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

  楚硯慢吞吞嗯了一聲。

  青年開口：「我姓陸，陸瑤光，您叫我陸工就好。」

  滿場喧囂吵鬧。

  陸瑤光拿不準楚硯還記得他多少，言辭溫和，挑了些有趣的話題，禮貌而不唐突，帶著笑意的眼眸里微光涌動。

  他穿著清爽，黑色襯衫，脖子上掛了一道銀色的吊墜，亮晶晶的還有點潮，這時候倒是能看出來一點練習生時候的樣子了。

  楚硯目光在他的吊墜上一掃。

  【系統，看到了嗎。】

  系統臉紅：【身材可以，雙開門。】

  楚硯：【……】

  楚硯：【看吊墜。】

  陽光下，淡色的光澤流轉，銀色的小立方體樣式精巧，裡面似乎裝了什麼東西。

  眼熟至極。

  系統吃驚：【這是——】

  楚硯：【另一個法拉第籠。】

  兩人採取的防範措施，竟是一模一樣。

  能讓陸瑤光用法拉第籠帶在身上的，只有松靈的道種。

  陸瑤光恪守禮節，並不過多占用楚硯的時間，秉持著社交場合的5分鐘黃金原則，幽默風趣，總能即時理解楚硯冷淡的非語言暗示。

  旋即直身回到座位。

  拉開距離，把私人空間歸還給楚硯。

  然後低頭看了眼腕錶。

  打開筆記本電腦，眉目微肅，扶了下眼鏡，似是要處理實驗室的重要公務。

  紅潮樂隊的演唱會即將開始。

  系統吃瓜：【宿主真冷淡！小陸要傷心了。】

  楚硯：【？】

  系統：【哎呀，搭訕不成功，只能加班了——】

  冷不丁，楚硯手機滴滴兩聲。

  收到一條新訊息。

  【尊敬的水族館愛心認養人，您好，我們正在為您認養的小水母備餐。[視頻]】

  系統：「……」

  楚硯：「……」你打開電腦就為了發這條沒營養的消息？

  身旁，陸瑤光一副K12大廠高管精英做派，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認真審閱文件，時不時落下一兩句批註。

  收到楚硯目光。

  他略有疑惑：「楚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場館內，屏幕在此時陡然一亮。

  陸瑤光抬頭，眼中瞬間映出一片柔和屏幕，收了筆電，視線帶著複雜的愉悅和懷念：

  「要開始了。」

  一般情況下。

  如果一場演唱會在媒體上被渲染鋪墊很久，通常是因為它絢爛宏大，值得期待。

  但對於這場紅潮樂隊演唱會——

  從本質上來說。

  就是群魔亂舞的行為藝術。

  盛天狼抱著吉他在台上跳來跳去，仿佛快樂的馬嘍。貝斯手在激動之處毫無意外掀起了T恤，Lynn那充滿感情毫無技巧的Rap向觀眾充分展示了什麼叫Rapper大舞台有夢你就來！

  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

  在樂小悠把鼓棒遞給邊境牧羊犬的一瞬。

  場內氣氛被推上了頂峰！

  觀眾興奮的在座位上站起，小朋友哭著喊著說我也要養，評論家感慨，果然只有荒謬才能凸顯藝術的矛盾性，紅潮樂隊從來不是先鋒藝術里的失敗者，而是21世紀的塞萬提斯，牽著他們黑白相間的「唐吉坷德」！

  社畜們則紛紛驚嘆竟然原來狗子也能當家做主人。然而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家人們，我現在正在演唱會現場！今天戶外主播來個新花樣，直播邊牧打鼓！」

