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寂和容音一同回了林府。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了為「林若蘭」打造的閨房,剛進屋子,容音便小心地關上了門。
容音幾次看著蕭無寂的臉想要開口,但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說,是該質問還是埋怨,她有些語無倫次,她的心也有些亂糟糟的。
「你輕敵了。」
蕭無寂先開了口,依舊面無表情的臉,依舊是波瀾不驚的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面前十分糾結凌亂的容音。
「什…麼?」
容音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一臉認真的蕭無寂,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你差點輸給了我前面的那個人,這不是你該有的實力。」
蕭無寂繼續淡漠。
容音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她張了張嘴想反駁但還是認下了他的說法。
「是,我確實輕敵了,」
容音一臉不解地看向蕭無寂。
「可是大師兄你呢?你應該很清楚我這樣做是為了完成我的歷練任務吧,所以…你為什麼要上台跟我比試呢?」
蕭無寂微微偏過頭,躲開了容音緊盯著自己的視線,他輕咳了一聲,隨後平靜開口。
「李成陰不會這麼容易出現的,他沒那麼閒。」
容音將手裡的劍扔到了桌子上,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的,就知道這個任務很難,但也沒想到困難重重。
「儘快讓林閱甫定下成親的日子。」
蕭無寂看著容音有些頹廢的樣子,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絲笑,他收斂起神色,沉穩認真道。
「這……這麼急幹什麼?反正都是假的……」
這下輪到容音語無倫次了,她有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蕭無寂,心臟一陣一陣地亂跳。
「以李成陰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必定會來搶親。」
容音聽完蕭無寂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耳朵,臉頰此刻正微微發燙,她果真還是犯傻了,剛才居然有一瞬間以為大師兄是真的要和自己成親……
容音說到底還是太年輕,將羞怯的心事全都寫在了臉上,蕭無寂將她強裝淡定的動作收入眼中,眉眼都緩和了許多,常年冷酷的面容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他默默看了容音一眼,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傳音鏡。
「用這個聯繫我。」
留下這句話後便瞬間消失了。
容音猝不及防地看著手裡的傳音鏡,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好像夢一樣那麼不真實,想著想著,她的臉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笑,她垂頭看著鏡中自己的笑臉,不管怎麼樣,大師兄這次都是在幫她,雖然容音總是住摸不透的蕭無寂的想法,但她還是覺得有些雀躍。
成親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了,是在十日後,十月初七。
林府上上下下都開始忙著籌備此次婚事,恨不得將這門親事昭告天下,迎親的紅綢緞鋪滿了幾里地,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應接不暇,儘管容音提前告訴過林閱甫一切從簡,這只是一場引君入瓮的戲,她還是被眼前的十幾箱嫁妝震驚了。
「林大人,不用這麼費心了,直接用空箱子就可以。」
容音連忙制止一臉喜色的林閱甫。
「姑娘多慮了,林某隻是隨便拿了些不值當的財寶出來,沒多費心的。」
容音:「………」
果然這就是富可敵國的財力嗎?
「不知我這樣用令愛的名字成了親,會影響到她嗎?」
林閱甫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絲毫不擔憂此次的婚事對林若蘭的名聲有任何影響。
「蘭兒常年定居在京城,容姑娘不用擔心。」
容音這下更加放心,和林閱甫道過謝後,她便回到了已經布置好的閨房內用傳音鏡聯繫大師兄。
「大師兄,你能聽到嗎?」
容音還是第一次用傳音鏡,她傻傻地問著鏡子另一頭話,結果卻半天沒有回應,她有些疑惑地甩了甩鏡子,以為它是失靈了。
「怎麼回事,還沒用就壞了?」
容音小聲喃喃著,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
傳音鏡另一頭,看著鏡子中一直閃著模糊重影的臉,蕭無寂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都因為無語而止不住抽搐。
「…我能看見你。」
聽到鏡子裡突然傳出來大師兄的聲音,容音被嚇了一跳,手裡的傳音鏡差點被她扔了出去,她緩了緩心神,訕笑著將鏡子拿在手裡,有些心虛地看著鏡子裡蕭無寂那張冰山臉。
「我第一次用傳音鏡,還不太熟練。」
容音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雙頰通紅,甚至窘迫到不敢直視蕭無寂的臉。
「成親的日子已經定過了,就在十日後。」
容音連忙岔開話題,說起正事。
「我知道。」
蕭無寂冷靜開口。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還要我用傳音鏡聯繫你?」
容音難得覺得自己占理一次,便開始反問大師兄了,杏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又呆又可愛。
「…………」
蕭無寂沉默了良久,話說,林閱甫每天張燈結彩聲勢動眾地,恨不得挨家挨戶地通知這門親事,幾乎竹汀郡的所有居民都知道這件喜事了,他想不知道也很難吧。
「有其他變動再聯繫我。」
蕭無寂很快斷了傳音鏡,鏡子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容音將傳音鏡扔到一邊,暗自腹誹,為什麼覺得大師兄最後的眼神好像在看白痴一樣?
