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一見喬志清肯幫忙,乾脆生意也不做了,讓婆娘收了桌椅,希望喬志清能幫忙討個公道。
他吧嗒吧嗒又抽了鍋菸袋,深吸了口氣,終於滿臉鬱憤的跟喬志清抱怨道,「大兄弟,你不知道。額們在南京的軍屬都住在一個廉租房小區里,大家平時誰家有個大病小災的都互相照應。咱們華興軍傷殘軍人的撫恤金都是按月發放的,發放的標準都是按照當地的人均收入。咱們南京的傷殘撫恤金,每個月都有個兩三千左右。但是最近新上任了一個民政局局長,說咱們傷殘軍人是浪費國家糧食,一下就把撫恤金降到了一千元左右。咱們傷殘的士兵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平時也只能打些零工賺錢,有的甚至動都動不了,根本沒有其他的收入。大兄弟,你想想看,在南京要養活一家子的人,一千元左右能幹什麼?大兄弟,你要是認識大官,就跟額們反應一下。你要是幫了這個忙,你就是咱南京城軍屬的恩人啊!」
喬志清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起來,嚴肅的擰起眉,嘴角微微的抽動。
魏子悠知道他是動怒了,上次看他動怒,還是回亂的時候聽到漢人被屠殺的消息才這樣。他的心態很好,早就喜怒不形於色,一般的事情都不會讓他如此的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們就沒有向上級的部門反映過嗎?」
喬志清的神色稍稍恢復了平靜,沉聲又詢問了一句,儘量克制著自己情緒。
「反映了啊,可是聽說那新局長是咱大總統的親戚,後台很硬。咱們反映的事情一直沒有人管,到現在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現在咱傷殘的士兵也認了,主要也是不想給國家添麻煩。每次額讓大家繼續向大官們反映問題,他們總是說,自己殘疾了,給國家做不了什麼貢獻了,一千就一千,反正也餓不死。」
攤主說著,兩行渾濁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他不是傷殘軍人和家屬,但是他的心和他們在一起。關中的漢子生性耿直,心裡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老哥,你放心吧。你反應的問題我明天就給你解決,咱華興軍不會虧欠他的功臣!」
喬志清緊握著攤主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沒有了遊玩的興致,說完便帶著魏子悠回了萬國賓館。
「喬大哥,你也不急,我這讓人查去。興許裡面還有什麼隱情,興許這筆撫恤金暫時被救了急了呢?」
魏子悠看喬志清臉色不好,一進門就寬慰了他一句。
「救急個屁!軍人的撫恤金一直都是專款專用!連撫恤金都敢動,我看是南京的官員都活膩了!」
喬志清一拍桌子就大罵了出來,滿臉的殺氣外泄,連桌子上的茶碗都被震盪的碎了一地。
魏子悠嚇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再說話,還是第一次看喬志清發這大的火。
屋子裡好半天沒有一絲的聲音,連針掉地上都能聽到,冰冷的讓人窒息。
「子悠,通知你的父親。明天江蘇省和南京市的官員全部陪我去訪問軍屬的廉租房區,凡是市局級以上領導全部要當場。還有,通知南京軍區的司令員胡文海也到場,不管有什麼工作,都先給我放下!記住,今晚的事情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喬志清深吸了口氣,又恢復了冷靜的神色。在臥榻坐下後,淡淡的對魏子悠交代了一句。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神里止不住的透著殺氣。
「是,我這就去辦!」
魏子悠點頭應和,轉身連忙逃出了屋子。剛才喬志清一發火,差點沒有把她的小心臟給嚇出來。
她也不清楚哪裡出了問題,既擔心父親受牽連,又不敢給父親透露什麼。索性她也不出面,派出手下將喬志清來南京的事情告訴父親,並讓他明日帶著官員陪同喬志清去訪問軍屬區。
第二天,天還沒亮,江蘇省和南京市各部門主要領導就在萬國賓館的門外集合了起來。
魏國棟收到喬志清來南京的消息後,心裡大罵自己的閨女不孝順,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眾官員面面相覷,完全是一副沒頭沒腦的表情,不知道喬志清怎麼突然來了南京,又怎麼想起要去訪問軍屬的廉租房家屬區。
喬志清起來後,在魏子悠的服侍下洗漱完畢。他特意穿戴了一身迷彩軍裝,英氣逼人打開門就走了出去。
王五和親兵也換上了迷彩軍裝,分兩邊緊隨在他的身邊護衛。
「總統好!」
喬志清剛下了樓,魏國棟和胡文海就連忙迎了上去。
「好!」
喬志清沖他二人點了點頭,連手也沒有握就徑直出了門上了馬車。
二人作為南京最高的軍政民政長官,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喬志清的臉色這麼不好。
這時魏子悠也從樓上下來,魏國棟連忙皺著眉盯著女兒,想從這個閨女身上套些話出來。
