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8章 整軍(中)

  不提外界紛紛擾擾,只說赤焰穀穀中,今日依舊是熱鬧非凡。

  無面居士和斷頭僧一戰,最終是無面居士贏了下來,斷頭僧被打得吐血,回洞府養傷去了。因為有人做莊開盤,許多修士輸了靈石、法寶,這些都是性情暴烈的亡命徒,免不了又有爭執。

  因此這幾日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斗越激烈,捲入紛爭、私下賭鬥的修士更多了。

  赤焰谷深處,一個龐大的山洞之中,此時匯聚了四方人馬。

  這四方勢力都屬於惡鬼營,只是各自的統領不一樣,其中西南方是一名黃臉老者,瞳孔翻白,手持一桿黑幡,幡上寫了兩個大字,正是:「喪魂」。

  東南方是一名妖嬈女子,容貌嬌媚,半裸酥胸,雪白的手臂上有數百條毒蛇紋身,看上去十分陰毒。

  西北方是一名中年道士,嘴角有痣,雙目狹長,一雙賊眼滴溜溜亂轉,臉上始終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

  最後在東北方是一名老者,穿著華麗,相貌猥瑣,修為也不算弱,已經渡過了第五難,只是身上有許多焦黑之處,看上去頗有些狼狽。

  四方勢力並不融洽,那妖嬈女子和中年道士都在陰陽怪氣,互相嘲諷,做口舌之爭。

  妖嬈女子似乎說不過中年道士,爭辯了幾句,眼中忽的露出凶光:「猿道人,你縱容手下行兇不提,今日還敢言語羞辱本座,莫非是要徹底撕破臉皮不成?」

  猿道人聽後,冷笑了一聲道:「蘇媚兒,分明是你手下先出手打殺了我的兄弟,如今還敢惡人先告狀?真當我怕了你不成?」

  「胡說!斷頭僧一向忍讓,若不是你們爭搶軍功,還在我的地盤挑釁,他又怎會出手?那幾個金丹境的修士死便死了,你居然讓無面居士這種化劫老祖出手,是想挑起大戰嗎?」

  「好個『死便死了』,敢情我的手下就不是人了?」猿道人依舊冷笑,「你口口聲聲要挑起大戰,真當我怕了你不成?要打就來,看看我們鹿死誰手!」

  兩人的爭吵越發激烈,山洞之中氣氛肅殺,眼看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那西南方的黃臉老者急忙把幡旗的旗杆在地上頓了頓,喝道:「都不許意氣用事!」

  此人似乎還有些威望,猿道人和蘇媚兒都停止了爭吵,同時把目光看向了黃臉老者。

  「喪魂翁,你來評評理,是不是他搶占了我們的軍功?」

  「軍功早有分配,明明是她打破協議,卻來怪我?」

  兩人依舊是各執己見,那喪魂翁卻是擺了擺手,笑道:「手下之人打打殺殺,這都是小事,為了那一點軍功也犯不著鬧成這樣,今日把大家聚集在此,是另有要事商議。」

  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們惡鬼營被收編至竹軍,今後會有人來統帥我們,大家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此言一出,蘇媚兒和猿道人都沉默了。

  喪魂翁又道:「今日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想商議一下對策,看看今後如何應對。諸位無論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暢所欲言。」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個蒼老而猥瑣的聲音叫道:「還想什麼?在場之人,哪個當年沒犯下大事?有誰是善男信女,甘願被人擺布?這玉竹山的代宗主才不過渡五難而已,他憑什麼凌駕在我們之上?」

  說話之人,正是站在東北方向,衣著華貴、相貌猥瑣的老者。

  他說得義憤填膺,但在場之人似乎都沒有什麼反應,尤其是猿道人,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的笑道:「黃袍老祖,人家的確是渡五難的修為沒錯,但玉竹山卻是七山十二城之一,他能當上代宗主,你覺得會沒點真本事麼?」

