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志清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面對死亡,他和李薇兒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卻是視為知己,與她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她那性感迷人的微笑還不時浮現在喬志清的眼前,沒想到短短几天的時間,二人卻是陰陽相隔,生死兩別。
「少爺,我們讓李小姐入土為安好嗎,她也好早點找個好人家投胎轉世。」
喬志清掉了一個時辰的眼淚,馬荀擔心他傷了身體,找了個藉口開導起他。
「馬荀。」
喬志清終於喊了句話。
「少爺,我在呢,你吩咐就好。」
馬荀暗自舒了口氣。
「你帶著人去那邊長滿花草的地方挖個深坑,我想把李薇兒葬在那裡,她那麼喜歡美麗,睡在那個地方應該會很高興。」
喬志清只覺得心裡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肝顫斷了一般,哭著哭著連眼淚都沒有了。
「好的,少爺,我這就過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馬荀看著喬志清失魂落魄的樣子,擔心自己走了他會做出什麼傻事。
「我沒事了,你去做事吧。」
喬志清放下李薇兒的屍體,站起了身子。忽然李薇兒手上的一根繩子吸引了喬志清的注意,只見她的小手緊緊的蜷抱著,像是在護著什麼貴重的東西。
喬志清使勁的把她的小手掰開,裡面原來是一顆動物的牙齒。
喬志清腦中念頭一閃,一定是李薇兒臨死時從傷害她的人身上拽下來的,只要找到這個項鍊的主人,那就找到殺害李薇兒的兇手了。
「報仇,報仇」
一個念頭不斷的在喬志清的心裡迴蕩著,臉上因為憤怒都開始扭曲起來。
馬荀帶人挖好了深坑,四周鮮花怒放,芳草萋萋,很是美麗嫻靜。
喬志清小心的把李薇兒放在裡面,脫了身上的長袍給李薇兒蓋好,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天色將黑的時候,才依依不捨的給李薇兒蓋上了土。最後又砍下了一顆小樹做了個墓碑,在上面刻道,「紅顏李薇兒之墓。」
「薇兒,我會給你報仇的,不要害怕,喬大哥要替上帝還你個公道。」
喬志清伏在墓碑上親吻了一下,眼睛中滿是殺意。
夜黑十分,忽然起了大風,喬志清回了教堂便見李約瑟守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
喬志清連忙把他攙扶回了二樓的住處。
李約瑟哆嗦著嘴,問道,「孩子,你要跟我說實話,她是不是小薇兒?」
喬志清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善良的老人。
「沒事的,你直說無妨,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堅持的住。」
李約瑟焦急的催促了一聲,身子又虛弱的乾咳了起來。
「神父,你聽我說,小薇兒被上帝帶走了,她剛剛告訴我上帝很喜歡她,她過的很快樂。」
喬志清忍不住道出了實情,他實在不想讓這位老人把遺憾帶入墳墓里。
老人家的手哆嗦了一下,半天說不出話來,眼睛裡閃著淚光,揮揮手示意喬志清出去。
「神父,節哀順變。」
喬志清安慰了老人家一句,輕輕的轉身退下。
晏玉婷正好從房間裡出來,看見喬志清雙眼通紅,悶悶不樂的樣子,也收了平時的玩鬧,緊張的向喬志清打聽著李薇兒的消息。
喬志清顧不得理她,直接回了軍帳把馬荀和王樹茂叫了進來商議。
「王大哥,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喬志清從懷裡掏出那顆綁著麻繩的動物牙齒。
王樹茂拉起來在油燈下仔細的看了一遍,緩緩道,「這個是野狼的牙齒,只有淮湘兩地的哥老會兄弟才佩戴這種東西,少爺,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哥老會?」
喬志清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王樹茂見喬志清不做回答,心裡也猜出了幾分,這狼牙肯定是和李薇兒有莫大的關係,想完便不再做聲。
「少爺,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們攻打君山寨的時候,放過了很多哥老會的人,李小姐是不是他們殺害的?」
馬荀忽然想起了君山寨的那群悍匪。
喬志清認同的點了點頭,分析道,「我們剛來安慶的時候,劉銘傳就帶兵來尋性滋事,肯定是知道我們的船上帶有大批銀兩,所以才想問我們個私通賊匪的罪名,把銀兩據為己有,他遠在安慶,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一定是君山寨的賊匪們通知了他。」
