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就診記錄

  空曠的停車場內。

  陳醫師悚然後退!

  眼前的青年明顯來者不善。

  要麼是對楚氏財團起了貪念,想從孤苦無依的楚硯下手。要麼就是失了志的年輕大夫,聽說自己這裡有一份堪稱醫學奇蹟的體檢報告,妄圖喪心病狂盜取病例,從而在核心期刊發布學術論文,獲得職稱晉升——

  無論哪一種。

  腦子都不會正常!

  陳醫師心念電轉,倉促開口:「我、我得找找體檢報告在哪。」

  然後用發抖的手指按下三個數字。

  110。

  他心跳劇烈,用最快的速度按下撥出鍵,卻在手指即將覆上屏幕之時,表情驚恐凝固!

  「你、你到底是誰!」

  「等、等一下,根據1864年的《日內瓦公約》,醫務人員被賦予特殊保護,不得成為攻擊目標。你要綁架我去哪?!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可能把病人資料隨身帶在身上,要殺我也得給個理由——唔——」

  防彈路虎在黑夜中疾馳。

  一個急剎車,楚玄把人抓去了醫院。

  用冰冷的視線押解著楚硯的主治醫師,刷卡進入科室。

  桌面上,散亂放著各種文件資料,診室布局豪華,極其照顧病患。

  楚玄沉默看著布置溫馨的小沙發。

  似乎能在一片漆黑之中,勾勒出楚硯安靜坐在那裡時的模樣。

  原本,應該是自己陪著她過來檢查身體。

  然而,如果不是裴明燁的簡訊,他竟是完全不知,楚硯今天去了醫院。

  陳醫師抖抖霍霍開燈,給自己狂灌了幾口熱水,才勉強恢復過來,小心翼翼看向楚玄:「你說,你是楚硯的家人?我見過大少二少,所以您是……不常在家的三少,楚玄少爺?」

  對方頷首。

  陳醫師攤手:「她今天沒做體檢,我這裡沒有報告。」

  然後嘆氣:

  「所以,你知道她的情況了?」

  「我年長你不少,見的悲歡離合太多了,小伙子,你剛才那個表現,我不怪你,都是親人,血濃於水不是?但以她現在的病情,更需要的是家人的安撫和陪伴。你這麼衝動,她看見了只會更加痛苦。你說對不對——」

  陳醫師緩慢抬頭。

  一愣。

  只見那俊美矜貴的青年表情一片空白,像是猝不及防被什麼擊中。

  楚玄眉頭緊擰,雙目血紅,原本低沉的聲線竟是明顯發顫:

  「你說什麼?病情——她什麼病情!」

  陳醫師立即心道不好!

  先前同學聚會時,被灌出來的醉意終於消退。

  他猛地想起,楚硯的那張體檢報告,應該整個楚家都無人知曉。

  四個月前,他詢問患者意願,楚硯對隱瞞病情態度堅決。後來楚子昭前來索要過幾次,醫院方面為了維護患者隱私,均嚴辭拒絕。

  楚硯顯然不可能把病情告訴楚家。

  而現在——

  沒想到竟是自己說漏了嘴!

  而且楚家到底怎麼回事?

  自己是楚硯的家庭醫生。

  從小到大,全家上下都只圍著楚暖暖亂轉,年幼的楚硯幾次生病,要麼是自己去楚宅,她孤零零在床上躺著,全家陪著楚暖暖在客廳看電視。要麼是她自己讓司機送過來,乖乖張嘴讓檢查扁桃體,然後被護士姐姐領著拿藥。

  當時,一個兩個就跟看不見楚硯一樣。

  現在人出事了。

  心灰意冷了。

  卻都紛紛回心轉意了!

  先是楚子昭,現在是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楚玄,難道下一次,就是楚鎮南親自來到醫院調取楚硯的病歷?!

  這群人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陳醫師趕緊轉換話題:「這個……呃……這個,只有病人書面同意的情況下我們才有權告知……」

  卻只見楚玄箭步走來,眼神冰冷如霜,似乎在竭力壓制內心的暴虐,即便話語理智,聲線卻像是無機質金屬一樣讓人膽戰心驚:

  「你在隱瞞什麼。」

  「我是她的哥哥,是理應保護她的人!她才剛剛成年,任何狀況外的事情都可能對她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她的生活不需要意外,體檢報告給我,我會替她兜底!」

  陳醫師連連後退。

  怎麼兜底?你是能治療絕症,還是要去搞個諾貝爾生理醫學獎?

  然而對方逼迫太過,他只得開口:「三少,體檢報告我們真的沒有。暴露患者隱私就是砸了醫院的招牌,原件在楚小姐那裡,我們連複印件都沒有,電子版也沒了——哎、哎您別激動——我們也、也有其他資料可以交給病人親屬!」

  五分鐘後。

  楚玄面沉如水。

  眼前電腦屏幕上,從資料庫里調出來的不是楚硯的體檢報告。

  而是四個月前——

  楚硯的病危通知書,和搶救知情同意書!

  簽字人是楚子昭,病人生日年月上塗改過一次,說是楚子昭把人送來的時候,連自己妹妹的生日哪天都記不清楚

  搶救過程驚心動魄,中間長達四分鐘,楚硯的心臟幾乎停跳。在心肺復甦無效後,醫護人員不得不動體外除顫進行電擊,才把人從瀕死線上拉了回來。

  光線暗沉的醫院科室內。

  楚玄猝然脫力。

  攥緊的掌心內是涔涔冷汗。

  幾行不帶任何感情的描述性記錄,卻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在她生死一線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又在做什麼。

  陳醫師悄悄打量著他的神情:「三少,還看嗎?」

  楚玄聲音沙啞:「……看。」

  第二次,楚硯是被救護車送進醫院。

  楚家小姐突發惡疾,吐血不止。

  幾個月內,連著幾次被送進醫院——

  楚硯的身體,一定有問題。

  時間是三個月前。

  送她過來的依然是楚子昭。

  和治療記錄一起留檔的,還有當天救護車的行車記錄儀媒體文件。那天,楚暖暖邀請王耀來楚宅小聚,自己……也在楚宅。楚暖暖說過,楚硯在學校里性格孤僻,王耀幾句敷衍的討好,就讓楚硯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楚玄眼中血絲更甚。

  記錄儀中。

  少女臉色蒼白,劇烈咳嗽,抵住唇角的指節間隙,鮮血蜿蜒。

  楚子昭驚恐向她走去。

  而在視頻里,救護車悽厲呼嘯聲中的,他能看見——

  楚宅幽深的大門內。

  那時的自己站在楚暖暖身旁。

  對一切漠不關心,甚至吝嗇向門外投去一瞥。

  直到救護車調轉方向。

  自己和楚硯愈來愈遠。

  科室內,陳醫師一拍桌子:「哎,這不是三少嗎,原來當時您也在——」

  不對。

  哎不對,還不如不在呢!

  陳醫師似有所覺,在一片寂靜中抬頭。

  看到楚玄身形微微佝僂,被失意重壓,深陷的雙眼和緊抿的唇被顫抖的手掌遮擋,青筋浮起的手背上冷汗淋漓。

  像是被巨大的痛苦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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