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9章 風雲現
「你是城主？」
梁言再次傳音詢問，極力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計來並沒有直接回答，臉上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風。
他眨了眨眼睛，輕聲道：
「別來無恙？」
聽到這個聲音，梁言再無半點懷疑，心中大喜，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遠處人影一閃，「計來」已經消失在原地。
他的消失沒有半點痕跡可循，身旁的修士都自動忽略了他，甚至讓梁言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此人從未出現過.
但他知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計來」剛才就站在那裡！
梁言下意識地跨前一步，想要尋找「計來」的蹤跡，卻感覺周圍颳起了一陣清風，風中帶著草木的清香，猶如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起風了」
不知道是誰低喃一聲，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異樣。
這裡本是荒涼的沙漠，靈氣匱乏，生機不存。
但不知道從何時起，四周居然出現了濃郁的靈氣，而且清風徐徐，沁人心脾，讓陷入危機的南玄群雄都鎮定下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我感覺大羅洞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歸無咎臉色疑惑，環顧四周，試圖找到這個變化的根源。
但以他的神識之力，居然看不出絲毫端倪，一切都在潛移默化的改變，猶如風吹柳絮，靜謐祥和。
真如、無念這兩位聖人雖然在全神貫注地爭鬥，但他們的法力通天徹地，當然也察覺到異樣。
尤其是真如天尊，他與「大羅洞天」融為一體，可現在這方空間卻被人肆意篡改，等於毀了他的根基，如何不惱？
「誰？到底是誰在弄鬼？速速現身，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真如天尊仰天怒吼，臉色猙獰，哪裡還有半點佛門高僧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屠夫，兇殘到了極點！
話音剛落，就見蒼穹之上，風雲變幻！
無數雲霧聚攏，誕生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仿佛九天之風，靈動飄逸，從雲間垂落，化為無形的手掌，拂過大羅洞天的每一個角落。
轟隆隆！
遠處，接二連三的悶響聲傳來，卻是那一尊尊巨大的金佛雕像，被這隻無形的大手抹去。
金光碎了一地，又被清風一吹，四散為塵埃，從此不復存在
「怎麼可能？」
發出驚呼聲的是人群中的羅天山弟子！
玄葉、伏虎、覆海三位尊者眺望遠方，只見那一尊尊金佛都被清風撫平，不由得愣在原地，表情怔怔。
他們的心情十分複雜，既有幾分慶幸，亦有幾分驚駭。
慶幸的是，「萬佛神獄」被人破解，這裡的局面迎來轉機，總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驚駭的卻是，羅天山的絕頂神通居然被人用這種手段破去，而出手之人連面都沒露，身為羅天山弟子，難免道心受損！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驚疑不定的時候，真如天尊卻像是發現了什麼。
他那呆滯的目光看向了遠處天邊，只見白雲蒼狗、雲捲雲舒，隱隱有一種奇特的力量，替他洗盡鉛華，回歸本身。
剎那間，真如天尊的目光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的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抬頭看向蒼穹，大聲叫道：「風雲無雙，氣盪寰宇，令狐柏！你是令狐柏！」
「令狐柏」這三個字，在人群中炸開了鍋。
「什麼？令狐城主法駕已至？」歸無咎大喜過望，放出神識四下查看，試圖找到令狐柏存在的痕跡。
不只是他，只要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在他們心中卻無異於定海神石、擎天之柱！
就在所有人都四下張望的時候，梁言卻是抬頭看向了蒼穹。
只聽一聲輕嘆，雲隨風散，漸漸現出一個人影，作儒生打扮，明明衣著樸素，卻自有一股華貴之氣，仿佛天上地下，唯此人獨尊！
「果然是你，令狐柏！」
真如天尊的臉色興奮到了極點。
他肥胖的胸脯上下起伏，帶動全身蠕蟲在一個個血洞之中鑽進鑽出。
「苛苛苛！」
喉嚨裡面再次發出了詭異的笑聲，真如天尊眼中殘存的一絲清明也在快速消散。
就在他失去意識之前，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殺了我！快殺了我！令狐柏，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辦到！」
蒼穹之上，白雲之間，令狐柏背負雙手，微微點頭。
「放心。」
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真如天尊的眼角流下了血淚。
「謝謝你，令狐.」
話還沒說完，他眼中的光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徹徹底底的瘋狂！
「令狐柏，我要你的命！」
真如天尊怒吼一聲，雙臂高舉，掌心向上，朝令狐柏猛地拍出兩掌。
佛門金光沖天而起，化為一座萬里金山，山上有三千佛陀盤膝而坐，或是敲打木魚，或是低聲誦經種種姿態，不一而足。
佛光照耀了整個大羅洞天，金山氣勢恢宏，滾滾蕩蕩，向令狐柏所在的位置撞了過去。
令狐柏漂浮於九天之上，周圍雲霧翻滾，好似仙人降臨，飄渺莫測。
眼看金山撞來，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用手一指，頭頂罡風匯聚，形成一柄「風劍」，自上而下，一劍斬落！
砰！
眾人只聽一聲巨響，原本不可一世的金色佛山，居然被罡風一劍劈開，三千佛陀在風中哀嚎，身體漸漸被吹散，最終化為塵埃.