  蘇媚兒也道:「我倒是聽說了,黃老四色膽包天,居然對傳令的行軍使動手動腳,結果人家身上有玉竹山修士留下的禁制,看這一身黑炭,恐怕就是那日被打傷的吧?怎麼,你自己吃了虧不甘心,還要挑唆我們所有人為你報仇?」

  黃袍老祖大怒:「你們只會窩裡橫,遇到外人就手軟。玉竹山怎麼了?我們惡鬼營可是有十一位化劫老祖,只要咱們一致對外,那姓梁的還敢用強不成?」

  說到這裡,又轉頭看向喪魂翁,大聲道:「魂老,咱們惡鬼營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即使上了戰場也是各爭軍功,從來沒有誰能指揮我們,難道要在別人手底下做事,受這鳥氣嗎?」

  喪魂翁沉默許久,緩緩開口道:「那依你之見呢?」

  黃袍老祖冷笑道:「玉竹山一幫女流,加上個渡五難的宗主,就妄想統領三營,我看黑鋒營和神機營也不會服他。咱們大可不奉號令,該怎樣還是怎樣,他若再來傳令,便是自討沒趣!」

  「若他拿我們開刀,殺雞儆猴呢?」喪魂翁又道。

  「笑話!」

  黃袍老祖露出一絲不屑之色,大聲道:「他玉竹山總共也就來了幾名化劫老祖,難道把你們都嚇破膽了?只要我們一致對外,可不怕他梁言!再說了,咱們同屬於南玄,他若動手便是自相殘殺,此事可大可小,我就不信他沒有半點顧忌!」

  這一番話說出來,喪魂翁、蘇媚兒以及猿道人都沒有反駁,雙眼微眯,露出了沉思之色。

  黃袍老祖只當自己已經說動三人,又笑道:「幾位道友不必顧慮太多,說到底,這姓梁的絕不可能動手。你看他連續發了三天的軍令,有幾個人響應?他也只能做做樣子,就一銀樣蠟槍頭!只要咱們惡鬼營不被他的名頭嚇到,他就拿咱們無可奈何!」

  「說得好!」

  黃袍老祖話音剛落,山洞中就響起一個聲音,有人鼓掌笑道:「黃袍道友見解獨到,剛才說得一點也不錯,只要堅持到底,那姓梁的就沒有辦法。」

  聽到這個聲音,山洞中的四人都是臉色一變,幾乎同時轉頭,往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山洞深處的一個偏僻角落裡,居然坐著一名年輕男子。

  此人灰衣長衫,在一塊岩石上盤膝而坐,臉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喪魂翁、猿道人、蘇媚兒以及黃袍老祖都是大驚,尤其是喪魂翁,他有渡六難的修為,神魂之力更是遠超同階修士,居然也沒有絲毫察覺,如何不驚?

  「閣下是何方神聖?此處是我惡鬼營的機密重地,為何不告而入?」喪魂翁雙眼微眯道。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你們不認得我,應該認得這個。」

  「玄心令!」喪魂翁等人脫口而出。

  「原來你們認得啊!」

  灰衣男子臉上的笑容更盛,悠悠道:「這三天我連發三道玄心令,到了惡鬼營卻是石沉大海,還以為你們都不認識玄心令,看來是明知故犯。」

  「你你是梁言?」

  「原來你就是梁言!」

  在場眾人全都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身穿灰衣、笑容溫和的男子,便是竹軍統帥,玉竹山的代宗主,梁言!

  「呵呵,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本來應該坐下來喝喝茶但剛才好像聽人說我是銀樣蠟槍頭,只要惡鬼營一致對外,我就拿他無可奈何?」

  梁言邊說邊笑,只是臉上的笑容多少有幾分玩味之色。

  此言一出,山洞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黃袍老祖。

  黃袍老祖臉色微變,心中有些發虛,可當著惡鬼營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甘示弱,眼珠一轉,沉聲道:「是我說的沒錯,我也承認剛才的言語有些過激。但我們惡鬼營可不是軟骨頭,別以為你能隨意拿捏!想要弟兄們替你賣命,得看你拿不拿得出相應的好處來!」

