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真假難辨，人心如爐

  漫無目的飛行巡查的梅元儉，身後跟著五名雲山衛，他可不敢太過深入無窮山域。

  昨天夜裡，謝副殿主等人做法請鬼神，與鬼界方面溝通。

  不出所料一無所獲，鬼界一名五階鬼將出面，斷然否認有鬼界高手過界戕害人間五重樓修士，雙方鬧得不歡而散。

  有符光一閃，梅元儉伸手拿住，查看徐源長給他的傳訊之後面上顯出兩分無奈。

  「什麼怪事都撞一起來了，『喊魂林』的老東西也湊熱鬧。」

  他左手掐算片刻，拿出傳訊給謝副殿主報備一聲，隨即招呼雲山衛與他跑一趟。

  此地離喊魂林不算太遠，他猜測是喊魂林下被鎮壓的訛獸本體，或許因年代久遠，封印出現鬆懈破綻，遁出來一絲本能妖識搞事情。

  八千多年過去，還沒有完全消磨滅亡，也是厲害。

  他是前年停雲山亂石林古陣遺蹟鬧出大事情，才知道停雲山被鎮壓的訛獸凶魂，和相隔千里之外的喊魂林地下訛獸本體，原本是一體，不過知曉這個秘密的人屈指可數。

  飛出五百里，接到謝副殿主給他的回訊，讓他先去查看著處理。

  如果事情非常麻煩，幾位副殿主再親自出面跑一趟。

  梅元儉早就猜到是這樣的安排，又飛出兩百里，從空中尋到一座山頭上嚴陣以待的徐源長几人，附近沒有發現古怪東西的存在。

  降落山頭，梅元儉與陣內眾人相互仔細辨認一陣，確信真偽之後。

  梅元儉沒有走進陣內，與徐源長几人傳音聊一陣，了解事情經過和那東西的本事。

  讓眾人原地等待，梅元儉領著雲山衛往西飛出百里，抵達喊魂林邊緣，看到從亂石林走出的另外一個梅元儉，他啞然失笑。

  竟然連他這個四重樓金丹修士，都能將氣息變得一模一樣。

  同時心底充滿警惕，名叫「黎誕」的怪物本事非小，切不可小覷了。

  「還我『魂』來，否則一切後果你們自負。」

  黎誕所化的梅元儉面無表情。

  梅元儉打量著百丈外的另外一個自己，根本不信對方所言，默默掐算推衍，道：「讓老夫猜猜，經過八千多年消磨，你的本體腐朽不堪，你這個執念形成的怪物方能掙脫束縛跑了出來，不知老夫說得對不對？」