令狐柏破開佛山之後，又把衣袖隨意一揮，漫天雲霧捲動，從蒼穹落下一隻白雲大手，輕輕拍向了坐在沙漠上的真如天尊。
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近乎瘋狂的真如天尊居然露出了一絲驚駭之色，雙手飛速掐訣，將身後的「普渡金輪」催動到極致。
金輪迅速旋轉，捲起滔天佛光，只見大道如水，化為滾滾洪流，沖向高空，把那隻白雲大手捲入其中。
這一刻，雙方的法力正面碰撞，激盪出無數漣漪，每一圈漣漪都足以摧毀一個小世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眼看漣漪即將擴散而來，一個人影瞬息而至，擋在了南玄群雄的面前。
此人正是神僧無念！
他現出佛魔法相，周身都刻滿了魔紋，靈台三寸卻有佛陀金光，氣息時而寧靜，時而瘋狂，似乎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好在，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令狐道兄無需顧忌，此處有我！」
無念低喝了一聲，右掌徐徐打出。
一層佛光，一層魔光，猶如兩個圓盤，彼此嵌套，交相呼應，形成了完美的結界！
也就在同一時間，雙聖鬥法產生的力量餘波已經擴散而來，周圍空間寸寸碎裂，眼看就要吞噬南玄眾人，卻被無念的佛魔結界擋了下來。
南玄群雄見此情景，都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也暫時放下。
「多謝無念前輩出手相救！」
「是啊，無念前輩的救命之恩，我等沒齒難忘！」
眾人紛紛道謝，對無念感恩戴德。
但無念的心思卻不在他們身上，一邊施法一邊看向遠處的令狐柏，雙目微凝，表情嚴肅。
卻說令狐柏與真如天尊交手，雙方各證所學，以自身法力為媒介，以天地大道、法則至理為手段，在半空中正面交手，僅片刻就打了個昏天黑地！
真如天尊的佛法海洋被白雲大手攪了個天翻地覆，無數法則之力破滅，金光消散，神通盡毀！
終究是無法抵擋！
一隻白雲大手，鎮壓了真如天尊的畢生所學，向下輕輕一拍，把他那顆肥胖的腦袋拍進了肚子裡面。
倘若是尋常修士遭此一擊，定然魂分魄散、身死道消，但真如天尊乃是聖人，萬劫不死，真靈永存，即便挨了令狐柏一掌，身上氣息也只是微微一顫，並沒有減弱多少。
他的腦袋在肚子裡面咕嚕嚕一轉，很快就從頸脖中鑽了出來。
「令狐柏，你註定要死在這裡！」
真如天尊瘋狂大笑，忽然伸出巨大的手掌，虛空一握。
轟隆隆！
只聽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大羅洞天」都開始震顫起來。
電閃雷鳴、金光魔火.各種異象頻頻出現。
緊接著，蒼穹崩裂，空間扭曲，排山倒海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湧來，似乎一個巨大的磨盤，要把令狐柏碾成碎片！
「這是.」
梁言瞳孔一縮，暗暗忖道：「看來真如天尊已經和『大羅洞天』完全融合，不分彼此！我先前那傾盡全力的一劍，雖然割破了觸手，卻無法斬斷它們的聯繫。如今，真如天尊要用這方小世界的力量，強行困住城主！」
事實也正是如此。
整個「大羅洞天」都在燃燒，黑色魔火無窮無盡！萬道金光衝上蒼穹，化為巨大的佛像，足足有三千之多，從四面八方攻向了令狐柏。
