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喬志清在一個聯隊的親兵護衛下,直奔金匱城而去。馬隊抵達南城外時,盛宣懷早已在城門口等候,見到喬志清過來,連忙拱手相迎。
「大帥,屬下在這裡等了你一上午了,你可算是來了。」
「你不在縣衙辦公,在這裡等我做什麼,本帥難道還不認識路嗎?」
喬志清看著他臉上有些不悅,他很不喜歡這種官僚主義的作風。
「大帥有所不知,屬下就要被那個勝保給氣死了。他現在可正在縣衙里鬧騰呢,屬下只有在這裡等著您來了親自決斷。」
盛宣懷滿臉的苦惱,跟著喬志清的後面一個勁的垂頭喪氣。
「哦?他又折騰出什麼事了?」
喬志清跨馬進城後速度便放慢了許多,由親兵隊在前面開道行進。此時已是下午時分,街上的遊客正來來往往的多了起來。整條天上人間一條街經過盛宣懷的打理後,顯的更加的秩序井然,繁華有序。官道兩邊的商鋪也比以前增加了不少,讓喬志清意外的是潘巧玉的服裝分店也在這裡開了家分店,而且生意看上去還不錯,怪不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的穿著打扮,都趕上蘇州的潮流了。
「大帥,這勝保最近又不知道抽什麼風呢,揚州被捻軍占領了他也不關心,反倒是干起了逼良為娼的勾當。也不知道從哪裡擄掠了兩百多年輕的漢人姑娘,非要我在街上給他準備個店面,說是要為這些姑娘找個體面的工作。屬下知道他肯定是動了開妓院的心思,您曾經說過,凡是漢人的女子堅決不准做這一行,屬下就勸了勝保幾句。這不,那狗韃子非但不聽,反而把這些女子都安置在了縣衙里。每日還不停的拿他那個欽差大臣的身份來壓屬下,屬下的耳朵都要讓他和那些整日裡哭哭啼啼的姑娘們給磨出繭子了。」
盛宣懷狠狠的罵了一聲,不時勒緊馬繩,緊跟在喬志清的後面。
「沒想到這個五大三粗的韃子還有點腦子,他也知道這種生意賺錢。我們這個月的盈利都算清楚沒有?大概能收入多少的銀兩?」
喬志清冷哼了一聲,向盛宣懷詢問起了天上人間一條街的運營情況,上個月不虧不盈的剛剛持平,這個月說什麼也該有點進項了。
「回大帥,潘老爺剛從日本、高麗,運過來的一千多姑娘,全都是上等的貨色。所以這個月我們在這條街又增設了十個賭場,五家高級會所,十家低檔的妓院。那生意每日都火爆的厲害,當天結算下來,除去各種開銷,純盈利便有三萬兩的白銀。我讓帳房先生已經把帳目都統計出來了,待會就送給你過目。」
盛宣懷神采飛揚的跟喬志清匯報了一遍,他從小就生在經商世家,要論起做生意,這天下恐怕還沒有人能比得上他的精明。
「三萬兩!」
雖然喬志清早有準備,但聽到這個數字後還是嚇了一跳,想當年喬家南下湖南販茶,無非一趟也就是三五萬兩的銀子,那可是要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還要擔心隨時陪上性命。這傢伙一天就純落三萬兩,足夠自己養活五萬的兵馬一個月。
「這街上出來玩的有沒有勝保軍中的兵勇?」
喬志清的目光不斷的在街上搜尋的,想肯定下還有沒有必要把勝保留在這裡。
「有,海了去了,都換裝成平民的樣子混在裡頭了。這三萬兩的利潤里差不多有一萬兩是勝保的兵勇們貢獻的,那群大爺每日裡不賭不嫖的睡覺都不舒服。」
盛宣懷解氣的笑了一聲。
「那就好,這朝廷就是偏心,每個月從國庫里拿出那麼多的銀子竟養些飯桶,能打仗的漢人團練們偏偏是自籌軍餉。看來這隻肥羊還要繼續養起來,這些軍餉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們的。」
喬志清冷哼了一聲,在縣衙的門口與盛宣懷一起下了戰馬。
「哎吆,喬兄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還說抽空去蘇州看看您吶。」
一行人剛進了縣衙的後宅,就見勝保從堂廳里滿臉堆笑的迎了出來。
「本帥是給勝保大哥送信來了,難道大哥就真的不知道最近的軍情嗎?」
喬志清冷笑了一聲,擦過勝保的身子進了客堂坐了下來。
「喬兄弟是指的揚州的事情嗎?哥哥我早就知道了,哥哥正想著調兵遣將,把捻軍從揚州趕出去呢。沒想到手下的人突然來報,說是捻軍最近正在打造戰船,不日就要全部進攻鎮江,並沒有在揚州經營的打算。哥哥這才下令眾將等情況明了了,再做打算不遲。」
勝保厚著臉皮跟著喬志清進了屋子,在喬志清的身邊坐了下來。
「原來大哥早就知道這件事,還得兄弟我還總為你擔心。這樣便好,前些天還聽說朝廷裡面有些人還參奏大哥治軍不嚴,丟失揚州之罪。既然大哥胸有成竹,那兄弟也就放心了。」
喬志清端起茶碗小抿的一口,眼光銳利的盯著勝保。