  這般面對面，他可以清晰地找到對方的跟腳來歷。

  沉默片刻，黎誕所變的梅元儉突然化作一團黑氣遁入地下，有聲音傳出：「伱說的都對，所以……你死！」

  「死」字話音未落，五名雲山衛突然亂了。

  其中兩名雲山衛猛然從背後偷襲梅元儉，另外三名想阻止，似乎受到嚴重干擾，連臉上戴著的青色山紋面具都扭曲了。

  梅元儉一門心思都在推算訛獸執念所化的怪物身上，機會難得，他想一鼓作氣算出怪物弱點。

  待他察覺不對，要閃避抵擋時已經來不及。

  「砰砰」，丈許遠距離，他生生挨了勢大力沉兩拳攻擊。

  身上白色光華一陣暴閃，抵消大部分攻擊力量，身形仍然止不住翻滾向三十餘丈外地面。

  變生肘腋，梅元儉手中已經拿出一枚金色珠子，落地同時，狠狠用法力一捏。

  「定！」

  拔劍追殺的兩名雲山衛頓時停住，頭上有黑氣遁出。

  另外三名雲山衛恢復正常，同樣被定在空中。

  「不過爾爾，用三階修士軀殼煉製的傀儡，輕易便被我奪走神魂控制，小傢伙，你待在石林內好生涼快涼快。」

  黎誕譏諷的聲音傳來。

  梅元儉陷入地面冒起的霧障之中，他沒有受傷，只是一時間不能脫困而出，耳畔聽得「還吾魂來」的斷續噪音，苦笑不已，善算者測不準自身禍福。

  他被執念怪物利用雲山衛的弱點，從背後狠狠陰了一把。

  很替徐源長他們擔心。

  ……

  「你們先墊一點乾糧，填一填肚子，暫時不能出陣，等梅長老他們回來再說。」

  南寶林與眼巴巴看著的小傢伙招呼一聲，施法凝幾團清水，裝進皮壺內，讓他們先將就著解渴。

  宋叔潛在狹小的防護陣內走動，道：「那東西除了以假亂真，其它本事稀鬆平常，它能模仿法術，不知能否模仿出法寶和符籙攻擊？」

  徐源長道：「難說得很。不過遠離那片亂石林子，它有些手段發揮不出來。」

  「有梅長老和雲山衛趕來，它造不出大亂子。」

  「好生奇怪，那東西既然逃了出來，它為甚不索性跑遠點？」

  「或許是受到某些限制，它不能離喊魂林太遠？」

  幾人閒聊著猜測。

  修行路上偶爾會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往往當時找不到答案。

  但是時間久了，隨著見識閱歷增多後，或許某一天豁然解開以前的疑團。

  「看，梅長老和雲山衛回來了。」

  「不愧是能掐會算的四重樓高手，這麼快就將麻煩解決掉。」

  幾人站起身，臉上神色輕鬆不少，仍然仔細觀察著。

  梅元儉讓五名雲山衛停在空中遠處，他獨自緩緩落向山頭，朝行禮的幾人回禮笑道：「那處鎮壓著一頭七階訛獸本體，年長月久，喊魂執念和殘餘妖力凝成了怪物，有幾分神通，趁著本體腐朽封印鬆動遁出來做惡，老夫已將封印堵上，回頭做幾場法事，將那怪物超度驅散。」

  他簡單幾句，將來龍去脈解釋得清清楚楚。

  四人信服不已，果真是會者不難，出陣與梅長老相見，連聲道著感謝。

  徐源長突然察覺請神台震動。

  他心頭狂跳，叫道：「他是假的……」

  瞬間黑氣瀰漫，將他們後面的陣法給遮掩，頓時幾人身陷影影綽綽之中。

  刀光劍影，喊殺嘶吼嘈雜聲亂起。

  宋叔潛瘋了一般發起攻擊，一道白光從背後將南寶林轟飛，另一道法術砸向蒙采芹。

  蒙采芹扭身飛上空中，險險避過偷襲，手中出現一面金色小旗子，她看到下方黑氣中有兩個宋叔潛、兩個徐源長亂鬥的複雜混亂局面，一時間無從下手。

  百丈外空中的五個雲山衛已經消失無蹤。

  那怪物竟然連梅長老等人也能假冒，氣息模仿得一般無二。

  她猜測梅長老也被困了？

  幸虧柳纖風和四個小孩待在陣內，還沒有走出來，否則後果太嚴重。

  蒙采芹揮動陣器，她聰明地選擇加強陣法防護，不能讓怪物渾水摸魚假扮自己人鑽進陣內，他們幾個有法寶護身，斗得再狠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纖風，護住山郎他們四個，我去引開怪物。」

  徐源長同樣頭大不已，施展身法接連躲避混亂攻擊，飛上空中，遠離是非之地。

  見蒙采芹加強陣法，他高喊叮囑兩句，往遠處飛遁。

  那怪物想法子製造混亂將他們幾個分開，以便各個擊破。

  他此時不能返回陣內躲避。

  真假難辨，蒙采芹也不會讓他進陣。

  他乾脆跑遠點。

  不管那怪物是殘魂作祟，還是執念成精，皆屬於「魂」的範疇，他要尋一處合適位置，獨自想辦法滅殺怪物，不用擔心被同伴從背後誤傷，或干擾他的施法。

  黎誕發現隨著那個人類修士飛去遠處，他與主魂之間的隱約感應一下子變得微弱。

  立刻明白，他找到了攜帶「魂」的目標。

  不枉費一番算計布置。

  等他與主魂融合，徹底解開封印，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

  而且下界已經沒有高手，只要給他百年時間，下界的資源還不任他取用。

  亂打亂殺一氣的宋叔潛突然從混亂狀態清醒，腦子裡嗡嗡作響，大口大口喘息著，汗如雨下，頭痛欲裂，被那怪物用幻象影響的滋味，令他心悸後怕不已。

  左手忙掐一個清心訣，口中默念一段能夠加持護神的經文。

  南寶林摔下矮山數十丈之遠，砸出一個泥坑，渾身狼狽骯髒，他憤怒不已，翻身爬起擦拭掉嘴角的鮮血和臉上泥污，拔劍在手。

  虧得他的寶衣結實，幫他擋住來自背後的偷襲一擊。

  他扭動一下痛疼不已的腰背，這回受傷不輕，飛上空中，見下方山風吹過，山頂黑氣隨同各種怪影潰散消失，宋叔潛右手持銅鏡站定不動。

  對面百丈之外空中是同樣警惕的蒙采芹。

  人心如爐，三人品形對峙，誰也分不清誰真誰假了。

  卻說徐源長身法極快，飛出十餘里外，覷見一座不大的山谷，三面峭壁林立，他閃身落下去，喝道：「出來吧，咱們談談！」

  空中落下一個模糊黑影，這回沒有變化做誰的模樣。

  黑影直截了當道：「你想要什麼寶物，我都能給你弄來，說吧，你要怎樣才能將『魂』還我？」

  徐源長打量著二十丈外不停處於虛與實之間轉化的黑影，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果真是從訛獸本體，通過執念修煉出來的靈體？」

