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簾敲窗，濺起水霧。

  城市的霓虹燈光在此時虛幻不真。

  陸瑤光凝視著眼前的楚硯。

  少頃。

  低笑。

  「好。」

  「我已經沒有理由拒絕。」

  「承蒙您的贊助——」他眉眼彎出有些好奇，卻溫潤謙遜的弧度：「榮幸之至。」

  陸瑤光率先行動。

  他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輕輕揚起，示意毫無威脅。然後從腰間抽出了那柄Seecamp LWS 32袖珍手槍，虎口抵著槍身，槍口垂直向下——將它放進了兩人中間的扶手箱內。

  解除武裝。

  放棄身上的唯一武器。

  用最簡單的方式，致意他現在的「合作人」。

  「啪」的一聲，另一支一模一樣Seecamp LWS 32也被扔進扶手箱內。

  楚硯扔了槍。

  直截了當伸手。

  陸瑤光先是檢查自己手上沒有血漬。

  然後如同最標準的紳士，輕輕握住那漂亮的指尖，短暫而禮貌，兩秒即分。

  楚硯盯著他：「不尋死了？」

  陸瑤光無奈：「我的前隊友都在你手上。我要是跑了，他們得寫一輩子歌還債。演唱會的支出，還是我來償還，更快一些。」

  楚硯上下打量了幾眼。

  略表同意。

  腦海里。

  系統也鬆了口氣：【好耶，阻止他自殺，功德大漲！比我敲電子木魚有意義多了！】

  楚硯面無表情：

  【紅潮浪費了我這麼多錢。】

  【等事情結束，讓陸瑤光以身抵債。】

  系統驚呆：【是、是我想像的那種嗎——】

  楚硯思忖：【這把槍，目前只能對付先天武者。把他關到實驗室，什麼時候研發出能對付宗師的武器，什麼時候再把人放出來。他不是玄創的嗎，實驗成功正好拿楚玄當靶子試試。】

  楚硯：【嗯？你想像的是哪種？】

  系統糾結：【啊，那個，我以為是把他關進小黑屋，給宿主跳男團舞解悶……】

  楚硯：【……】

  此時。

  進入S市的高速入口。

  檢查關卡嚴密，還多了幾個臨時過來執勤的武者。

  陸瑤光的轎車即抵達崗哨。

  在緩慢往前騰挪的間隙。

  不斷有工作人員在附近走動。

  楚硯言簡意賅：「你對剛才的異詭知道多少。」

  陸瑤光：「不多。我能取出來，不能裝回去。松家把一樣東西囚禁在了洞庭湖底，它是那東西的一部分，它們之間——存在某種神經傳感網絡，具體運行方式不明。」

  楚硯眸光微沉：

  「這就是松陽能感應到松靈遇險的原因。」

  「他感應的不是松靈，而是他體內同源的異詭。」

  神經傳感網絡。

  人類之間的通訊，自數四十萬年前起始，從符號、聲音演變出了文字、語言。動物之間的通訊，同樣藉助相似的視覺、聽覺、觸覺以及化學信號。

  而同源的異詭之間相隔百里。

  竟仍能覺知對方遇險。

  陸瑤光分析：「松靈出事，洞庭湖裡的老怪物沒有察覺，只有松陽及時發現。我推測，異詭之間可能通過電離層反射來實現中長距離通訊，也有可能藉助某個高點中繼站實現微波通訊。」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面帶歉意：

