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打死也不挪窩

  第228章 打死也不挪窩

  肉眼不可見的浮塵,落在修士眼裡,纖毫畢顯,無所遁形。

  徐源長跟著逛街近一個時辰,揣摩學會浮塵幻印。

  他凝出的幻術「浮塵」,三三兩兩飄落到五丈外的黑衣修士頭髮和身上,潤物細無聲,其中有三點隨著他施展幻心言念,咒化於無形,融入髮絲表面,留下能遮望眼的幻印。

  年輕的黑衣修士若有所覺,身上湧起一陣氣息波動,清除所有沾染身上的「浮塵」,除了那三處幻化的無形印記。

  四目對視,一個似笑非笑,譏諷無遺。

  一個冷然漠視,爭鋒相對。

  徐源長轉過頭去,看向與夥計達成交易的曾山郎,少年渾然不知身上和換來的靈幣,被跟蹤的黑衣修士做下無數印記。

  昨天在大集上也是如此。

  明晃晃的挑釁啊。

  他一向是別人做得初一,他伺機報以十五。

  等到少年清點並收好靈幣,徐源長舉步往鋪子外面走,有柳纖風罩著少年,他不擔心跟屁蟲一樣的黑衣修士突施暗算,對付落在後面的曾山郎。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出手。

  黑衣修士稍遠處跟著,似乎目標不在少年身上。

  走進斜對面的「屹月樓」,徐源長對迎上前的夥計道:「西月雅廂。沈道友和趙道友到了嗎?」

  早上時候,他接到東來坊市蔣泉的傳訊,告知那座靈泉已經出售。

  蔣泉身為一郡捉妖人掌柜,輕易不能走出東來郡,與徐源長商議定,在最近的廓陽坊市捉妖人據地屹月樓完成後續交易,仍然是派遣沈可立和趙沂跑腿。

  夥計提前得到過招呼,忙伸手做請,道:「沈前輩和趙前輩還沒有到,您請去樓上西月雅廂喝茶。」

  等了不到刻鐘,沈可立和趙沂推門進來。

  雙方客氣見禮,落座閒談,曾山郎忙著斟茶遞水。

  茶過三巡,趙沂取出一個小布袋,放到徐源長面前,笑道:「蔣掌柜說,下次還有這種好事,徐兄弟一定記得找他。」

  沈可立笑著接話:「咱們蔣掌柜是出了名的不會讓朋友吃虧,下迴路過東來坊市,徐兄弟一定得多停留幾天,讓我們好生盡一盡地主之誼。」

  一場靈泉交易,大家都有賺頭,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徐源長拿起裝有四顆晶髓石的布袋,打開看了看,滿意地收進袖內。

  老話說「賺錢不費力,費力不賺錢」。

  他現今是深有體會了,道:「蔣掌柜和兩位是痛快豪爽之輩,下迴路過東來坊市,一定前去拜訪。承兩位吉言,路上再多撿到幾回這樣的好事,大家有機會坐下來多喝幾次茶。」

  說得兩人大笑舉盞請茶。

  放下茶盞,徐源長將上回收到的蔣泉手書信箋,還回給兩人。

  交易完成,兩人代表蔣掌柜請徐源長吃酒,聊一些捉妖人方面的趣聞。

  天黑之前,酒席盡興,三人談笑著走出屹月樓,兩人還要連夜趕回東來郡,曾山郎跟隨在後面。

  徐源長心頭一動,傳音問道:「兩位老兄,可認得酒樓大廳左邊角落處獨坐的黑衣道友?」

  沈可立和趙沂頓住腳步,用神識往酒樓內一掃,皆表示不認識。

  「徐兄弟,遇到甚麼麻煩嗎?需不需要我們請屹月樓侯掌柜協助,查一查那人的跟腳來歷?」

  「那人跟了我們幾天,也不知意欲何為?」

  徐源長委婉傳音。

  他當然想藉助官方渠道,弄清楚陰魂不散跟著他們的黑衣修士身份。

  如此有恃無恐,身份來歷怕是不簡單?

  趙沂笑著道一聲「徐兄弟稍等」,獨自又返回酒樓。

  沈可立陪著徐源長在街上閒走,看燈火漸亮。

  修士雖然沒什麼過年觀念,坊市仍然張燈結彩,張點得很是喜慶。

  盞茶時間過去,趙沂從後面追上來,面色有些不自然,傳音與停步的徐源長提醒一聲:「是替都城舒家辦事的修士,徐兄弟小心。」

  具體姓甚名誰,他沒有細說。

  拱手告別,和沈可立匆匆飛走。

  有些事情他們幫不上忙,更不願招惹一身騷。

  「翡雲城舒家,是尖山國幾大世家之一。」

  徐源長提前了解過苦心路沿途王朝的大宗門大世家,以備參考之用。

  知曉黑衣修士的來歷後,他心頭越發疑惑,回到客棧,與柳纖風說了此事,兩人商議好大一陣,摸不到頭緒。

  黑衣修士從鬼鬼祟祟跟蹤,到明目張胆挑釁,肯定不是要請客吃飯。

  善意沒有分毫,惡意表露無遺。

  他已經將大寧朝的薛俞吳姜四大家族,干廢了一「姜」。

  在異國他鄉,他可不想惹上超級地頭蛇。

  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對方到底意欲何為?

