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們也好久沒比賽了。」裝甲車內的通訊台內傳來黎望的聲音,「上次交鋒,還是在那次國際軍事比賽上吧?可惜,最後還是被你拿走了那多小玫瑰。」
林競想起前事,不由得笑了一下:「都那麼久的事了,你還記著仇。」
黎望:「說真的,比一場?」
林競:「比什麼?比誰快?還是殲|敵數量?」
黎望痞兮兮地勾唇:「當然是——老規矩。」
他們在軍校時期,就經常互相較量。所謂老規矩,就是較量就要來全套的,既要比速度,也要比準確率。
話音剛落,黎望駕駛的那輛裝甲車馬力全開,像頭公路怪獸一樣,無情碾壓過一段陡峭的碎石路,瞬間衝到了林競的前方。
林競無聲地笑了一下,一套換擋轟油操作熟練而迅速,不過眨眼功夫,便反超了黎望。
黎望嘖了一聲:「喲呵,寶刀未老啊你。」
林競:「您都沒老,我怎麼敢老比你先老。」
黎望比林競大一屆,林競這麼說,是有心調侃他。
兩台裝|甲車都將速度提升至極限,以接近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在凹凸不平的山野里穿行。
林競和黎望的車上都各自帶著兩名戰士——一個負責偵|查敵情,一個負責射|擊。此時聽到兩位隊長的對話,都有些懵逼。這是什麼神仙心態?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然而每次依然會緊張到手心冒汗。尤其是這次,他們知道,如果奇襲失敗,等待他們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然而這兩位隊長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夠不動聲色地開玩笑,還搞什麼比賽……只能說,能當上特戰隊長的,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隊長,雷|達上已經出現了四個熱能點,正在朝我們的方向靠近。」
行駛了大約十公里後,負責監測的偵|察兵忽然道。
林競微微蹙眉:「四個?確定沒看錯?」
偵察兵:「確定。」
從哨港傳來的情報,說的是兩輛坦|克和四輛裝|甲車——然而現在只有四個目標出現在了雷達上。
黎望:「會不會是他們的坦克搭載了反偵|察系統?」
林競沉默了一下:「有這種可能。只是……」
黎望:「我也很吃驚……如果真的是反偵|察系統搞的怪,那以瑟的裝備還挺先進了。」
林競心中隱隱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不好的預感:「但願是這樣吧……」
林競看了一眼雷達上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敵軍定位,對黎望道:「差不多就在這兒阻截?」
黎望:「好。」
林競轉頭對負責射擊的士兵道:「你和我換個位置。」
士兵有些猶豫:「可是林隊,我不是很擅長躲避……」
林競:「別的要求我沒有,只要你保證這台車不翻就行了。」
士兵:「是,林隊!」
兩人迅速交換了位置。
林隊站起身,半個身子爬出車頂,調試了一下車頂搭在的那台火|炮。
黎望顯然和林競的想法一致,幾乎也在同一時間,鑽出了車頂。
他們需要的,是速戰速決,一擊制敵。
林競和黎望他們選擇的阻截位置,剛好是個小山坡。
敵方車隊必須要翻過這個山坡才能看到他們。
第一輛裝甲車剛出現在他們視野內時,林競按下了火|炮的發射鍵。
「嗙——」
隨著一聲巨響,那台裝甲車直接被林競炮|火掀了個底朝天——林競瞄準的是那輛裝甲車的底盤,利用地理優勢,直接讓那輛車翻了個個兒。
第一輛裝甲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落到一旁後,第二輛裝甲車還來不做出任何反應,就又進入了林競他們的射|程內。
「嗙——」
這次是黎望開的火。
他如法炮製了林競剛才的進攻模式,將第二輛裝甲車也掀翻在地。
重型火|炮在發射每一炮之間都有幾秒鐘的冷卻時間。
而黎望則剛好銜接上了林競的這幾秒空檔,兩人可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們在對方翻車的同時,立刻『補刀』,林競和黎望兩輛車上的後置導|彈同時發出,分別命中那兩輛『躺平』的裝甲車——隨著冉冉升起的火光和巨大的爆|炸|聲,兩輛裝甲車被導|彈炸得粉碎,燃燒著的廢鐵和車身碎片散落一地。隨著報廢的裝|甲車散發出的滾滾黑煙,空氣中頓時充斥著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然而敵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了這兩輛被炮灰掉的裝甲車的前車之鑑,他們沒有再貿然前進。
