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地面上,隨著馬蹄踏過,泥水頓時濺起少許,馬蹄而過,緊接著的是一個只又一隻鐵蹄。
大梁城門下。
白衍騎著戰馬,其身後全都是秦國的將軍,以往在外都是領兵一方的將軍,如今看去,皆在白衍麾下。
白衍望著大梁城門前,跪在地上的魏國宗室全都帶著白綾,有些疑惑,特別是當初白衍見過魏假,如今在城門前,卻並沒有看到身為魏王的魏假出現。
「魏崈!領魏國百官,持王璽、輿圖,向秦王請降,魏國即日起,再無國號,願為秦臣,魏地皆為秦土,懇請秦王,庇佑我魏人!」
年邁的魏崈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面朝騎馬的白衍,開口說著,隨後不顧地上泥濘的土地,額頭磕在上面。
這一刻。
魏國城頭上的所有魏國士卒,還有城外所有魏國士卒、王宮護衛,紛紛都開始丟掉手中的利劍、長戈,就連一盞盞魏字旗,也左右倒下,掉落地面後,被泥水浸濕。
這一幕映入所有秦國將軍眼裡,更讓所有秦軍士卒清楚的看見,伴隨著所有魏國士卒再無威脅,隨著再無魏國旗子隨風飄舞。
此時所有秦人紛紛都面露喜悅。
魏崈見到昌平君,也拱手打禮道。
聽著宴茂、楊彥接令的聲音後,白衍便把湛盧交給親信,再次走到魏崈面前,雙手扶起魏崈。
……………………
「此行乃奉王命,處理魏國百姓之事,白衍將軍且先入城!啟,需統計城內百姓人數、糧粟儲備之事宜,以免多生事端!」
後面來到大梁的事情,所有魏國官員都清楚……
白衍抬起手,對著魏崈打禮。
故而對比是齊國人的白衍,加之白衍數次堵渠止水,以及方才等舉動。
臨淄是齊國都城,遠離戰亂,一般死的人,大多都是各式各樣的死法,白衍都一一親自觸摸並且詳細的了解過。
「稟將軍!我王因河水入大梁,被宮內侍從感染,終患惡疾,不幸病逝!」
利益面前,連一個君王尚且如此……
白衍下令道。
想到這些。
隨著魏崈的話,在百官身後,數名宦官抬著一個棺槨,在百官的讓路下,一直來到白衍面前停下,隨後輕輕把棺槨放在地上。
白衍看到昌平君要先去處理要事,便抬手說道,既然昌平君要處理正事,便不著急讓昌平君一起入城。
故而整個酒宴上,一個個將領們別提多開心,幾杯酒下肚,嗓門都大不少。秦國以右為尊,酒宴中,白衍與昌平君都在大殿下右邊的木桌,一邊喝著酒,一邊先聊著。
「魏王在何處?」
卻不曾想,最終再次見到魏假的時候,魏假已然是具屍體。
白衍被一口一個『使不得』的魏崈雙手扶起,隨後對著魏崈善意的再次拱手,這才轉頭對著封年、珪等人吩咐道。
「哪裡哪裡!白衍將軍不疑魏崈亡國之身,魏崈自然盡心盡責為白衍將軍效力,只希望日後將軍,能在咸陽,為吾等在秦王面前美言幾句!」
在訓練有素的將士,以弓弩利劍追砍下,魏犬不斷慘死,沒多久,魏犬那恐懼的低吟聲便越來越少,最後便沒了聲息。
「昌平君!」
武器是最直接關乎戰力的急促,而糧食則是眼下平息魏國士卒騷亂,最好的利器。
想到白衍是齊人,魏崈此刻看向白衍,愈發和善起來。
白衍身旁的親信也在這時候,上前來到手持王璽、輿圖的魏國女子面前,接過王璽、輿圖,隨後轉身回到白衍身後站著。
想到就算沒有白衍,嬴政也會派遣其他秦國將軍領兵攻打齊國,那時,怕他們就沒那麼好的下場。
「昌平君,見過崈大人!」
「諾!」
「白衍奉秦王之令,領兵攻魏,即日起,魏國亡國,天下,再無魏國!」