  以怪物的狡猾陰險，他猜不透怪物到底藏身何方？

  眼前的黑影或許只是一個假像。

  「萬物皆可修，開竅求大道。我已不是訛獸，請將『魂』還我，必有厚報。」

  黎誕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

  他看不出眼前的道士，將與他有隱秘感應的主魂藏在哪裡？

  有種本能的危險隱約滋生，他當機立斷髮起攻擊。

  不能拖延得太久，付出一些代價也要拿下道士，他擔心遲則生變。

  徐源長身上突然綻放出深淺不一青色光華。

  他佩戴的兩枚清靜石寶物，同時被怪物的靈魂攻擊觸動，他轉身看向後面空空如也的地方，嘿嘿冷笑：「這就是你的厚報？」

  訛獸之言最不可信。

  他當然不會相信。

  黑影出現在空處，渾然沒有偷襲不成的尷尬，道：「你不答應將『魂』還我，我便無休止糾纏，讓你不能修煉，影響你的朋友從背後攻擊你，讓你生出執念，讓你眾叛親離……」

  除了這些手段，他發現還真沒太多辦法，對付眼前竟然不怕靈魂攻擊和幻象影響的道士。

  「停，停！」

  徐源長很是惱火舉起左手，阻止怪物繼續往下說，沉吟著道：「我要價不高，你給我弄來一朵炎陽幻火，三階四階皆可，嗯，還要一塊這麼大的晶石。」

  他雙手往空中比劃晶石大小，左手無名指突然顯出戴著的銅戒指。

  道道璀璨金色光芒，從戒指上的八卦紋往四面八方綻放。

  以他現今三重樓修為，操控金光更加得心應手，絲絲縷縷金光一掃而過，瞬間將躲在側面三十丈外的隱形怪物射中。

  「啊嗷……」

  怪物發出非人般厲叫，想要逃走，卻被金光緊緊纏住了。

  徐源長忙轉過身來，催動更多金光，集中射向顯出蹤跡劇烈掙扎的黑氣團。

  兵不厭詐，他可是耍詐的老手。

  舉手投足間便將怪物暗算。

  「饒……饒命，我……我不敢了……」

  那團黑氣急速消融，慘叫著傳出討饒聲。

  開竅以來不知死為何物的怪物，第一次感受到熾烈的死亡威脅。

  徐源長面色冷漠，不為所動。

  他對打不死抓不著的怪物沒有半分憐憫，更不會採取不願沾染現世因果、而將怪物鎮壓起來的不負責任做法。

  他還沒達到那般高手境界。

  痛打落水狗，徹底滅掉後患才是他的做派。

  黑氣堅持了約三十息，消亡在戒指爆發的金光攢射之下。

  徐源長感受著請神台平復沉寂，他也舒一口氣，總算是搞死了，神識往戒指空間看去，那塊像心臟收縮膨脹的映彩晶石早已經恢復成了一顆死物，連彩光也收斂黯淡。

  突然，一頭雪白皮毛的兔子，從映彩晶石後面蹦出來，隔著空間與他神識對視。

  絨絨的毛髮，蠢萌的兔眼眨呀眨，看著非常可愛乖巧。

  徐源長頓覺汗毛倒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點也不覺得那頭神秘出現在戒指空間的兔子可愛。

  訛獸，其狀若兔，人面能言。

  兔子就是訛獸，從映彩晶石封印跑出來了。

  「我可以將你交給定仙台道庭處置。」

  徐源長盯著兔子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透著冰寒殺意。

  兔子眨了眨寶石般綻放五彩光芒的眼睛，口吐人言：「你幫我逃脫囚籠，又尋到我本體所在位置，擊殺本體執念，徹底解除封印束縛，使我終得解脫，咱們之間有緣，我會報答你。」

  聲音非常舒服好聽。

  徐源長冷漠臉，心神古井不波。

  他不想與世上最狡詐的訛獸談緣分，雙方沒有共同語言。

  剛剛解決一個麻煩，哪知卻將更大的麻煩，從映彩晶石核心釋放出來。

  他是造了什麼孽？

  等他返回百林谷時候，一定要想辦法將映彩晶石，連同兔子扔進九幻宮，鎮壓在暗無天日之地，天天帶一個禍害在身上，日子過得不安生。

  簡直不敢想像，讓這頭滿嘴謊言幾乎打不死的訛獸出現世上，將會是什麼樣情景？

  兔子見人類不理睬它，縱身一躍，跳進映彩晶石中消失不見。

  像是在自個窩裡一般自在。

  渾然不將人類威脅要把它交給道庭的話語放心上。

  徐源長揉了揉額頭，兔子的態度，讓他輕易不敢將兔子交給道庭。

  道庭恐怕鎮不住出世的兔子，反而會讓兔子逃之夭夭。

  摸了摸髮髻上插著的竹籤，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彥山道長，他很想將兔子當禮物送給彥山道長。

  唯有那樣的高人，才配擁有一頭絕世兔子當寵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