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城的輪廓漸漸遠離,城外荒山野嶺之處,一片死寂與未知悄然蔓延。陽光雖然依舊高懸,但在這裡,光線似乎被密集的林木和厚重的霧氣削弱,變得昏黃而微弱,四周的山巒起伏,岩石嶙峋,尖銳的石峰如同守衛古老秘密的巨獸,無聲地俯瞰著下方的一切。枯枝敗葉鋪滿了崎嶇不平的小徑,每一步踩下去都發出沉悶的響聲。
鄧參耳畔似有隱隱雷鳴,牽緊了藍熙悅的手,把她往身側拉了拉,巴不得女兒能貼在自己衣襟上才好。「還要走多久?這地界,怕是蒼魔出沒的地兒了。」她邊走邊低聲道。王科和吳政宇對了個眼色,隨即寬慰鄧參:「快了快了,前幾日青龍衛剛巡過,蒼魔不敢來這兒。」兩人先前找上門,說是盧秋林差他們請鄧參去城外幫青龍衛查案子,還特地提了要帶上藍熙悅,承諾母女倆的安全由他們負責。鄧參通過盧秋林,也知道王科、吳政宇,自然不曾起疑。只是如今出了城這麼遠,心裡頭那根弦不由得繃緊了。聽了這話,鄧參眉頭輕輕一擰,雖心存疑慮,卻明白事已成局,唯有繼續前行。她扭頭瞧了瞧藍熙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對她的信賴,心中稍覺安定,柔聲安慰:「別怕,媽媽在呢,保准你沒事。」藍熙悅懂事地點點頭,手用力回握,脆生生地說:「媽媽,熙悅不怕。」不多時,王科和吳政宇停下了腳步,像是到了目的地。鄧參心頭咯噔一下,不安地問:「盧秋林呢?」王科和吳政宇沒有即刻回應,反倒是四下打量起來。這一瞬的沉默,讓鄧參的心沉到了谷底。「嘿,青龍衛跟鄉親們遊春,怎地就忘了捎上我?」說話間,一個少年身影自樹梢躍下,話語裡帶著幾分戲謔。
鄧參看這少年劍眉星目,偏偏又配上了一雙獨特之極的單眼皮杏眼,那眼梢微微上挑,仿佛時刻攜帶著三分不羈的挑釁,又暗藏著七分銳意鋒芒。他嘴角常含一抹似笑非笑,那笑容里既有對塵世的幾分嘲弄,又不失少年特有的飛揚跳脫,活脫脫一副玩世不恭的灑脫模樣,教人看上一眼便難以忘懷。
王科與吳政宇面面相覷,眼前之人竟是楊霆知,二人心中暗驚。雖非追蹤專家,卻也未察覺路上有何尾隨之跡,除非這楊霆知早一步至此,那可真是太湊巧了。
王科朗聲笑道:「既然撞上了,只能說你楊霆知時運不濟,今日你三人,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鄧參聞言,心下一陣發寒,轉向楊霆知低語:「修士,小女就拜託於你,我來纏住他們,你帶熙悅速速離去,切記,回青龍城後尋盧秋林。」
楊霆知望著藍熙悅,笑中含暖:「小姑娘莫慌,天色尚早,咱們還能趕得及回家吃晚飯呢。」
話音未落,林間猛然竄出三頭蒼魔,真箇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三頭惡獸顯然會先撲向更近的鄧參與楊、藍三人,而王科、吳政宇身披星甲,自可趁亂脫身,靜待惡戰之後的清場。
蒼魔是這世界的統治者,它們的存在是對自然界法則的無情踐踏,將恐懼深深烙印於每一個生靈的心中。它們的身形超越凡俗想像,體格健碩,肌肉虬結,力量之巨,遠遠凌駕於普通人類之上,在陽光下,蒼魔的外表顯猙獰可怖。它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綠色,上面布滿了錯綜複雜的黑色紋路,如同古代圖騰般神秘莫測,這些紋路在陽光下偶爾會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暗示著它們體內流淌著非同尋常的血液。它們的頭部巨大,面部線條稜角分明,一對血紅的眼睛仿佛永不熄滅的地獄之火,透露出對獵物無盡的渴望與冷漠,即便是正午的陽光也無法驅散那股冰冷的殺意。它們的雙手如同利爪,尖銳而強壯,輕輕一握便能碎石斷金,足部則演化為強有力的爪狀,每一步都在大地留下深深的痕跡。
三隻蒼魔沒人片刻猶豫向鄧參三人衝來,正當生死懸於一線,一個身影,猶如天降神兵,擋在三人之前,手中大劍在陽光下閃耀著寒光,露出威勢,來人正是項扶楓。他深知,此次面對的不僅是嗜血的妖魔,更有兩位心思狡詐的人類對手——吳政宇與王科,一位能以攻擊橫掃一片,另一位則是操縱之術的高手,二者聯手,意圖借蒼魔之手除去眾人。
楊霆知淡然一笑,溫言對鄧參母女寬慰道:「二位別怕,且安心做那戲台下的看官便是。」