不管是已經起身的那些魏國宗親,亦或者魏國的文武百官,見到白衍的一個個舉動,一個個命令,全都鬆口氣,對比一開始出城時候的一臉蒼白,神情恍惚,甚至都搖搖欲墜的模樣,差別無比顯眼。
方才白衍的舉動他自然看在眼裡,即便是他,都從未想過,在親自滅魏,在魏國所有權貴,以往高高在上的人,全都向白衍下跪的時候,白衍居然沒有絲毫自滿,反而一舉一動,都持禮有道。
白衍這是在告訴他大梁能淹第一次,就能淹第二次,只要別有韓、趙那些舊族的心思,白衍可以不動城內權貴的財富,並且也可以讓宗室藉機向嬴政表達降服之意,順便也能得到大梁城內,那些士大族、名門望族的人情。
在這對比之下,誰都難以對昌平君有絲毫好感,更別說什麼親近的念頭。
感覺著嘔吐過後,胸腔終於舒服許多,白衍感覺背部有一個手拍了拍自己的背,轉過頭便看到是昌平君。
「這是自然!」
幾乎無一例外,不管是曾經白裕,甚至即便是胞弟昌文君,逢破城後,其眼神,也都一副似乎再也沒有對手能阻攔一般,仿佛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
白衍翻身下馬,一步步在親信的跟隨下,來到一眾跪在地上的百官、宗室面前,目光凝視著眼前這些魏國權貴。
見到攔住自己的人後,牤便不再擅自亂動。
此時,昌平君心中滿是慶幸,已經想到辦法支走白衍,否則有白衍在大梁,想拉攏眼前這些魏國權貴,機會何其渺茫。
於是昌平君便招呼兩名侍女過來,讓侍女送白衍回府休息。
「多謝昌平君!」
魏假的死,白衍自然不可能追究下去,並且白衍有預感,很可能與屍家,逃不脫干係。
昌平君看著白衍被攙扶離去後,望著白衍的背影,細細品味這句話,隨後忍不住笑出來。
魏王假真的是病死的?
白衍當初在齊國臨淄,做的可是斂屍人的事情。
白衍目光離開棺槨,取出湛盧後,一手高舉湛盧,望著一眾百官,望著所有魏國士卒,開口喊道。
五大夫爵位以上的將領,都被請到魏國王宮的大殿內,喝酒吃肉,欣賞著獨屬於魏國的女樂舞姬,聽著魏國的曲調古箏。
不過對比方才連忙攙扶白衍的模樣,此刻魏崈對於昌平君,笑容就有些僵硬,魏崈也知道昌平君此前數次派遣使臣進入大梁,但無論昌平君有什麼舉動,在魏崈以及所有魏人眼裡,都知道昌平君是嬴政的什麼人,此前又是誰在暗地裡,幫著楚國說攻打他們魏國。
「如此,那白衍便在城內,備以酒宴,等候昌平君!」
這對於他們這些秦國士卒,乃至將領而言,眼前的經歷都會成為他們生命中,足以吹噓一輩子的事情,至死都不會遺忘今日的這個場景。
當看到棺槨臉色烏青的人,的確是當初在趙國,見過並且結仇的魏假,白衍目光有些複雜,當初在趙國結仇,白衍曾以為他與魏假的仇,沒有那麼輕易善了,日後再次見面,少不得麻煩。
白衍轉過身,站在大殿前,望著王宮外的大梁城,輕聲說道。
「昌平君定要好生小心,魏國方滅,人心不穩!」
「衍,明日便要去泗水尋鼎,大梁城這裡,便託付給昌平君……」
白衍看著拱手後,魏崈一臉笑意的模樣,認真的點頭,保證絕對會向嬴政美言,不會忘記當初承諾過的事情。
此時。
酒過三巡。
「大梁,乃魏國之都,歷經數代魏王堅壁,然白衍卻能以水淹,破其城門,這日後,便再無固城之說!」
秦國將士正在帶著魏國士卒出城,城頭一個個秦國將士正手持秦字黑旗,取代魏國旗幟,豎立在城頭上。
