而過。
白衍聞言，有些詫異，沒想到消失那麼久的班定，居然這個時候來到這裡。
齊妃聽到嬴政的話，那精緻美艷的俏臉，有些嬌羞、無奈，想到以前曾經就在這書房，見過那麼多次白衍，都不知道白衍是齊人，母國與她一樣都是齊國。
「無需擔憂此事，先說一說那農樾！」
「班定！」
一旁白衍，此時終於知道，為何那麼久，班定一點消息都沒有。
「若是沒有意外，已到陽關。」
蕭何也點點頭，看著地圖，一旦楚軍去齊地，就算白衍以秦國將軍的身份，讓齊國交人，恐怕也不行，而若是讓秦王開口，讓齊王交人，這單是去咸陽，就要耗費時日，更別說還要在王宮商議，挑選使臣，再由使臣去齊國。
白衍見到惠普回來，抬頭看向惠普，拱手回禮後，便讓惠普把這段時日戰場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不著急，眼下你已經做的很好！」
片刻後，在將士的帶領下，班定便來到營帳內，見到白衍時，班定看到白衍臉色並不怎麼好，頓時連忙賠笑起來。
「王上，田鼎大人的為人，妾身清楚，田大人怎會把白衍將軍，趕出齊國？」
嬴政見到齊妃的目光，想到白衍，想到白衍齊人的身份，本就寵愛齊妃的嬴政，眼下自然更是喜愛得無以復加。
「還請王上勿要嘲笑妾身！」
齊妃的小心思嬴政怎會不知道，很早之前，齊妃從挑選湛盧開始，便若隱若現，對白衍頗有親近之意，如今得知白衍是齊人，與齊妃一樣，同是齊國人，齊妃自然更是喜不自禁。
惠普帶著親信急匆匆的來到營帳，一進去便看到白衍已經在帥帳之中，其身旁除了牤，還有一個布衣男子。
白衍抬頭對著惠普說道。
「將軍，東城外邊沒有秦軍，吾等死守，命人護送將軍……」
班定連忙還禮。
「是田鼎！」
傳來泗水有人見到九鼎的事情。
一個輕靈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後嬴政就看到，齊妃帶著侍女，端來冰涼的果汁，來到木桌旁。
營帳內。
蕭何這時候，對著班定拱手打禮。
然而眼下，城外的秦軍，根本不是真正的秦軍，白衍以及麾下秦軍精銳，根本沒有出現。
在秦軍營地內，空曠的營地中，少有秦卒蹤影，只有偶爾一些巡邏、看守的秦卒在大營外圍。
當一名士卒過來稟報什麼後，惠普一臉意外，隨後讓副將在這裡看守，轉身騎馬朝著大軍後方行駛而去。
此時班定也不知道白衍會不會相信這個猜測，畢竟班定也曾經疑惑，楚將黃冶是演戲，故意把彭城讓給白衍，好讓白衍尋得那假的九鼎。
秦國咸陽。
「若楚軍潰逃，切記，待楚軍出城後，必不能讓其南下，把所有楚軍，趕去齊地。」
就是蒙毅，也都是如此，蒙毅也聽聞過田鼎的事跡，他也不相信，白衍是被田鼎趕出齊國。
「寡人何須欺騙愛妃，愛妃若是不信，待白衍歸來，可親自去問白衍。」
嬴政笑著說道。
想到在齊國，田鼎一直頗為抗拒秦國，嬴政很想要知道，齊王得知這件事情，會是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