對方的第三輛和第四輛裝甲車沒有直接越過山坡過來,而是直接在山坡那頭朝他們發射了反坦克|導|彈。
林競似乎早就料到對方的動作,他在發射完火炮後,就逕自跳入車艙內,坐回到駕駛席上。
他伸手猛地扯動方向盤,掛到倒擋,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裝甲車立刻一百八十度轉彎迅速退到了一旁的低洼處。
與此同時,一枚反坦克導|彈剛好擊中了林競的裝甲車剛才所在的位置,將地面炸出了一個深坑。
一時間塵土飛揚,泥石四濺。
坐在林競身邊的那個偵察兵瞠目結舌地看著林競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操作,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剛才這么半分鐘的時間不到,他的背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如果駕駛裝甲車的是他,恐怕此時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
在林競和黎望躲避對方導|彈攻擊的這個空檔,第三輛和第四輛裝甲車也終於翻過了小山坡,正式現身。
林競一邊和對方你來我往的周旋,一邊問偵|察兵:「看看雷|達上,還有沒有活動的熱源?」
偵察兵搖了搖頭:「沒有,就只剩這兩輛裝甲車了。」
現在四輛裝甲車盡數現身,但坦克卻仍然一台也沒見到。
「調虎離山!「林競忽然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
情|報不可能出錯,那麼對方一定是猜到他們會重兵阻截這邊的武裝隊,於是讓兩輛坦克中途改了路線,前去圍攻醫療營了……
他一想到醫療營現在可能面臨的情況,心臟像是驟然被人用鋼線狠狠勒住,又被沸水澆了一遍。
黎望:「你先趕回營地去吧。」
林競:「可是……」
黎望:「別婆婆媽媽的了。兩台坦克外加一百死士……你想讓醫療營里的人都原地等死嗎?」
林競沉下眸子,咬了咬牙:「那……你注意安全。」
黎望:「放心。這裡交給我了。」
******
此時,醫療營這邊的情況不容樂觀。
齊玥正在指揮護士推著行動不便的病人向物資倉庫轉移,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而後是塵土飛揚,飛沙走石。一時間整個營地都被灰濛濛的煙塵和火光所籠罩,什麼都看不清楚。
巨大的聲響讓齊玥的耳朵產生了短暫的耳鳴,然而眼前的濃煙還未散去,一陣猛烈的槍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齊玥愣了一下,而後立刻條件反射地撲到——滾滾濃煙遮住了視線,讓她無法判斷子|彈是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
校場上的煙塵逐漸散去,伴隨著爆豆一般的槍聲,齊玥終於也看清,這些子彈是從醫療營的正門外射|進來的。
正門外停著兩輛卡車,蒙著黑面巾的以瑟武裝人員正接二連三地從卡車上跳下來,一邊前進,一邊舉槍向著醫療營內掃射。
一些因為這場騷亂而不聽醫療隊指揮,擅自亂跑的病人,無一例外地都被這陣亂|槍打成了篩子。
濃煙散去,只見中央廣場上已赫然躺倒了十幾具屍體了——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硝煙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卡車的正前方,還停著一輛坦克。看來那輛坦克,就是方才那聲巨大的爆|破聲的來源——他們用坦克直接轟飛了醫療營的大門。
一些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小護士,已經開始偷偷啜泣了起來。光是子彈飛過所發出的破空『咻咻』聲,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慄。因為沒有人知道,下一顆子彈,會不會
「我,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兒啊……」
「嗚嗚嗚嗚,我還不想死……「
說起來,齊玥又何嘗見過這種陣仗?她現在才深刻地明白,林競每一次出任務,面對的究竟是怎樣一副慘烈的光景。
她死死咬了一下嘴唇,直到嘴裡嘗到了鐵鏽味道,才鎮靜下來,而後沉聲道:「大家稍微冷靜一點,請聽我的指揮……」
與此同時,敵軍的第一架坦克正要碾過醫療營大門。說時遲那時快,一連串的爆|炸聲忽然憑空響起......
