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志清拿著蓋子不斷的撥弄著茶碗裡的茶葉,好半天才突然把蓋子合上,對周秀英冷冷的吩咐了一聲,「亂世需用重典,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周秀英心裡突然打了個冷顫,抱拳領命後。猶豫了下,但還是沒說出來,小心的退出屋去。
喬志清起身,眼睛緊盯在窗戶下的玻璃魚缸里。
南京城的一個玻璃廠剛剛由菲律賓的蔡家投產營業,總統府內的所有窗戶都被該裝上了透亮的玻璃。
廠長還專門給喬志清定製了一個造型別致的魚缸,裡面只有一黑一白兩條金魚。
「水至清則無魚,我喬志清偏偏讓它乾乾淨淨。」
喬志清一邊給魚缸里投放著魚食,嘴裡一邊輕輕的吐了一句。
此時還是三更時分,南京城中便腳步聲匆匆。
一行黑衣短打的大漢,挨個敲打著小區內的房門。
這個小區大部分都是經營出租馬車的車夫,忙碌了一天,剛睡踏實了,就被門外的敲門聲驚起。
「吆,這不是豹爺嗎,深更半夜的這是要做什麼啊?」
從門裡出來一個裸著上身的中年人,一臉的憨厚樣子,因為天氣炎熱,只穿了一個短褲衩。
中年人揉了揉眼睛,看著面前的一群手持火把的大漢,一下就認出了裡面的一個頭領。
「老王頭,明天出租馬車集體罷運。沒有接到通知,老實在家呆著啊,不然有你好看的。」
那豹爺手裡不斷把玩著核桃,眼神輕飄的對中年人吆喝了一聲。
此人年紀不過三十歲,生的蜂目蛇臉。南京本地人,從小就是個孤兒,在幾次禍亂中都僥倖生還。大名張飛豹,長大後在南京城裡成了一群混混的頭兒,就稱呼起了豹爺。
華興軍進駐南京後,豹爺便成立了一個飛豹幫,專門做些敲詐勒索的行當。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報警也不管用。因為他加入了華興盟。警察們也大多是華興盟的人,對他也就放縱不管。
中年人名叫王金鎖,從河北遷徙過來。以前就是給地主趕馬車的,到了南京後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如今每個月有個三四千的收入,但卻要給這位豹爺繳納一千多的份子錢。
「豹爺,這個月的份子錢我已經上交了啊。家裡的上上下下可都等著吃飯呢,耽擱不起啊。」
王金鎖連忙從褲兜里掏出香菸,點頭哈腰的給豹爺和身後的弟兄各自散了一根。
「******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哪來的廢話。再給老子囉嗦,房子給你點了。」
豹爺把香菸塞進嘴裡,一巴掌就抽在王金鎖的臉上,不耐煩的沖他大吼了一聲。
「豹爺息怒,豹爺息怒。小的都知道了,明天就是天上掉金子也不出車。」
王金鎖爬起身子連忙賠笑,雖然臉上火辣辣的疼,但卻不敢表現出一點不滿。
他的鄰居也是從河北遷徙過來的老鄉,生的五大三粗,空有一身力氣,見誰都不服氣。上個月就是得罪了豹爺,被一幫人趁著夜色給廢掉了雙腿,現在可憐的只能在大街上討起飯來。
「行,知道就好,我們走。」
豹爺冷哼了下,叼著香菸繼續朝下一家走去。
王金鎖回了屋中,一家的妻兒老小已經點燃了油燈,滿臉驚恐的抱作一團,只有一少年手握著鋼刀守在床前。
那少年劍眉星目,筋骨結實,魁梧有力。見到王金鎖進來,連忙詢問了一聲,「爹,那群狗雜種都走了?」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王金鎖連忙合上了房門,沖那少年瞪了下眼。
「爹,怕他們做什麼。孩兒跟著李鳳崗師傅修習了五年,早已練就一身武藝。不要說他們幾個人,就是來上幾十個孩兒也不放在眼裡。」
少年滿臉不服氣的昂起了臉頰,一抬手便把大刀分毫不差的插進了刀鞘里。
「小五子,爹都告訴過你了。不要向別人隨意展露你的武藝,這只是匹夫之勇。那豹爺行事狠辣,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過他的暗算。你看隔壁的三虎子,也是從滄州來的,拳腳功夫也不錯。結果怎麼樣,還不是給豹爺給打殘了。我們一家人能過上現在的生活,已經很謝天謝地了,你就別給爹惹事了。」
王金鎖悶聲訓喝了那少年一聲,看著他滿臉都是擔憂。
「爹,我們就是太過謹慎了,才總被人欺負。總有一天,我就會給三虎哥報仇。當年咱們出來南京,三虎哥可是幫了我們大忙。這個恩,我們不能不報。」
那少年紛紛的罵了一句,暗暗握緊了刀柄。
「你懂什麼,那豹爺有官府撐腰,你以為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惹的?就算你殺了他,官府要是抓住你,不還一樣是個死罪。你給爹老實一點,跟著爹好好的趕車。年底張羅著便給你娶個媳婦,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王金鎖抬高了銀兩,語重心長的訓和了少年一聲。