「父親好,胡叔叔好!」
魏子悠見到二人苦笑了下,什麼也沒有說,吐了吐舌頭就出了門上了喬志清的馬車。
二人無奈的聳了下肩膀,出了門後讓官員們都上了馬車,一起朝廉租房的軍屬區趕去。
吧書69新
現在新中國推行的城市廉租房,囊括各個行業的從業人員。
房租按照面積收費,對於軍屬來說,有一半租金優惠。
馬車一到小區門口,喬志清第一個下來,然後扶著魏子悠下來。
緊隨而來的官員也從馬車上下來,緊跟在魏國棟和胡文海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小區的軍屬們一早就收到有領導前來視察的消息,見數十兩馬車過來,全部扶老攜幼的前來迎接。
在人群之中,陝西一絕的攤主被大家公推為代表,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喬志清一下馬車,他就明白了一切,心臟撲通撲通的都快跳了出來。看喬志清前呼後擁的架勢,絕對是一個大大的官員,昨晚他還真是找對人了。
這個軍屬廉租房小區總共有上千戶人家,人口超過五千多人。除了上學的,上班的人,來歡迎的還有兩三千人。
喬志清帶著一行人走上前來,第一個和攤主握了握手。
「老,老,老弟,你說話還真算數啊!」
攤主激動地口不擇言,嘴巴都不由自主的打顫起來。
「你亂稱呼什麼,他就是我們的總統大人!」
魏國棟在一旁連忙低聲糾正了句,沖攤主不住的使了使眼色。
「總,總,總統!」
攤主差點沒暈過去,雙手顫抖的更加厲害,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來。
前來迎接的百姓也聽到了喬志清的身份,一會便傳遍了整個人群,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給喬志清跪了下來。
「總統萬福!」
人群起身吶喊叩拜,攤主本來也想跪,結果被喬志清一把扶住。
「大家都起來吧,咱們新中國不准給人下跪。皇帝都沒了,咱們也不用給人下跪!」
喬志清緊皺著眉頭連忙擺手,示意大家都站起身子,但是好半天卻沒有一人敢把頭抬起來。
「我說了,不用跪。你們再這樣,我可就走了!」
喬志清再次喝止了一聲,上前扶著眾人起身。前面的人一起身,後面的人群也驚慌失措的跟著站起身子,對著喬志清激動的一個個傻笑個不停。
「你叫什麼名字?胳膊是怎麼沒的?」
喬志清第一個攙扶的年輕人沒有了右臂,憨厚的臉上滿是被生活打磨的褶皺。
「報告總統,我叫楊二娃,從前是廣州軍區的一名通信兵。部隊進攻台灣的時候,被彈片擊中了右臂。當時因為傷勢過重,只能選擇截止。不過還好,總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那年輕人筆直的挺起胸膛,用左手跟喬志清敬了個軍禮大聲的稟告。他好像又回到了在軍中的那個崢嶸歲月,臉上的愁苦一掃而空,滿身又恢復了一股子英武之氣。
「好,很好,不虧是我華興軍的兵!」喬志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又衝著楊二娃身邊的一個中年人問道,「老哥,你叫什麼名字呢?你的右腿是怎麼沒的?」
那中年人拄著拐杖,楊二娃回稟後,他也稍稍恢復了精神,腰板挺得筆直。
「報告總統,我叫吳有福,也是隸屬廣州軍區,以前是修路的工兵。當初跟隨馮子材大帥進攻越南,在山上架橋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山崖下。好在被樹枝掛了下,只摔斷了條腿,人沒事!」
中年人筆挺的敬了個軍禮,雖然右腿沒有了,但是腰板認挺得筆直,同樣是一臉的堅韌。
「好,很好!活著就好!你沒給咱們華興軍丟臉,越南咱們打贏了!」
喬志清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
他隨後相繼又詢問了幾個殘疾人,大部分都是江南各軍區的士兵。
攤主給他大概介紹了下,小區裡的殘疾士兵總共有上百個之多。還有十幾個全身癱瘓,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
喬志清帶著官員又特意去看望了他們,有一家傷殘士兵無兒無女,孤身一人。眾人一進屋子,立馬就有一股子穢氣撲面而來。眾官員都凝眉捂住了鼻子,魏子悠趕緊打開了窗戶透氣,差點都吐了出來。
屋子裡連一套像樣的家具都沒有,那傷殘的士兵竟然直接睡在地上。因為長時間沒人照料,身下的被褥還沾著新排出的屎尿,身上有些舊傷口更是腐爛生蛆。
喬志清沒有多說什麼,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親手就給傷殘士兵擦拭起了身子,他讓攤主找了床新被褥給傷殘士兵換上,並讓隨行的軍醫給他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下,然後派人把他送往了南京第一軍醫院醫治。
傷兵知道了喬志奇的身份,眼睛裡只是淚水直流,最後嗚咽的大哭了出來,沒有說一句話。
官員們苦著臉跟著後面,知道內情的人已經猜出來喬志清想幹什麼吧,滿臉發白的顫抖著身子,不斷用衣袖擦拭著頭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