  「尖山國境內,他們不便動手亂來,待咱們走出尖山國,進入『千山群岡』時候,或許就是他們攤牌時候?」

  「舒家應該顧忌那什麼祖庭聖地規矩,不敢派遣四重樓高手對付咱們吧?」

  「難說得很,還不知他們是何企圖?咱們走一步看一步。」

  徐源長從來不會對大世家抱有「他們很講規矩」的奢望,當年的薑湯湯就是一個肆意妄為的例子,目前不知是舒家哪一位,為了什麼利益要對付他?

  大世家內里也很紛繁複雜,派系林立。

  他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應該還不值得五重樓高手惦記。

  戒指空間的兔子慫恿道:「乾死他們!敢惹你,你就念誦三足賁龜的真名,玩一把大的,滅掉那什麼舒家,富貴亂中求,不亂怎麼會有機會?讓世人見識一下你的背後撐腰的是誰?」

  徐源長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故意唯恐天下不亂的兔子,其心可誅。

  他不動聲色用靜氣裹住戒指,關兔子的禁閉。

  信口開河,胡言亂語,要付出代價的。

  兔子這回沒有撒潑跳腳,眼珠綻放絲絲彩光。

  他被關在風平浪靜的神器小空間。

  如何渡過他的「天地劫」,才是令他揪心的難題。

  沒有找到解決辦法之前,誰來求他出去,他都要堅決賴在空間內不走。

  打死也不挪窩。

  當然這世上能打死他的……好像沒有吧?

  但是渡不過天地劫,他真會死的!

  煙消雲散,連殘魂幻念都不復存在,沒有輪迴來世,很慘的。

  徐源長拿出傳訊符,將他目前的處境,以及尖山國舒家或許與殺手勢力有染的猜測,簡略述說,再發去給黑霞衣。

  不論後續結果如何,他得留下一些信息,以防不測。

  在廓陽坊市平平淡淡渡過異域年節。

  幾次去街上閒逛,再也沒見到黑衣修士跟蹤,難道回都城過年去了?

  也或許是他上次藉助捉妖人勢力,探到對方底細,讓對方有所顧忌?

  不敢肆無忌憚跟著他了。

  徐源長用火法將曾山郎全身沖刷兩遍,把少年收到的所有靈幣、銀錢等盡數清理乾淨,不留印記在身上。

  正月初二下午,徐源長寫完幾張意境各異的「幻」字,頗為滿意自己的進步,與戒指空間的兔子閒聊求教。

  「黎道友,可有甚麼法子,能夠改變一重樓體修的氣息容貌,不讓高手察覺?」

  「法子很多啊,太高深的,一時半會伱學不了,最簡單有效的一種,就是放我出去,依我說啊,你大可不必防我像防賊……」

  兔子仰躺在映彩晶石斜面,前肢枕著後腦勺,一雙後肢高難度的翹著二郎腿,還悠閒地一抖一抖。

  嘴裡咬著一根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狗尾巴草,說得輕鬆寫意。

  對於徐道友,他一向表現得慷慨大方,有求必應。

  心胸寬廣得能跑一百匹野馬。

  徐源長絲毫不賣面子打斷:「黎道友,麻煩你說一樣我能短時間學會的法子,別的就不要吹噓了。」

  他不是防賊,防兔子更勝過防賊百倍。

  賊只撈財,兔子放出來立刻會要了他小命,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兔子躺著沒動,二郎腿一翹一翹的,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道:「徐道友,你給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像我這樣任勞任怨、罵不還口的高手,偶爾也是有脾氣的。」

  徐源長內心呵呵,是為了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識時務吧?

  他很賣面子地掰著指頭算道:「我用一件無法估價的空間寶物替你遮風擋雨,慷慨地借出一塊巨大價值的映彩晶石做你的容身之所,當我遇到麻煩的時候,其實也是你的麻煩,咱們一根繩子栓著的,麻煩不分彼此,你盡一份舉手之勞的微薄之力不過分吧?有句老話叫『有來有往,方得長久』,你說呢?」

  兔子認真地想了想,道:「你說得好有道理。」

  這小子一張破嘴真能編,是個學幻術的料。

  翻身爬起,他知道不能操之太急,得文火慢燉,要經常性的給心眼多得像馬蜂窩的徐道友一個真實錯覺,他時時刻刻都在惦記著想出去,禍亂人間,大殺四方。

  他已經成功的讓徐道友認為他才醒來不久,修為最多在五階六階之間。

  還不能讓徐小子破罐子破摔,產生將他交給甚麼狗屁祖庭聖地的不良想法。

  雖然他出手對付現今的五重樓小傢伙,像掐死螞蟻一樣容易。

  但是麻煩啊,被丟出神器小空間之後,他再想進來恐怕很難。

  他還沒準備好呢,急著出去找死啊。

  走出空間,天上的劫雷立刻會像長眼睛一樣找上他,而他又沒有三足賁龜元佇能硬抗的本事,他敢出去嗎?