  「抱歉，我說這些，著實枯燥——」

  楚硯：「你是說，同源異詭之間可以通過電磁實現通訊，且通訊方式在僅適用短距，在中長距離受環境噪音影響，是故無法傳達信號。我明白了。」

  陸瑤光一頓。

  眸光微微發亮，點頭。

  楚硯：「現在呢，你把異詭取出來之後，松陽還能不能感應到它。」

  陸瑤光：「只要不給予它刺激，就不會。」

  楚硯思索幾秒。

  「但是，如果不給予它刺激，它也不會對外界做出反應。」

  「所以，僅僅是拿到異詭，無法讓你窺知事情的真相。」

  「這就是你必須回到洞庭的原因。」

  陸瑤光看著她。

  彎起的眉眼裡有毫不掩飾的驚艷。

  「果然。」

  「只要給你任何信息，哪怕是只是蛛絲馬跡——就會被你順著這一角，窺知全貌。」

  楚硯說。

  「我們是合作者關係。」

  「你不用恭維我，我也會和你共享信息。」

  陸瑤光：「……」

  他表情恢復，禮貌頷首：「好。」

  楚硯滿意。

  好好說話。

  別趁機用這種廢話扣我體質點。

  系統：【……唉。】

  轎車終於抵達收費站前。

  楚硯忽然想起什麼：「你就這麼進去？」

  陸瑤光疑惑。

  楚硯提醒：「你去的時候，開一輛大眾MPV。回來的時候，為了偽裝換了一輛帕拉梅拉。穿成這樣，開帕拉梅拉，不怕引起注意？」

  陸瑤光恍然。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嗯，放心。我做了準備。」

  說完。

  趕在進入收費站的檔口。

  陸瑤光開始行動。

  他迅速解開安全帶，脫掉衝鋒衣外套，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指節輕微錯開，放下時已經解了最上面兩個扣子。接著從車門處拿出螺絲刀，不用細看就隨手拆了經過改裝的儀錶盤，將兩柄袖珍手槍扔了進去。並從裡面拎出來一塊飛鳥陀飛輪，粗暴戴在左腕——

  最後還在手套箱裡順了一瓶髮膠。

  在頭上隨意抓了兩下。

  氣場和剛才相比，已經截然不同！

  即便還戴著同一副無框眼鏡。

  剛才還像大學裡斯文儒雅的年輕教授。

  現在已經是開著轎跑奔赴夜店的衣冠禽獸。

  楚硯：「……」

  系統激動：

  【哇宿主，我覺得他這個髮型很有藝術感！】

  【說起來他這張臉也不錯，哎呀哎呀！】

  陸瑤光對上楚硯目光。

  放下髮膠。

  打開車窗，解釋：「以前當練習生時候的必修課，抱歉，很刺鼻嗎。」

  「……」楚硯終於開口：「怎麼想到去選秀。」

  陸瑤光回答簡略：「嘗試被人記住。」

  曾經風靡夏國的選秀節目裡。

  幾乎每個選手，報名的初衷都是「想被記住」。

  只是他所言的」記住「，與旁人並不相同。

  大約。

  這只是他對抗異詭做出的無數個嘗試中的一個而已。

  楚硯移開目光。

  帕拉梅拉經過收費站。

  幾個武者和工作人員同時側目。

  在看到陸瑤光的一瞬，負責檢查的工作人員狠狠腹誹。

  擦，長這麼帥，大半夜開跑車帶妹！真是不同人不同命，自己卻還得在武協的要求下加班……

  世人都有好奇心。

  看清了跑車，看清了意氣風發的司機。

  自然就想看看副駕駛坐的是誰。

  那年輕的工作人員藉故靠近，往那個方向一瞅——

  楚硯察覺視線，漠然看去。

  那人立刻縮了回去，隨意檢查兩圈，就把兩人放行。

  卻在心底震驚。

  現在不流行白幼瘦了？

  怎麼是這種氣場十米的女……S？?

  然而幾分鐘後，工作人員便表情茫然，全然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S市的雨夜中。

  武協亂成一團。

  松陽急匆匆帶人趕往郊外。

  某高檔錄音棚，紅潮樂隊一邊下五子棋，一邊懵逼討論剛才楚小姐為啥掛了他們電話。

  與此同時。

  一輛轎跑低調進入市區。

  兩把一模一樣的槍，再次從儀錶盤里被拆了出來。

  楚硯不需要分辨哪支是她的。

  因為陸瑤光能分出來。

  他反握著槍柄，把這把殺器遞還楚硯。

  楚硯瞥了眼放在培養皿里的異詭。

  「我有個辦法。不需要進洞庭，就能試探異詭的底細。」

  陸瑤光一頓。

  楚硯打開手機。

  簡訊界面。

  曾經附身在楚暖暖體內、其後從玄創逃跑，而今被楚硯騙的團團轉的異詭早已暴怒！

  【我說過，19點，在我們約定的地點見面。】

  【現在幾點了？】

  【21點！我說的是19點，不是晚上9點！】

  【松家做事，原來這樣不守誠信。看來我要重新考慮我們的合作——】

  楚硯嫻熟點開回復框。

  cos松陽。

  【見我？】

  【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才夠資格見我。】

  【原地點不變，我現在派人過來。】

  【你說，松家子弟，和異詭共生，也深受其累，你能替松氏解決這個問題。既如此，我會讓他親自帶去——松家的道種。】

  【好好表現，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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