這一刻，真如天尊將法力催動到極致，同時也將這片佛門聖地蘊藏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然而，面對如此兇猛的攻勢，令狐柏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真如天尊，嘆道：「萬年苦修卻成虛妄，可悲！可嘆！」
說話的同時，大袖一揮。
沙漠上憑空生出一道罡風，在原地旋轉，初始只有房梁大小，隨後猛然暴漲！
隨著罡風越轉越快，漸漸形成了一股龍捲旋風，眨眼間就擴大了無數倍.遠遠看去，就好像一根通天風柱，下立黃泉，上抵蒼穹！
原本扭曲破碎的世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此時此刻，這根通天風柱成了這方小世界的脊樑，定住地水火風，支撐蒼穹不落，「大羅洞天」的一切規則，都無法忤逆這根風柱！
真如天尊臉色通紅，雙手不斷打出各種法訣，一道道金光沒入周圍虛空，卻引動不了任何異象。
如此尷尬的一幕，落在令狐柏眼中，卻沒有半點欣喜，反而露出一絲憐憫之色。
「真如道友，雖然你走的路大錯特錯，但不怪你，你也是無辜之人。」
令狐柏在雲中輕輕一嘆。
他定住了「大羅洞天」，真如天尊無法借力，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快就體現出來。
任憑真如天尊施展各種神通，佛光漫天，金霞如海，也擋不住令狐柏的輕輕一擊，僅僅只用了百餘個回合，令狐柏已經破盡真如天尊的各種法術。
他從雲層中跨出一步，飄然落下，猶如九天之風吹到了地面，穿過層層金光，瞬間就到了真如天尊的面前。
「就到這裡吧。」
令狐柏聲音平靜，臉色淡然，伸手輕輕一拍，正好拍在真如天尊的眉心上。
真如天尊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似乎想要開口，但喉嚨裡面發不出聲音，只有「咳咳」的怪響，兩顆眼珠亂轉，周身金光一閃再閃，看起來十分焦急。
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擋令狐柏，隨著法力滲透，真如天尊的氣息飛速下降，全身血肉也開始潰爛。
南玄群雄看到這一幕，無不駭然！
「聖聖人也會消亡嗎？」
不知道是誰喃喃自語了一聲，旁邊人聽見，猛地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背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如果把三千大道比作海洋，那他們就是海中的小魚，而聖人就是巨鯨！
親眼見識鯨落的過程，那種震撼是難以描述的
在此之前，大部分修士眼中的聖人都是長生不死的代表，他們已經超脫世間，無災無難，永恆不滅。
直到今天，在如此近的距離觀看聖人鬥法，才知道聖人亦會消亡，世間沒有永恆.
當然，對於梁言來說，他已經見證過蠱王山山主的滅亡，因此並沒有其他人那麼震撼。
「聖人之間，亦有差距！」
梁言看著遠處的雙聖，心中暗暗忖道：「雖然真如天尊神智已失，但他的鬥法能力並沒有下降多少，只能說令狐柏遠在真如天尊之上，才能這樣摧枯拉朽」
此時此刻，令狐柏已經用法力鎮壓住了真如天尊。
當然，聖人沒有那麼容易死亡，需要用法力慢慢磨滅，這個過程十分漫長，但至少大局已定，真如天尊的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所有人都鬆一口氣的時候，忽聽「砰！」的一聲，真如天尊的雙眼同時爆開，鮮血奪眶而出！
下一刻，就聽見他聲嘶力竭的聲音：
「令狐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