喬志清心裡的線索說完一根根的連上,腦中也清晰了很多。
「這也講不通啊,他們為什麼要去傷害李小姐呢,李小姐和他們又沒有仇怨?」
王樹茂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他們為什麼要傷害這麼善良的姑娘呢?」
喬志清也滿是不解,不過既然確定這幫賊匪和劉銘傳有關係,那事情便好辦了許多,只需要安排人手到劉銘傳軍中打探一下消息,新加入「銘字營」的外鄉人一打聽便知道是誰。
這時劉福帶著李濟世進了軍帳,馬荀因為擔心喬志清的身體,所以吩咐劉福帶著李濟世給喬志清把把脈,他現在可不能出一點問題。
喬志清欣慰的看了馬荀一眼,配合的把手伸出去讓李濟世把脈。
「哎,少爺,你這裡怎麼會有這個牙齒啊?」
劉福無聊的環顧著四周,忽然盯著桌上的狼牙問了起來。
「怎麼了,你見過它?」
喬志清雙眼緊閉,隨意問了一句。
「我剛提拔任用了一個副哨長,他這幾天的各項訓練考核都是第一,他身上就帶了這麼一個玩意,我當時還奇怪呢,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把狗牙帶在脖子上。」
劉福笑著回了一句。
「他是誰,現在哪裡?」
喬志清聽完忽然青筋曝露,嘶吼了一聲,把李濟世和劉福都嚇了一跳。
「這人,少爺,也見見過,他就是剛報到那天遲到的那個張閒,王副營長那天還踹了他一腳呢。」
劉福還以為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哆嗦著嘴唇看著喬志清。
「狗娘養的,自己送上門來。」
喬志清抄起身邊的洋槍,拉起劉福就要去找張閒算帳。
「東家,你先別衝動。」
王樹茂急忙把他倆攔了下來。
「是啊少爺,你先別急,張閒背後肯定還有別人,我們現在不能打草驚蛇啊。」
馬荀也急忙攔在門口勸說道。
喬志清冷靜了下,深吸了口氣,又坐下了身子沉思了一會,對眾人吩咐道,「就讓這畜生再多活幾天,大家出去後萬不可聲張。劉福,你還要和以前一樣待張閒。我們兵分兩路,一方面派人緊盯著張閒,一方面讓人混入『銘字營』打探消息。」
「明白」
大家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今「清字營」剛剛創建,哪裡都不完善,要是張閒隨便在哪裡捅上一刀,很可能還沒上戰場就全軍覆沒了。
這種表面的平靜僅僅維持了三天。
三日後一大早,李約瑟的房間便傳來一聲驚恐的喊聲,伺候李約瑟的修女急匆匆的跑到後院,找見喬志清大聲的哭喊著,「大人,李神父走了,李神父被上帝帶走了。」
喬志清手中的茶碗「砰」的摔在了地上,瞪大了雙眼衝出營帳跑進李約瑟的房間。
這位老人家身穿黑色基督教服,走的十分的安詳,沒有一絲苦痛,不過他手裡抱的不是聖經,而是李薇兒的一張黑白照片。
喬志清走到老人家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便吩咐人開始準備李約瑟的喪事了。
中午的時候馬荀帶回來消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已經查清楚,「銘字營」最近一個月確實接收過一個哨的湖南兵勇,而且這些兵勇的脖子上都帶有狼牙。
張閒倒是還沒有什麼動作,每日裡正常操練,和平常一個樣子。
喬志清冷笑一聲,吩咐道,「看他還能蹦躂多久,等李神父的喪事辦完便收網。」
兩天後,李神父出殯,喬志清給他辦了空前規模的追悼會,請了安慶城最好的戲班子連唱了兩天的大戲。
安慶城的百姓聽說李神父去世,全都自發的過來悼念,送來的花圈擺滿了整個教堂的前院。
「清字營」的弟兄全部披麻戴孝給老人家送行,教堂前院前來送終的賓客全都哀嚎慟哭,他們或多或少都收到過老人家的照顧,大部分都是安慶屠殺時在教堂里收到庇護的倖存者,十里外竟也有回聲。李神父如果在天堂有知的話,也許也該瞑目了。
喪禮一直持續到了黑夜,喬志清一天都沒有說話,送完了賓客直接回了營帳休息。
夜半時分,除了巡夜的一隊士兵,眾人都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想。
忽然教堂的東側閃出一個黑影,順著矮牆翻了過去,教堂外是一片荒地,黑影穿過了荒地進了樹林,樹林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在等他,二人碰面後只交談了幾句話,大漢便從懷裡摸出一包東西遞給了黑影,接著轉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黑影順著原路返回,翻過矮牆進了教堂的後院,裝作小便的樣子打了打哈欠,接著便回到軍帳中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