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6章 神僧無念
對於半空中那口純金色的古鐘，梁言並不陌生。
當年他碎丹重修時走火入魔，正是被扣在這口古鐘內，與蓮心拼死廝殺後才得以恢復清明。
而這口古鐘的主人，帶他闖入天河城，助他成就混元不滅金丹，之後又把他送入鐵箱之中，這才捲入了無雙城的紛爭
往昔的一幕幕，在梁言的腦海中閃回。
而就在他微微愣神的時候，蒼穹之上虛空撕裂，一名黃衣僧人從裂隙中緩緩走出。
此人身材矮小，大約只有常人一半來高，而且骨瘦如柴，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瘦猴。
「我們又見面了。」
黃衣老僧輕輕一嘆，隨後衣袖一揮，九道黃霞從天而降，猶如九根繩索，套住了「百鍊金光」凝聚成的金缽，向上猛地一拉。
轟隆隆！
只聽一聲沉悶的巨響，金缽向上飛起，「百鍊金光」漸漸收攏，最終化為一朵金色祥雲，被那黃衣老僧收入了袖中。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震驚了！
數百萬修士合力都無法破解的「百鍊金光」，居然被他隨手收走，這是何等修為！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必是聖人無疑！」王崇化驚嘆道。
「聖人？南極仙洲總共只有二十幾位聖人，除了羅天山的『真如天尊』以外，還有哪位是以佛道成聖的？」
「倒是聽說還有一名『怒僧』，但流傳出來的相貌好像和眼前此人對不上啊.」
眾人議論紛紛，都對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黃衣僧人充滿了好奇。
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但他一出現就收走了困住眾人的」百鍊金光」，很顯然是站在南玄這一邊的。
人群之中，唯有伏虎、玄葉、覆海這三人臉色怪異。
他們都受了重傷，無法再飛遁，只能由羅天山的弟子攙扶著站在地面上。
但此時此刻，這三人無一例外，全都抬頭看向半空中的黃衣老僧，臉色驚疑不定。
片刻之後，伏虎尊者喃喃道：「兩位師弟，我沒看錯吧？這是無念師叔？」
「就是他！錯不了！」覆海尊者沉聲道。
「無念師叔，他當年不是叛出宗門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他為什麼要救我們？」
羅天三尊的交流並沒有用傳音之術，因此周圍的弟子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師尊，你說什麼？這位高僧居然是我們羅天山的前輩？」一名年輕僧人驚訝道。
「住嘴！」
伏虎尊者怒斥道：「此人不是我羅天山的修士，他早就叛宗，而且棄佛從魔，與我們再無瓜葛！」
「可是他」
那年輕弟子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伏虎尊者嚴厲的眼神嚇住，再不敢多嘴。
與此同時，蒼穹上的黃衣僧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真如天尊」，渾濁的老眼中居然露出了一絲悲憐之色。
「師兄，當年你不肯聽我之言，最終還是難逃厄運。」
真如天尊聽見他的聲音，渾身肥肉都顫抖了一下，目光漸漸轉向黃衣僧人，似乎恢復了一絲清明。
「無念，是你嗎.」
「是我，師兄。」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真如天尊猛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師兄，事已至此，無法回頭了。」無念長嘆道。
「哈哈！哈哈哈！」
真如天尊忽的大笑起來，用手指著無念，笑道：「你是對的，你是對的！」
笑過一陣，忽又痛哭：「彼岸無花，如夢一場！千年苦修，皆是虛妄.」
「師兄.」
無念看了真如天尊一眼，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我今日前來，便是為了了斷因果。」
「好！」