白衍騎馬走在街道上,望著大梁城內的魏國百姓,心中有些愧疚,畢竟白衍的血還不是冷的,不過看到後面,當看到麾下那些帶著百姓出城的秦軍將士,生龍活虎的模樣,以及麾下那些將領,都穿戴衣甲的模樣,白衍心中,這才有些許釋然。
此刻昌平君那已經初顯發福的臉頰上,雖有笑容,但笑容仔細看起來,似乎隱約一些不自然。
剎那間,原本還氣勢洶洶,朝著眾人嚎叫的魏犬,在秦軍將士進入大殿後,舉弩射殺下,紛紛慘叫起來,兇狠的咆哮聲也頃刻間變得恐懼的嗚咽聲,一條條魏犬卷著尾巴四處逃跑,恨不得跑得再快一些。
昌平君拱手還禮道,別說語氣,就是看其他魏氏宗親之人,見他們的表情,昌平君都感覺到,這些魏國權貴,士族對他的抗拒感。
白衍憨笑起來,拿著手袖直接擦掉嘴邊的水跡,一臉感激的看向昌平君,隨後似乎想到什麼,連忙抓住昌平君拍打自己的手。
白衍的話傳來,昌平君轉過頭,看著白衍那人畜無害的模樣,昌平君表面上露出善意的表情,心裡卻滿是忌憚。
故而一開始的舉動,是以秦國將軍的身份,告知魏人,秦國已經滅了魏國,眼下打禮的舉動,則是告訴魏人,他白衍代表秦國,依舊尊重所有魏人,尊重眼前的魏氏宗親。
封年、珪聽到白衍的命令,對著白衍拱手接令,然後便帶著秦軍將士,繞過魏國文武百官,進入大梁城內。
大殿上的王座,那時歷代魏王坐的地方,即便是魏國滅亡,白衍與昌平君,也不會去那個位置坐。
最終也是嬴政下令,讓白衍領兵攻打魏國,白衍身為人臣,自然不可能抗命。
昌平君見狀,老成的臉頰上露出絲許笑意,緩緩點頭,似乎知曉白衍的意思,不過沒等說話,看著轉身又要嘔吐的白衍,昌平君轉過頭,望著身後白衍的木桌周圍,全都是酒壺,想到方才白衍喝的酒,昌平君知道白衍這是真的徹底喝醉。
「魏國方滅,人心不穩!」
「崈老,此前白衍為破大梁,引兩河之水,至大梁城內皆是水患,如今魏國覆滅,水患余禍仍在,於大梁諸多事宜,恐還需崈老相助!」
「諾!」
「將軍!」
平生經歷過那麼多事情,昌平君不是沒有領過大軍,更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將軍,在攻城後,那一臉驕傲自滿的模樣,特別是連奪幾城,那高傲的看著所有人的眼神。
「白衍素聞崈老之名,白衍,見過崈老!」
酒宴期間白衍是被敬酒最多最頻繁的人,沒有之一,作為統領大軍的主將,白衍在沒有傷亡的情況下攻下大梁,滅了魏國,別說燕地以及河西那些將領,就是宴茂、虞和等人,也都頂著一個個紅彤彤的臉,雙眼滿是尊崇的向白衍不斷敬酒,對白衍說話間的語氣,那叫一個欽佩。
不管是魏高懿還是尚未與白衍見過面的屍合,也如同卸下千斤擔子一般,整個人都不再那般緊繃。
「昌平君,入城吧!」
昌平君拱手說道,沒有打算與白衍一同入城。
在大營的時候白衍已經說過,決定要去泗水,眼下昌平君也不著急這一時,況且此番白衍是奉嬴政的命令攻打魏國,一切都是主帥白衍做主,他到此也是幫助白衍安撫魏國百姓而已,去城內有白衍在,他也做不了什麼事情。
白衍聽到馬蹄聲,側頭看到昌平君過來,便拱手打禮。
白衍醉眼朦朧的望著眼前的昌平君,頓了頓。
白衍轉頭眯著眼睛,看了左右沒人後,這才看著昌平君,輕聲囑咐道。
故而就在當晚,白衍便直接舉辦慶功宴。
白衍吩咐道。
「諾!!」
魏崈聽到白衍的話,看到昌平君還禮後,對著白衍拱手說道,側身讓路。
白衍攻打下來的,可是魏國大梁!號稱天下之堅!
白衍不費一兵一卒便攻下大梁,甚至這一戰還是直接滅掉魏國,親手領兵,滅掉一國!