「爹,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
少年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徑直上了二樓的房間。窗外一片火把通明,不時還傳來「啪、啪、啪」的敲門聲,少年瞪著那火把不禁眼露寒色。
少年口中的李鳳崗,是滄州成興鏢局的創始人。走南闖北,與人交手無數次,從未失鏢。人稱「雙刀李鳳崗」。在滄州武林占有很大的地位,是道光、咸豐時期著名武術名家。
少年本名王正誼,三歲喪父,被母親過繼給了叔父撫養。於是便認王金鎖做了父親,跟隨他來到南京城謀生。
因為在李鳳崗的徒弟里排行老五,又善使大刀,所以人稱「大刀王五」。
王五看著那群為非作歹的流氓,想起往日家裡受到的侮辱,一時怒從心來,拔出大刀就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南京城的廉價出租房樓高都在三米左右,王五輕鬆躍下,落地時竟如蜻蜓點水一般,一個翻滾就化解了落地的所有力量。
起身後,趁著慣性,又使了一個梯雲縱。腳尖點地,一縱身便從圍牆翻越了上去。
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在黑夜裡猶如夜貓落地一般,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張飛豹帶著手下仍舊挨家挨戶的敲門通知,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步步緊逼。剛敲開最後一家房門,身後就傳來弟兄殺豬般的叫聲。
張飛豹連忙回頭張望,只見一把三尺長的大刀,已經把自己兄弟的胳膊生生剁了下來。
那兄弟斷臂處鮮血四濺,慘叫一聲就昏倒在了地上。
那使大刀的不是別人,正是王金鎖的大兒子。平日裡看著老實巴交的,如今被鮮血噴濺了一身,在火把的照耀下,像是從地獄裡冒出來索命的魔鬼。
「張飛豹,拿命來。」
飛豹幫的人已經聞到了聲響,足有十幾人拔出大刀把王五圍了起來。
王五拎著一條血肉模糊的斷臂,凶神惡煞的嘶吼一聲,就朝張飛豹砸了過去。
「王五,你,你竟然敢殺人!」
張飛豹哪裡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雙腿早就被嚇的癱軟起來,嘴唇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老子殺的就是你們這幫惡人,拿命來。」
王五說著便朝身邊的兩人揮砍了上去。
那二人匆匆舉刀抵擋,王五臉上青筋曝露,兩臂一用力,頓時火光四濺,那兩把刀身竟被砍作兩半。
「爺爺饒命啊,爺爺……」
那二人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哪裡有王五的一般勇武。手中的刀身一斷,便驚恐的求饒起來。
王五哪裡肯放過他們,橫刀一抹。二人一句話沒有說完,脖子上便都裂出一道血槽,瞪大了眼睛滾落在了地上。
「都******上啊,還愣著等死啊。」
張飛豹大吼了聲,連忙沖手下揮了揮手。
剩下的兄弟都被王五的兇狠驚呆了,張飛豹這麼一喊,瞬間清醒了過來,揮刀便一起圍攻了上去。
王五不慌不忙,一彎腰躲過了身後橫劈的兩刀。同時右手一個抽劃,刀刃緊貼著前面三人的大腿而過。
三人慘叫一聲,大腿瞬間就被劃出一道血縫,抱著大腿便摔倒在了地上。
王五出了包圍圈,回過頭瞪著銅鈴般的大眼嘶吼了一聲。還未揮刀,那幾個小流氓就嚇得鬆開了手,把刀一扔就撒丫子朝遠處跑去。
張飛豹一把扔出了手中的核桃,氣憤的大罵手下一聲,拔腿也想溜掉。
王五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哪裡能容的下他逃走。
張飛豹剛邁出步子,王五就一揮手把大刀拋出,重重的扎在張飛豹的腳腕上。
本來王五可以一擊必殺,但是他還不想這麼讓張飛豹痛快的死去。
張飛豹跟殺豬似的慘叫一聲,撲倒在了地上。顧不得腳上的疼痛,還在不斷的超前爬行,想離開這麼惡魔。
腳腕竟被大刀的力道完全的削了半截,跟死豬肉一樣,耷拉在了下面,不斷的朝外面淌著鮮血。
王五上前撿起了大刀,重重的走到張飛豹的身前,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對著張飛豹的就啐了口唾沫。
「爺爺饒命啊,小的就是一隻狗而已,您就放了小人吧,小人以後再不做壞事了。」
張飛豹此時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連褲子都尿濕了一片。
「狗東西,你做盡了惡事,天不收你,老子收你。」
王五一舉刀便要衝他的脖子砍下去。
張飛豹把頭貼近了地面,近乎崩潰的慘叫了一聲。只聽「砰」的一聲槍響,刀光閃過。
張飛豹摸了摸脖子,竟然還和身子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