大門那邊頓時火光沖天——那台鐵皮怪物被包圍在了熊熊烈焰中……
那是余海之前埋下的M15反坦|克地|雷——他們的殺手鐧。
然而,這一記震徹人心的爆|炸,和報廢的坦克,也徹底點燃了以瑟的憤怒。那些本來還小心翼翼的以瑟士兵,忽然發了瘋一樣,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
跑在最前面的那批人,很快被一發又一發從暗處射|出的子彈放倒,槍法精準,全是一槍斃命。
齊玥知道,那是身藏在暗處的單世鈞開始行動了。
然而敵人的數量太多了,前仆後繼的,一個個地踩著自己人的屍體繼續前行。單憑單世鈞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將這些瘋狗全部放倒。
齊玥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來不及轉移到倉庫去了。
她帶領著的這一隊人,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婦孺兒童……還有個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陳沖。勉強算得上戰力的,大概就只有她和趙天昕了。
齊玥當機立斷,揚聲對所有護士命令道:「所有人,退到隔離區,快!」
她轉身,重重地按了一下趙天昕的肩:「隔離區的門是防彈的,應該能抵擋一陣。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趙天昕心裡一個咯噔:「你去要幹什麼!?」
齊玥:「他們很快會發現這裡,必須有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否則,你們堅持不到隔離區就會全部被幹掉。」
趙天昕心底劇顫,一把拉住了齊玥的手:「不要!」
齊玥甩開了她的手:「這是命令!想想陳沖!!!」
趙天昕沉默了。
「走!!!」齊玥說完,便轉身鑽入了滾滾濃煙中,同時,將身上攜帶的閃|光|彈扔了出去。
剛剛跑到校場中的以瑟士兵們被閃|光|彈的刺眼光芒定在了原地,等他們回過神後,一個眼尖的士兵發現了齊玥跑入樓道的身影。他指著齊玥吼了句什麼,而後果然幾個人都朝齊玥的方向追了過去……
******
林競抵達醫療營的時候,整個營地都被硝煙包裹住了。耳中聽到的,也是此起彼伏的槍聲。
以瑟停放在門口的幾輛卡車都空了,想來,所有人在此刻都已經攻入了醫療營。
門外還剩下一台蓄勢待發的坦克。
裝甲車沒辦法和坦克正面硬剛,他們的裝甲板也最多承受坦克的一枚炮轟。
通往醫療營正門的,是一條下坡路。林競在裝甲車翻過山頭的剎那,忽然將裝甲車設定成了最高速自動駕駛模式,然後他便從車頂一躍而出,將自己團成一個球,滾進一旁的草叢裡……
以瑟的坦克發現背後俯衝而來的裝甲車後,立刻將炮|筒掉回頭,瞄準了裝甲車。
然而坦克的機動性太低,等他們調整好炮|筒位置後,裝甲車已經以勢不可擋的速度直接撞上了坦克的身軀。
就在兩台重型機械相撞的那一瞬間,裝甲車忽然自|爆了……連帶著坦克一起,瞬間化為了一堆殘破的焦鐵。
原來,林競剛才在跳車之前,就將裝甲車設置成了自|爆模式——他精準地算好了裝甲車和坦克相撞的時間,讓裝甲車在撞上對方坦克的那一瞬間就被引|爆。
以瑟的第二輛坦克,卒。
沒有了坦克的阻撓,林競勢不可擋地一路衝進醫療營,槍法嫻熟地料理了路上遇到的臭魚雜蝦。
「林隊!!」
「林隊!」
兩個滿身是傷,形容狼狽的小戰士,從內牆的拐角處跑了出來。
他們剛才被以瑟的武|裝分子逼到了死角。千鈞一髮之際,林競忽然出現,突突幾槍,穩准狠地幹掉了圍堵他們的人。
林競掃了兩人一眼:「你們怎麼空著手?」
小戰士有些歉疚地看著林競:「子|彈......用光了。」
林競掃了一眼地上躺在地上的以瑟士兵,對著兩個驚魂不定的戰士道:「你們兩個,帶上地上的GAU-19和諾瑪,跟我走!」
林競帶著他們來到了瞭望塔最頂層,動作極為迅速地在地上架起了GAU-19轉輪機|槍和諾瑪馬格南子|彈中口徑機|槍。
「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要擅長利用地形製造優勢。」
「被包圍的時候,要搶在敵人前面占領制高點。你們一會兒在這邊用火力支援,我和余海才能從正面進行突|擊。」
林競:「記住,你們主要任務不是殲敵,是掩護我和余海突擊。注意節約彈|藥!等距離我們最近的援軍趕到這裡,至少需要兩個小時!一旦子|彈耗光,我們都得死!」
兩個戰士:「隊長,我們還有援軍嗎?」
林競:「嗯……一支僱傭兵團,是自己人。他們特徵是身穿黑色作戰服,手臂上綁著綠色袖章。別打錯人了!」
兩個戰士不明所以,雖然不知長官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們對林競的每個決定都是百分之兩百的信任:「是,隊長!」
林競:「余海中尉和單世鈞上尉現在何處?」
「余中尉守在倉庫保護醫護人員和患者,單上尉……好像到宿舍樓頂去尋找新的狙|擊位置了。」