結果方才白衍的舉動實在讓人心驚。
白衍看著那些犬,抬起手。
「聽聞這些魏犬都是魏王假精心挑選,以人練犬,以人供其犬爭食,故天下商賈,皆以豪擲千金,得一魏犬為榮!」
在白衍身後,鳩聞言,點點頭,轉過身,讓身後的將士帶弩入殿。
這個舉動不僅僅是對魏崈表示敬意,也是做給魏國宗室以及魏國文武百官看的,白衍深知以往這些魏國權貴都是人上人,如今雖然亡國,但他們都是為了保住榮華富貴以及家族,方才心甘情願的出城降秦,這時候任何一個舉動,不管是好是壞,都會有數倍的效果。
白衍看了魏崈以及遠處的魏高懿一眼,走到棺槨旁。
「傳吾命令,告訴城內百姓,秦軍營地,皆備有王上特賜救災之糧!」
「把這些犬全部射殺,送給魏國百姓食之!」
想到這裡,昌平君心中滿是陰鬱。
畢竟眼下的他們,都親眼見證,曾經中原霸主的魏國,在此刻徹底滅國,而且他們都是參與者。
凡是被白衍目光看著的魏國百官、宗親、士卒,在這一刻,都不敢與白衍對視,紛紛低著頭,而隨著白衍的話,似乎更是抽空所有魏人的力氣一般。
昌平君生性再穩重,此時都忍不住好奇,白衍到底出自齊國那個氏族,到底師承何人,是那個名士方能教出這樣的子弟,而齊國為何有白衍這般大才,卻要放任到秦國?
畢竟當初白衍本就在楚國,與楚國交手,白衍差點被楚人刺殺的事情也是傳得沸沸揚揚,後面是楚國、昌平君說服嬴政攻打魏國,方才讓白衍不得不停下對楚國的觀察,返回咸陽。
魏崈對著白衍拱手說道。
魏崈聽著大殿內消失的犬叫聲,看著一條條犬滿是鮮血,被一個個秦國士卒提出來,目光連忙看向白衍。
隨後,白衍轉過身,看向魏崈。
因為九鼎的消息,白衍要立即離開大梁,白衍也擔心耽擱到時候會落人把柄、口舌。
「宴茂、立即命人收攏城內所有劍戈弓弩,楊彥,收編城內所有武卒,令其卸甲去營地,按秦卒令之,立即命人告知王上,吾等已奪下大梁!」
白衍待魏崈起身後,後退一步,雙手對著魏崈輯禮道,搖彎得很低很低。
昌平君站在原地望著二人離去,沉思幾息,最終目光定格在魏崈的背影上,許久方才轉過身,帶人前去下營。
望著魏假的屍體,其鼻孔一絲隱晦的痕跡,白衍幾乎百分百篤定,魏假是被毒死的,或者也可以說,是死在所有魏國權貴的利益下。
由於並非是讓士卒攻城,而是通過水淹的方式攻下大梁,故而在沒有傷亡的情況下,幾乎所有將領的神情都十分放鬆愜意,這種感覺就像撿到一個天大的功勞一樣,並且還不用出什麼力,承擔風險。
搖晃間,隨著喉嚨的噁心,白衍連忙轉頭,努力移開幾步後,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木桌後的白衍搖搖晃晃,旁邊已經滿地酒壺,望著無數燭燈下,那些隨著古箏曲調而起舞的女樂,白衍不斷努力抬起頭,睜著疲倦的眼睛,望著大殿內,所有將領都喝著酒,吹著牛,白衍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好在白衍是齊人,不是白氏子弟,也幸好白衍不知道當初上郡高奴的事情。
而眼下。
「見過昌平君!」
「諾!」
大梁王宮內。
大梁城內。
牤喝得紅彤彤的臉,見到白衍的嘔吐,又看著一地酒壺,哪裡還不知道白衍已經喝多,不過正準備起身的忙,突然被一隻手攔住。
魏崈看著一步步讓出好處的白衍,心裡那叫一個感激,就連白衍攻打魏國的事情,在一把年紀的魏崈眼裡,都不能怪白衍。
「將軍,請入城!」
魏崈一大把年紀,白衍雖然說得很隱晦,但哪裡能瞞得過魏崈的眼睛。
白衍點點頭,對著魏崈還禮,示意一同進入大梁。
還不如先把正事處理好,為後面騰出時間。
白衍在魏崈等宗親的陪同下,下馬進入魏國王宮,大殿前,白衍看著大殿內,那些曾經被魏假圈養的犬,居然還嗷嗷的對著眾人吼叫,猙獰獠牙的腦袋,似乎想要撕裂白衍等人。
果然以白衍的穩重,定會提防著魏國大梁士族,如此一來,他何愁沒有機會。
並且既然有這樣的心思,那白衍前去泗水,一定會暗地裡囑咐留在大梁這裡的親信!
日常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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