  兔子不再繞圈子,問道:「最簡單的障眼術你學過嗎?」

  徐源長若有所思,道:「學過。目前掌握了障眼術的『移物、幻物、變物』,第四層的生無障眼法還沒有摸到門徑。」

  「障眼術的基本法則是『以幻障眼,借物幻真』,其它的四層八法都是以前的老傢伙玩出來的名堂,可借鑑參照,不可盡學,否則會學廢掉,丟掉自身『幻覺』。」

  兔子鄙視兩句他看不順眼的老傢伙們,接著詳細演示講解「以幻障眼、借物幻真」的要訣法門。

  他是天生的幻獸,感悟的是天地幻道。

  隨著他的演法,戒指空間變出各式各樣的障眼法。

  以幻障目,借物變人,應有盡有。

  光怪陸離,幻影無窮。

  「此法有一個缺陷,幻術師雖然神魂比同階強出不少,仍然會被四重樓小子一眼識破,你藉助幻石為媒介將此術施展在旁人身上,也有時間限制,幻石的能量會消耗,一階幻石大約可以保持兩個時辰,後面至少得休息一兩個時辰,再施法比較穩妥。」

  「等你領悟到高深法門,便不需要藉助任何實物,借來無處不在的一縷風,也能變幻萬千,以無幻真,即便比你修為高一階的高手,也難以辨別真假。」

  兔子教完後,頗為感慨。

  他當年便是憑著這門本事,行走修真界無往不利。

  當然成也幻術,敗也幻術,他太驕傲了。

  被幾個老傢伙聯手算計,墜入圈套,慘遭鎮壓。

  徐源長記下此點,時間限制不用擔心,計算著使用,不會出紕漏。

  善於計算總結是他的長處。

  他必須要賭一賭四重樓修士不會親自盯梢。

  從下午揣摩到深夜,徐源長發現他小覷了黎道友傳授的「以幻障眼」基本法門。

  看著兔子演練時候好生簡單,清晰明了,他一學就會,一用就廢。

  暫時還用不到幻石,他竟然完不成最簡單的法術手訣構建。

  那種與天地溝通的「幻覺」無從感受,摸不到邊。

  「以幻障眼」的基礎是幻覺。

  讓別人入幻之前,得自己先掌握屬於自己的獨特「幻覺」。

  就像當初俞風舞傳授他的「刀勢」,不光是技法,更是溝通天地的「勢」,一種獨特刀感。

  聽柳纖風說過,俞風舞學會「勢」只用了一個「呵呵」的時間。

  而他起早貪黑勤學苦練花費大半年,最後還是通過蛋娃用拍子打蒼蠅,尋到靈感,陡然開竅領悟屬於自己的「刀勢」。

  像那種玄之又玄不講道理的東西,有時候學起來真的很玄學。

  狗咬烏龜找不到頭,讓人抓瞎到痛苦。

  他甚至懷疑,兔子教他的「最簡單的障眼術」到底是不是障眼術?因為他還謹記著「訛獸是世間最不可信的凶獸」典籍上記載的箴言。

  但是兔子騙他等若是將自身置於險地。

  他還有一招殺手鐧底牌是「誦吾真名,可解厄難一回」的賁龜巨妖。

  等他逃過劫難之後,這狗日的苦心路肯定中斷,直接返回大寧朝百林谷去,將戒指丟進九幻宮就是他對兔子最厲害的報復。

  陰險狡詐的兔子不會想不明白其中得失,沒有十足的把握,兔子不會輕易惹惱他,更不會做得如此沒有技術含量。

  這是經過小半年「打」交道,他觀察得出的結論。

  兔子聽完徐源長找不到「幻覺」的抱怨,詢問一陣之後陷入了沉默。

  斜躺晶石仰望著黑黢黢的上空,好半晌才幽幽嘆道:

  「不是你的幻術天賦不行,你能凝鍊出『幻心』雛形,輕易學會『浮塵幻印』,已經證明了你的資質。你以前學過假傳萬卷書的『障眼術』,還摸索得頗有成效,都自行領悟到了第三層,是這個原因使得你難以感悟『幻覺』,至少短期內比較難。

  「正如一張白紙上很好畫畫寫字,已經塗抹過污跡墨水,怎麼寫都會有影響,而幻術不同其它法術,比較難辦啊。」

  徐源長有些傻眼。

  兔子的說法符合邏輯,還真是麻煩了。

  他除了想到用幻術法子脫困,目前沒有什麼其它更好的思路。

  時間不等人啊,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