  「老鐵雙擊666，一會兒點讚上6000我們翻牆進去看狗！」

  「右下角小黃車了解一下，進口高蛋白狗糧……」

  台上。

  邊牧拼命的搖著尾巴。

  它先所有人一步看到了台下的楚硯。

  楚硯給它鼓掌。

  受到鼓勵之後，濕漉漉的狗狗眼頓時炯炯有神，它叼著特製的小鼓棒，在電子鼓上撲棱一下。

  砰！

  邦！

  台下再次炸開。

  「啊啊啊崽崽打鼓的樣子好可愛！」、「全世界最可愛的小狗勾！」

  紅潮樂隊嘶聲力竭的歌聲跟著響起。

  消失的他，他又會在哪！

  現在還有誰記得他。被遺忘的只有我一個嗎——

  請替我告訴他。

  我在找他。

  台下。

  陸瑤光輕輕側身。

  眸光落在身旁的楚硯身上，裡面深沉有如實質的光芒一閃而過。

  謝謝她——願意來找我。這大約是二十餘年生涯里一個最驚喜的意外。

  演唱會結束。

  主辦方趕緊催著場務收拾舞台，晚上還要租給另一個有頭有臉的樂隊開Livehouse。

  後台，盛天狼一聲咳嗽，掩飾心中的激動和緊張。

  諄諄囑咐隊員。

  「哥幾個從今天起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是時候看看應援情況了。事先說好，我的應援色是紅色，Lynn是紫色，樂小悠黃色，那個誰，把衣服穿好再出去，他是藍色。行了，一會兒要是看到紅色賣的最多，你們也別心裡過意不去，畢竟我是隊長兼職門面兼職吉他手兼職主場，以後上綜藝了我還要兼一個氣氛。我的粉絲多也是在情理之中！」

  幾人連連點頭。

  然後滿懷期待走到演唱會散場處的周邊商品攤位。

  只見四大沓子紅紫黃藍T恤堆在一起無人問津。

  紅潮樂隊：「……」

  盛天狼吃驚：「今天不賣周邊了？」

  工作人員表示：「人都在前面，在搶邊牧周邊呢。 」

  正在此時，專輯製作人匆匆趕來：「前面邊牧的T恤都售罄了，趕快讓廠家補貨，觀眾排老長的隊了什麼都沒買到，趕緊的，讓他們留地址，就說下周發貨！保證都有邊牧親簽。」

  盛天狼羨慕：「臥槽，它還親簽，它怎麼簽？！」

  「廢話，按爪印就行。」製作人視線一頓：「嗯？這堆T恤怎麼回事？！」

  然後拎起一件，表情狐疑看著上面的文字：

  「盛天狼，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製作人：「……」

  盛天狼：「……」

  製作人勃然大怒：「誰給他們四個訂周邊了？你看看這！有人買嗎！」

  盛天狼哀嚎：「別啊，你怎麼知道我們就沒有唯粉呢！」

  忽的。

  有人走了過來。

  「紅潮樂隊T恤，勞煩來一百件。」

  那工作人員一愣：「四種顏色呢。」

  青年：「各一百件。」

  盛天狼眼神驟亮，猛地轉頭：「哥，你是我親哥，沒想到我盛天狼也有粉，還是男粉——」

  他倏忽一頓。

  怔然看向對方：「你……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陸瑤光溫和開口：「或許吧。」

  紅潮樂隊圍著他團團轉。

  紛紛表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不如現在出去吃一頓燒烤，順便給那四百件T恤也加上親簽！

  專輯製作人不得不出面阻止。

  今晚還有演唱會後採訪，而且雖然是四個廢物……但也不能讓莫名其妙的粉絲過來私聯。況且這位陸姓小哥雖然看著謙遜無害，但他在娛樂圈從業多年，直覺很準，總覺得這人有些危險。

  陸瑤光沒有堅持。

  目送他們四人擠上一輛保姆車。

  許久，似乎察覺到什麼。

  訝然回頭。

  不遠處，楚硯從空無一人的看台上走來，身上還黏了幾根狗毛。黑色T恤黏白色狗毛，白色的運動褲黏黑色狗毛，一貫清冷的氣質竟因此松融了許多。

  陸瑤光眼含笑意。

  楚硯開口。

  「他們住的離這裡不遠，地址發給你了。」

  陸瑤光驚喜道謝。

  拿出手機，卻動作一頓。

  楚硯果然發來了地址。

  只是回復的，卻是他的上一條簡訊。

  【尊敬的水族館愛心認養人，您好，我們正在為您認養的小水母備餐。】

  陸瑤光：「……」

  楚硯揚眉：

  「怎麼？」

  「紅潮樂隊前任隊長，玄創K12兼職水母飼養員，不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