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沒敢點開,躊躇了半會,結果暈過去了。
家裡人著急忙慌把人給送到了醫院。
程奶奶今早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把槿禾接過來。
一家人的事,就得一家人都在場。
他這才來了學校。
一路上,程槿禾的心情都是忐忑的。
多少年沒聽到父母的聲音了。
她那會太小,早已忘記父母的聲音應該是怎麼樣的。
下車進到醫院裡的一路,她都乖乖跟在程為祿身後,低著頭,步子很緊。
正在上小學的程敬然和程願也在。
他們還小,不懂家人現在的沉重是由何而來,只是覺得有些害怕,依偎在母親身旁。
等程槿禾進來,程敬然眼睛亮了一下,想起好久都沒見過姐姐了,鬆開媽媽的懷抱走過去。
程槿禾顯得心不在焉,被程奶奶叫時也只是點了點頭,想扯出微笑來,但有些難看。
程敬然牽住她手的那刻,給她空蕩蕩的心裡填充了不少。
就好像在海里漂了許久,終於找到浮木。
雖然她自己也並不清楚為什麼會把這個當做浮木。
程奶奶嘆口氣,看向程為祿:「把錄音放出來吧,我們一起聽。」
程為祿道了聲「好。」
她始終低著腦袋,不敢看任何人。
錄音放開之後,沙沙響了好一會,似乎是信號很不好。
幸好,沒有。
第一段錄音就在這樣的聲音里結束。
程為祿又點開第二段。
他的手也在抖。
又是一陣沙沙的聲音。
程奶奶的面部明顯失落,丟了魂似的。
費了這麼久才找回的錄音,只是這樣嗎?
她想聽見他們的聲音,又不想聽見。
心裡緊緊懸著。
正當大家都以為錄音就快要這樣結束的時候,裡面終於傳來了別的聲音。
低低的,像在壓抑著痛苦。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很沙啞。
「爸媽,弟弟,我和小雅要走了,你們好好的,別想太多,天命不由人......」
程奶奶在聽到兒子聲音的那一刻,眼淚頃刻而出。
程槿禾腦袋低得很,眼淚一直在掉。
程為山像是要把家人的名字都銘刻在心中一般,又低低重複了一遍。
「爸爸,媽媽,為祿,槿禾......」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徹底停歇。
他們明明依偎在一塊的,卻一直沒有槿禾媽媽的聲音,想也想得到是什麼情況。
他摟著死去的妻子對著手機說遺言,忍著劇痛等待死亡的降臨。
錄音結束。
程為祿眼前被淚水糊住,彎下身去扶母親。
程奶奶卻是一手撐著床看向程槿禾:「槿禾,讓你聽錄音不是為了讓你難過,而是想讓你知道,你的爸爸媽媽都很愛你,他們從來沒有拋棄你。」
「你得把日子過得精彩,你是為山和小雅唯一的孩子......」
她抬手擦掉眼淚。
程槿禾還是沒抬頭,身子在輕輕的顫抖。
程夫人鬆開女兒的手,走到她面前,將她慢慢摟進了懷裡。
女人柔軟又溫柔的舉動就像一位母親一樣,程槿禾直接繃不住了,腦袋埋在她懷裡,痛苦地哭出來。
程夫人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送程槿禾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還是看著窗外發呆。
程為祿輕聲問道:「我把那個錄音發給你嗎?」
好歹是個寄託。
程槿禾想也沒想地搖頭,聲音很低:「不用。」
她想往前走,就再也都不會聽那段錄音。
一聽,就走不出來了。
程為祿心裡疼著,點了點頭:「好。」
車裡又恢復了安靜。
程槿禾的眼眶漸漸又變得濕潤,眼淚掉下來,被她很快擦掉。
沒去學校,直接回的別苑。
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
估計是程為祿提前跟趙惜文打過招呼了,趙惜文見到他也沒驚訝,微笑示意後擔憂地看向了程槿禾。
程槿禾有些魂不守舍。
她心疼得緊,道:「你先上樓休息?」
程槿禾點了點頭,安靜上樓去了。
兩位長輩站在樓下聊了許久,程為祿回去得有些晚。
趙惜文上樓去敲程槿禾的房間門,輕聲道:「槿禾,今晚我陪你睡好嗎?」
過了好幾秒都沒有聲音傳出來。
她嘆口氣,剛要離開,聽到程槿禾的聲音:「好。」
......
趙惜文提前和陸祈川通過氣,陸祈川第二天早上見到她也沒問昨天的事。
兩人安靜地吃飯。
程槿禾忽略了陸祈川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上學的這一路上,空氣特別好,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晨霧,很潤。
到了學校門口,她剛要下車,被陸祈川拉了一下。
陸祈川塞了顆糖到她手心裡,在她之前下的車。
中午吃飯的時候,苗覃陪著她。
她恢復了些精神,時不時的還會附和著苗覃笑笑。
陸祈川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總覺得她的笑容似乎有些蒼白。
他就在想啊,怎麼讓這姑娘開心。
到了晚自習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雨,土壤的氣息隨著飄進教室里,勾住學生的魂。
夜晚裡的這種天氣,最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老師連叫了幾個打瞌睡的學生起來站著。
程槿禾一隻手撐著腦袋,倒是不困,就覺得腦子有些渾濁。
下了課,雨勢還是不見小。
張媛媛問程槿禾帶傘了嗎?
程槿禾的抽屜里一直都備著傘,聞言點頭:「帶了。」
張媛媛眼睛一亮:「那我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的想起什麼,打住:「算了算了,你哥不像是會帶傘的人,估計也要跟你蹭,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她轉頭去問別人。
程槿禾望向窗外,好大的雨啊,一會下了課得去找陸祈川。
他的確是個不會帶傘的人。
陸祈川在班級門口看見程槿禾的時候,眼眉挑了一下,有些驚訝:「喲,來這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