不多時,突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府外有人找你。」
是林家的婢女敲響了她的屋門,這段時間裡,為了確保不引起他人懷疑,整個林府上上下下見了容音都恭恭敬敬地叫起了小姐。
容音一路走到林府的大門,遠遠看著一人背身而立,穿著淡紫色金絲纏花的長袍,身型挺拔俊秀,束著高馬尾,氣質張揚不羈。
只是這背影越看越熟悉………
「你是……」
容音剛要張口詢問,下一秒,顧懷瑜就轉過身正對她笑得肆意。
「顧公子找我何事?」
在顧懷瑜的再三請求下,兩人尋了一家酒樓,在二樓的雅間裡落了座。
容音一臉平靜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顧懷瑜動作行雲流水地替自己斟滿酒。
「說起來,容姑娘不覺得你我二人很有緣分嗎?」
顧懷瑜仰頭將一杯酒飲完,神采飛揚,晶亮銳利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容音,他的笑依舊那麼自負不羈。
「只是見了幾面而已,談不上緣分,公子說笑了。」
容音雙手環胸,淡淡地駁回了顧懷瑜的說法,其實她並不反感顧懷瑜這個人,但也真的對他皇子的身份敬而遠之,實屬不想和他們沾染上關係。
「容姑娘似乎很討厭我?」
顧懷瑜無奈地搖了搖頭,笑意也削弱了幾分,只是那一雙永遠自信的眼睛依舊閃耀。
容音只沉默著看向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顧懷瑜也不惱,他淡定地從懷中掏出一份書卷遞給容音,示意她打開看看。
「上次我也見過那位葉姑娘,我猜她已經告訴過你我的身份了吧,不然你也不會如此對我敬而遠之。」
顧懷瑜瞭然地笑著,看著容音有些凝重的臉色,笑意暗暗加深。
「這些都是朝內大臣彈劾葉將軍的文書,我又命人抄錄了一份,容姑娘可知,若是通敵叛國的罪名坐實,葉家可是要被株連九族的。」
容音將文書重重放在桌案上,冷著一張臉開口。
「葉將軍他不是這種人。」
顧懷瑜輕笑了一聲,他偏頭看向容音,想讓容音消消氣。
「容姑娘莫生氣,我也不相信葉將軍會做這種事。」
顧懷瑜默默看著容音的反應,隨後話鋒調轉。
「不過,雖說清者自清,也總阻止不了會有人陷害誣告,畢竟官場如戰場嘛,若是真被人潑了髒水,就算這罪名不屬實,也會讓皇上生出顧慮的。」
顧懷瑜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容音。
「疑人不用,這個道理,容姑娘應該也明白吧。」
不愧是皇家出身的人,這樣的心機深沉,容音自愧不如,她被顧懷瑜這一番話氣笑了,索性也不再客氣。
「你拿這個威脅我?」
容音將那捲文書重重地朝著顧懷瑜砸了過去。
「卑鄙!」
顧懷瑜沒有躲,硬生生受了這份氣,他默默撿起摔在地上的文書,站起身走向容音。
「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就算了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也不足以卑鄙相稱吧?容姑娘對我的偏見可真大。」
看著眼前這張心思深沉的臉,容音徑直從劍鞘里抽出紅蓮劍,手一橫便將劍逼上顧懷瑜的脖頸。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容音臉上少有的露出了殺意,有那麼幾個瞬間她是真的想殺了眼前這個自大狂妄的皇子。
顧懷瑜愣了一下,一手握住紅蓮劍的劍刃,笑得輕鬆,他緩緩用力將紅蓮劍推開,容音也任由他動作,似乎想看他還能打什麼好算盤。
「容姑娘莫急,等你聽完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再殺我也來得及。」
容音瞪了他一眼,看著他這一副嘴臉就覺得來氣,她收回劍,冷眼看著顧懷瑜。
顧懷瑜又淡定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容姑娘最近是在追殺李成陰吧?」
容音一臉不快地盯著雲淡風輕的顧懷瑜,不由得皺起眉頭,但是她還沒開口,顧懷瑜就替她解答了疑惑。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以我的身份,想要查到這個,很簡單。」
顧懷瑜挑了一下眉,低頭微抿了一口酒,話語間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優越和自負,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李成陰能有今天的勢力,實際上背靠的是朝中權貴,若是誰能解除了這一大患,必然會得陛下器重,」話到此,顧懷瑜抬眼看向容音,眉眼凌厲,「我需要他這個證人,所以我想請姑娘到時候留個活口,好讓我把他抓回去。」
「容姑娘覺得如何?」
容音安靜地聽完他的話,若是饒李成陰一命,她的歷練任務就算失敗了,但她並沒有猶豫,答應了顧懷瑜。
「我答應你。」
相比較而言,為了葉瀾依和她家人的安危,這點失敗根本算不得什麼,只要李成陰這個惡人最終被繩之以法,死不死在自己手裡並不重要,容音眼眸沉沉,臨行前還不忘警告顧懷瑜。
「既然我答應了你的交易,關於葉家的事你最好處理乾淨,否則,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殺了你。」
顧懷瑜很快點了點頭,他笑得饜足。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