林競點了點頭:「對了……你們看見齊玥中尉了嗎?」
兩個戰士指了指診療大樓的方向:「以瑟發動進攻的時候,齊中尉她們來不及撤離到倉庫,好像又退回了大樓里。」
林競瞳孔微微一縮,而後立刻轉身朝診療大樓跑去……
*****
齊玥被逼到了急診室——這裡是死路一條。
她捂著肩上的傷,慢慢滑坐到地上——她盡力了,希望已經為趙天昕他們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哐——」
急診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舉著槍的那名以瑟士兵在看到坐在牆角的齊玥後,眼裡露出了興奮嗜殺的光芒。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齊玥,喉嚨里也因為興奮發出了『嘶嘶』的笑聲。
齊玥看著那個將槍管瞄準自己的以瑟士兵,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只可惜,死之前,連林競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
「啪——」
槍響了。
齊玥本來已經準備慷慨赴死了,然而預想中的痛楚卻沒有發生在她身上。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倒地的竟然是那個以瑟士兵。
他的頭部被人從後面射|穿|了,一槍斃命。
緊接著,她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著這邊過來了。
而後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了治療室門口。
那個身影,熟悉得讓人想流淚。光是看著,就覺得所有的傷痛都消失了一般。
齊玥透過模糊的視線,瞬也不瞬地盯著那人,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
「齊玥!!!」
林競幾乎是發了瘋一般地衝到她身邊,他跪在地上,低頭看著滿臉塵土、衣衫被鮮血浸透的齊玥,顫抖著伸出手,卻不敢觸碰她。
「你……你怎麼樣?」
向來雷厲風行、冷靜內斂的特戰隊長,竟然結巴了起來。他不僅是手在顫抖,甚至於,連聲音也跟著在顫抖。
齊玥虛弱地沖他笑了一下:「肩膀中了一槍,不是致命傷。」
林競低頭看著她,眼神憐惜而痛楚:「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齊玥深吸了一口氣,衝著林競顫巍巍地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
林競趕緊握住了她的手。
齊玥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林競,我簡直不敢相信,上次你肩膀中彈,到底是怎麼將車一路開回醫療營的。」
現在光是說話,她就覺得耗盡了渾身力氣。整條胳膊都像要斷掉似的,傷處像是有烈火在不斷地焚燒,那種撕裂攪碎般的痛楚沿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爬行。
「你快別說話了。」林競狠狠皺眉,死盯著齊玥的肩,「得趕快幫你止血。」
齊玥努了努嘴:「旁邊那石板下壓著一個醫藥箱,裡面有止血帶,你幫我拿一下。」
林競立刻轉身將醫藥箱翻了出來。
裡面裝著好幾條長得差不多的塑膠帶。
林競心裡著急,一股腦將它們全部扯了出來了。
齊玥雖然身上疼痛,卻還是被他這般笨拙模樣逗笑了:「最粗的那根白色塑膠帶。」
林競點點頭,拋開另外兩根,焦急地看著齊玥:「我該怎麼做?」
齊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這個位置,紮緊。」
紮好了止血帶,林競才終於敢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齊玥。
齊玥忽然發現,林競居然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從未見過,也想不到,這個男人也會有像這樣害怕的時候。
她心裡湧上一陣暖意,將下巴輕輕擱在林競的肩上,偏頭,低聲在他耳邊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林競抬起一隻手,貼在齊玥的頰邊,拇指輕輕撫去粘在她臉上的塵土,神情堅定而認真:「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你分毫。」
齊玥微微偏頭,蹭了蹭林競溫熱的掌心:「我不要你為我而死。」
齊玥抬頭看著他,目光氤氳:「我只想陪在你身邊。我們共同進退,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