真如天尊一邊點頭，一邊答非所問：「殺得好，殺得好！都該殺，一個不留！」
說話的同時，臉色漸漸瘋狂，僅有的一絲清明已經蕩然無存。
「喝！」
忽聽一聲爆喝，真如天尊雙臂高舉，掌心朝上。
萬道金光從他掌心中射出，猶如狂風暴雨，自下而上，覆蓋了整片蒼穹。
周天上下都瀰漫著佛光，梵音繚繞，充滿了聖潔之氣。
可無念卻是微微搖頭。
他的臉色無喜無悲，仿佛一口枯井，萬年不變。
很快，漫天金光到來，如利刃一般刺穿了他的身體，卻看不到傷口，也沒有一絲鮮血流出
真如天尊雖然神智癲狂，卻不影響鬥法，眼看無念站在原地不動，任由金光穿身，當然知道他本尊已經金蟬脫殼。
當下，用神念一掃，很快就鎖定了一處虛空。
「哼！」
肥胖僧人冷笑一聲，右手探出，隔空一抓。
一隻如山嶽般的巨大手掌憑空出現，將那處虛空牢牢鎖住，隨後猛地一抓。
砰！
空間破碎，竄出一個人影，正是無念。
雖然是被迫現身，但他已經在不聲不響間靠近了真如天尊，依舊是面無表情，雙手卻在飛快掐訣。
也就片刻的功夫，從他腦後刷出兩道霞光，一為魔光，一為佛光，二者糾纏不休，演化成巨大的手掌，一把抓向了真如天尊。
似乎是感應到了危險，真如天尊滿臉肥肉都顫抖了一下。
但他好像不能離開原地，即便無念的神通已經到了面前，也沒有起身飛遁的意圖。
「師兄，我來送你上路！」
無念臉色平靜，右手隔空一拍。
融合了佛、魔兩道的神通狠狠拍在真如天尊的胸口，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
然而，沙丘上那個龐大的身軀並沒有倒下，甚至連輕微的晃動都沒有。
南玄眾人凝神看去，只見無念的手掌深深陷入了真如天尊的胸口，卻被一堆爛肉死死卡住，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了。
「苛苛.」
真如天尊的喉嚨里發出了詭異的笑聲，隨後雙臂向外一推，一層金光猛然爆發。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無念被金光彈飛，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向後倒飛了出去。
真如天尊得勢不饒人，又把雙手一合，半空中立刻出現一座萬丈金山，從天而降，把無念的身體狠狠鎮壓到了地上。
轟隆隆！
璀璨金光猶如波濤一般向四周擴散，到了數千里之外，依舊是氣勢磅礴，神威驚人。
南玄群雄看到這一幕，全都如臨大敵！
兩位聖人交手，雖然目標沒有鎖定他們，但就是這鬥法產生的餘波，也絕非他們能夠抵擋！
「快，大家一起出手，否則全都要死！」
歸無咎一聲大喝，號召南玄群雄共同出手。
生死大劫面前，所有人都不敢猶豫，紛紛出手，將法力匯聚到一處，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屏障，用來抵擋從遠處擴散而來的法力餘波。
金光撞在屏障上面，爆發出山呼海嘯的巨響，隨後屏障破碎，數百萬修士都跌坐在地上。
修為低的直接昏死了過去，修為高一點的尚能保持清醒，但卻口吐鮮血，萎靡不振。唯有化劫境修士還站在原地，但臉色也是蒼白如紙，顯然體內氣息混亂，並不好受。
梁言好不容易平復了體內沸騰的氣血，卻不關心自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焦急地尋找無念的氣息。
如今，所有人的希望都在無念身上，如果無念敵不過真如天尊，那他們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
萬丈金山，猶如一座墓碑，佇立在天地之間。
金山下面鎮壓著無念，但此時此刻，梁言卻找不到對方的氣息，似乎已經被真如天尊抹殺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忽聽一聲長嘯，金山居中裂開，一個人影從漫天碎石中飛出。
此人足足有十丈來高，全身上下布滿了魔紋，瞳孔是詭異的紫色，與無念之前的形象完全不同，就連氣息也發生了改變。
真如看到這一幕，似乎觸動了什麼記憶，臉上肥肉扭曲，喃喃道：「師弟，你又不好好學習佛法，走什麼歪門邪道，為兄要代替師尊好好懲戒你！」
說著，用手隔空一指，半空中出現一條金光繩索，瞬間就套在無念的身上。
「百鍊金光！」