項扶楓眉宇間透露出堅定,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風之力洶湧澎湃,劍尖微動,頓時四周風聲鶴唳,仿佛整個天地間的氣流都被他所掌控。他借風力形成屏障,保護著身後的無辜者,同時,更巧妙地利用蒼魔的盲目攻擊,將它們引導至吳政宇與王科的防護圈內,使得二者的力量相互衝突,陷入混亂。項扶楓的大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銀色的軌跡,每一次揮砍都精準無比,既斬向了蒼魔的要害,也破開了吳政宇的壁障和王科的操控。蒼魔在項扶楓的策略下,顯得更加狂躁,它們在戰場上肆意奔走,既是攻擊者也是受害者,被風之力玩弄於股掌之間。
數十個回合過去,戰場之上塵土飛揚,血色瀰漫。項扶楓的劍法愈發凌厲,劍劍生風,每一次劍光閃過,便有一頭蒼魔哀嚎倒地,直至三頭蒼魔皆化作荒野上的血色花朵。而吳政宇和王科的星甲,在項扶楓的猛烈攻勢下,終於承受不住,破裂開來,兩人身形一滯,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再無還手之力。
王科與吳政宇並肩倚靠在岩石之上,王科沉聲道:「項扶楓之威,誠然名不虛傳。」隨後,二人交換了一個深邃的微笑,幾乎同瞬之間,各自行使短匕,毅然自決。此番舉動太過突兀,以至於楊霆知終究未能及時發出一聲勸阻。
盧秋林顧不得渾身的疼,像只尋崽的老鷹在鄧參家那廢墟上撲騰,一心要找出鄧參和藍熙悅的下落。楊百強見他這般執著,也跟著忙活起來,兩人在碎石瓦礫間翻了個底朝天。
「你咋也來這了?」盧秋林邊刨邊問楊百強。
「還不是隊長差遣,讓我盯緊錦壹派,恰巧撞見楊霆知溜出來,我就跟上了,結果跟丟了。正四下尋他,炸雷一響,我就這兒瞧見你了。」楊百強邊說邊喘氣。
盧秋林心裡一盤算,隊長對楊霆知這條線索自是不會撒手所以才安排了楊百強。廢墟翻了個遍,確信鄧參母女沒遭殃,二人便一屁股坐在門前石階上,夕陽灑在盧秋林身上,暖陽也難掩心頭寒意。
一陣陰影像不速之客,遮住了盧秋林的陽光。「盧秋林,莫不是青龍衛日子難過,你來拾荒兼職?」楊霆知那張單眼皮杏眼的臉又跳了出來。
「你這傢伙!」盧秋林剛要發作,卻被一聲「盧叔叔」打斷。一瞧,正是藍熙悅,鄧參和項扶楓緊隨其後。
鄧參感激地述說著逃出生天的經歷,最後說道:「多虧了楊霆知和項扶楓二位,不然咱娘倆早成了蒼魔的盤中餐。」
盧秋林聞言,心寒如冬,愣怔片刻,隨即向二人致謝:「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非我將鄧參牽扯其中,她們怎會險象環生,我心中有愧。」
項扶楓望著殘垣斷壁,面露歉意:「禍由我起,連累鄧參一家,責任我擔。」
盧秋林目光如炬,直視項扶楓:「項扶楓,你那天和田必康見面是為何事?」
「他問我是否用過常世之鏡,說裡頭藏有青龍城的秘密。」項扶楓答道。
盧秋林心頭一震,青龍城的秘密,那可是關乎天下的大事:「那你用了沒?」
項扶楓搖頭:「我沒碰過。」盧秋林略顯失望,項扶楓接著說:「他倒是擺弄過,從蒼魔那裡得來後就一直鼓搗。」
盧秋林驚訝之餘,轉向嬉笑的楊霆知:「你昨日怎麼不說你使用過?」
「誰讓你們不問呢?」楊霆知一臉無辜。
「那玩意兒有啥用?」盧秋林窮追不捨。
「看起來像是蒼魔的日常生活,我瞅著沒勁,就讓大傻拿去估價了。」楊霆知漫不經心地說。
盧秋林聯想到袁臨淵的話,常世之鏡可能是映照了蒼魔生前景象。
「田必康一死,你又為何不回門派?」盧秋林追問。
「我在城外突破到了三級修士。」項扶楓答得乾脆。
盧秋林打量著這位十八出頭便已三級的青年,想想青龍城裡那些苦修半世紀才堪堪二級的老人,再憶及項扶楓的武藝,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
楊百強插話:「那現在咋辦?」
盧秋林陷入沉思,能調動青龍衛又知鄧參能助項扶楓之人,正是他敬重的隊長周吾哲。周吾哲平日裡對民親和,對下愛護,危急時刻屢伸援手,是他們信賴的磐石。可今時今日,竟對鄧參母女下狠手,無論原因為何,都該是收手的時候了。
「做我們該做的。」盧秋林語氣堅定,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