「誰啊,誰這麼大膽子敢參奏老子。勝敗乃兵家常事,誰還沒有被打敗啊,就算他曾國藩,從前被太平軍破了南大營,還不是照樣要死要活的跳江啊。」
勝保一聽就暴跳如雷的大罵了起來,但語氣顯然弱了下來。
「兄弟跟大哥說幾句掏心窩的話,朝廷是只看結果的。大哥可知道丟了揚州是什麼罪過嗎?丟了官職暫且不說,腦袋能保住就不錯了,大哥可別忘了,那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那個團練大臣的眼睛不盯著你看啊。你拿著軍餉,卻讓漢人的團練在戰場上賣命,你說擱給誰誰會開心啊,人家都巴不得你出點什麼問題,好在朝廷上彈劾你呢。你還別不信,用不了兩天,朝廷肯定有諭旨下來。」
喬志清斜著眼連哄帶嚇的跟勝保提醒了幾句。
勝保果然是立馬安分了下來,在心裡掙扎了半天,連連點頭稱是,眼神近乎哀求的看著喬志清詢問道,「既然兄弟都說的這麼明白了,大哥也不在你這裡裝硬了。不用兩天,朝廷已經有諭旨下來了,跟兄弟說的不錯,那幾個老奸巨猾的漢人團練可真不是東西,背后里使陰招,給朝廷彈劾哥哥剿賊不利,讓捻軍坐大,如今勢力遍及華北,眼看著就威脅京城了。兩個太后一下就坐不住了,那諭旨可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責令哥哥三日內收復揚州,若是拿不下來,立即革職查辦。哥哥也是沒了辦法,這才心急火燎的準備去蘇州尋你來著。」
喬志清在心裡冷笑了幾聲,這個狗韃子,還想著來詐我一下,就看你不著急。但還是故作擔憂的替勝保說話道,「是啊,那湘軍和淮軍的將領各個都是老奸巨猾,哥哥別看兄弟和他們是一個旗子下混飯吃的,但兄弟可不是他們那樣的人,一個個的假清高。哥哥現在有什麼攻占揚州的計劃沒有,用得上兄弟的儘管開口就是。」
「啥也不說了,有兄弟這幾句話,哥哥我這心裡頭就知足了。以前是哥哥老給兄弟找麻煩,哥哥知道錯了,就說這府衙里的那兩百多的姑娘,哥哥也都送給兄弟了,哥哥知道你不喜歡漢人的姑娘做那事情,妓院哥哥也不辦了。哥哥手下的八旗兵、綠營兵,兄弟也知道,靠他們打仗就是給哥哥一年的時間也拿不下揚州城,所以這次還要兄弟的清字軍出面才行。哥哥像你保證,要是此次你若是給哥哥解了圍,哥哥以後什麼都聽你的,絕無二話。」
勝保一個勁的給喬志清賠禮道歉,聲淚俱下的差點都要跟喬志清跪下了。
「大哥能說出這樣的話,兄弟這心裡就敞亮了。既然咱兄弟有緣,不如選個好時辰設個香壇拜個把子怎麼樣?」
喬志清暗笑了一聲,這勝保的臉皮也真叫一個厚,怪不得他連吃敗仗也能在官場上混這麼長的時間,如今正好與他攀個關係,將來他還有大的用處。
「兄弟的話說到哥哥心裡去了,哥哥早就想找機會和你結拜了,咱們也別挑時候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拜吧。」
勝保高興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有喬志清這麼厲害的兄弟結盟,看以後誰還敢在朝廷里唧唧歪歪的彈劾自己。
二人設了香壇歃血為盟之後,勝保又痛哭流涕的跟喬志清交待起了自己來蘇州的真實目的。原來真的是恭親王奕?對他有了戒備之心,特意讓勝保帶軍隊來防備著自己。要是發現喬志清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便聯繫各方人馬立即剷除。
勝保在蘇州、金匱城也確實發現了不少有違禮制的地方,比方說金匱城的地方官本來就是朝廷任命的,而喬志清一個知府大的官職,卻讓盛宣懷在此管事,明擺著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但勝保也留了一個後路,他心裡明白喬志清總有用得上的地方,再說就算拼光了手上的軍隊也未必啃得下喬志清這塊硬骨頭,所以並沒有詳細的向恭親王匯報,只是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上奏了兩句。
喬志清向勝保叮囑了幾句,要他立即向朝廷上摺子,就說保證三天內拿下揚州城。順便在摺子里把喬志清狠狠的夸上一句,就說喬志清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此次也將協助自己剿滅捻軍。
二人一直談到了夜黑十分,喬志清也沒有久留,帶著盛宣懷做好的帳本,連夜返回了蘇州,指揮起剿滅捻軍的戰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