伏虎、玄葉等人身為羅天山的原老，當然認得這門神通。
「百鍊金光」乃是千錘百鍊所得，尋常法術破解不了，真如天尊之前已經施展過一次，只不過，這條金光繩索明顯比困住眾人的金缽更加堅韌。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明白，真如天尊剛才根本沒用全力！
「師弟，你又調皮了！」
真如天尊露出詭異的笑容，似乎陷入到往昔的回憶之中，一邊笑，一邊收緊金光繩索，要把無念吊在半空。
無念卻是面無表情，口中默念法訣。
轟！
只見他周身魔氣暴漲，與佛光融為一體，形成了紫、金兩色的漩渦，環繞周圍瘋狂旋轉。
金光繩索被這漩渦不斷絞殺，號稱堅韌不滅的「百鍊金光」，終究敵不過佛、魔兩種力量的圍剿，很快就斷成了數截。
無念重獲自由，身形一閃，跳上了半空。
真如見此情景，微微一愣，隨即露出惱怒之色，喝道：「師弟，你好大的膽子！」
話音剛落，就見他雙手掐訣，頭頂佛光匯聚，片刻後化為巨大的刀光，橫切萬里虛空，把沙漠上方的空間都斬成了碎片！
「慈悲渡魂斬！」
伏虎尊者遠遠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
梁言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立刻傳音問道：「你認得這招神通？」
伏虎苦笑道：「此招已經有千年未現世，如今，整個羅天山就只有我還認得.這是《大須彌救世經》中記載的強大殺招，可渡世間一切元神魂魄。中此刀者，元神散盡，真靈破滅，只有肉身能夠完整保留下來，其餘都灰飛煙滅！」
說到這裡，他又嘆了口氣：「此招一出，聖人之下無法抵擋，就算我們所有人聯手，在這片刀光之中也要魂飛魄散，沒有半點生還的機會.」
梁言聽到這裡，瞳孔微微一縮。
他相信伏虎尊者的判斷。
聖人之下，實力差距來源於法力高低以及神通強弱，而一旦成聖，那便是本質上的改變，就算他們人數再多，恐怕也擋不住真如天尊的一記「慈悲渡魂斬」！
如今這種局面，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無念身上
刷！
也就眾人微微愣神的功夫，刀光破空，橫切萬里，已經把無念的身影籠罩在其中，避無可避！
但無念的臉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把枯黑手掌一招，喝了一聲：
「落神鍾！」
古樸金鐘應聲而來，瞬間就到了他的手中。
無念手握金鐘，彈指一震，只聽佛音繚繞，清脆悅耳，仿佛世外天籟，把眾人心中的焦慮、不安、恐懼.全都驅散。
當！
又聽一聲脆響，氣勢雄渾的「慈悲渡魂斬」，居然被落神鐘的鐘聲震散，萬里刀光化為金光碎屑，飄蕩在蒼穹之上.
真如天尊見此情景，臉色憤怒，手中掐訣不斷。
他頭頂的佛光轉個不停，每轉一圈就斬出一道刀光，而且一道比一道迅猛，仿佛佛陀之怒，勢要以殺止殺！
而在這漫天刀光之中，無念的身影不斷穿梭。
他依仗「落神鍾」，將自身氣息化為虛無，融於天地之間，就好似一片樹葉，隨風搖擺，任憑刀光如雨，卻始終不能傷他分毫！
兩人各逞神通，轉眼就在半空中鬥了上百招，始終平分秋色。
隨著真如天尊的刀光越來越快，無念的身影也越來越飄忽，漸漸的，此人的氣息已經無法捕捉.南玄群雄抬頭看天，只覺得真如天尊在和一個看不見的人戰鬥。
就連梁言都產生了錯覺，或許無念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但又好像無處不在！
正當他臉色迷茫的時候，蒼穹上方，忽聽鐘聲三響！
當！當！當！
古樸鐘聲，來自悠遠的光陰長河，攜帶了神秘莫測的力量。
三聲過後，懸浮在真如天尊頭頂的那一抹金光轟然碎裂，緊接著，一個人影憑空出現。
此人正是無念！
只見他雙掌齊出，「砰！砰！」兩聲，在落神鐘的左右兩側同時一拍，左側立刻現出一尊佛陀畫像，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右側則現出一尊魔神畫像，三頭六臂，煞氣瀰漫！
兩幅畫像出現的一瞬間，落神鍾猛然旋轉起來，佛光魔氣同時迸發，朝著下方的真如天尊鎮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