  他這一番話,前半句服軟,後半句卻把惡鬼營的所有人都拉上,想要大家和他一起對抗梁言。

  喪魂翁、蘇媚兒、猿道人都是人精,如何聽不出來,眉頭微皺,暗暗有些氣惱。

  但他們利益相同,此時也的確應該一致對外,因此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靜觀其變,看梁言有什麼反應。

  梁言微微一笑,掃了山洞中的眾人一眼,淡淡道:「你們也都是這個意思?」

  「大帥。」

  喪魂翁拱手道:「我等還是要尊你一聲『大帥』的!只是我們惡鬼營一直獨來獨往,這裡的修士是什麼來歷想必您也清楚,弟兄們都不想頭上有人管著,希望大帥不要插手我們營內之事。」

  「大帥放心,只要戰事一起,我們惡鬼營絕不會弱於人後,這裡都是亡命之徒,為了爭奪軍功絕不會貪生怕死。」猿道人嘿嘿笑道。

  蘇媚兒也笑道:「大帥人中龍鳳,何苦與我們這些罪人混在一起?不如互不干涉,都得個清淨自在。」

  「聒噪!」

  梁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冷冷道:「本帥只問你們,是不是打算和黃袍老祖一樣違抗軍令,回答『是』或者『不是』,無需這些廢話?」

  此言一出,山洞中頓時變得寂靜。

  喪魂翁、蘇媚兒等人雖不說話,心中卻有怒氣。

  「他也不過渡過五難的境界,怎敢如此狂妄?難道不把我們惡鬼營的修士放在眼裡?」

  「這廝就孤身一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背後有千軍萬馬?」

  眾人暗自腹誹,黃袍老祖卻瞧出了便宜,心中暗道:「這姓梁的還是太嫩,他孤身一人來此,以為仗著大帥的身份就沒人敢動他,卻不打聽打聽我們惡鬼營都是些什麼人?嘿嘿,正好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替我出一口惡氣,叫他看清楚自己的分量!」

  想到這裡,黃袍老祖大笑一聲,用手指著梁言,笑道:「你也不過剛剛渡過第五難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我等尊你才稱呼一聲『大帥』,不尊你,你又能如何?」

  梁言淡淡道:「竹軍雖然是剛剛成立,這三日也定下了軍法軍規,我記得已經命人送到惡鬼營了,莫非道友沒看?」

  「我看你個鳥!」

  黃袍老祖罵了一聲,環顧四周,大聲道:「咱們惡鬼營的人個個都是修羅轉世,無法無天慣了,誰願意服從軍令?弟兄們,我覺得這廝賊眉鼠眼,不像好人,說不定是冒充大帥的。不如把他擒下,押送玉竹山,就說有人冒充大帥,被我們逮住了,讓玉竹山的人來發落,如何?」

  「妙啊!」

  黃袍老祖話音剛落,蘇媚兒就嬌聲笑道:「把『大帥』押送玉竹山,交給『大帥』發落,這種損招虧你想得出來!這要是傳出去了,以後他還有什麼臉面來號令我們?」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黃袍老祖怪笑一聲,把袖袍一抖,放出一團半畝大小的黃雲,滾滾蕩蕩,往梁言所在的位置飛去。

  他這是先聲奪人,把惡鬼營的利益和自己綁在一起,讓眾人都騎虎難下。

  蘇媚兒第一個響應,笑吟吟地掐了個法訣,只見靈光從她眉心飛出,化為一隻粉色狐狸,從一個刁鑽的角度攻向了梁言。

  眼看山洞之中大戰爆發,喪魂翁和猿道人卻沒有立刻動手,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梁言把山洞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面對飛馳而來的黃雲和粉色狐狸,不怒反笑道:「看來二位都沒有熟讀軍規,這下好了,對主帥動手,可是死罪。」

  「罪」字剛剛出口,就見一道紫雷劍光刷出,居中一斬,把那團黃雲斬成了兩半!

  黃雲還在變化,演化出成千上萬的飛蛾,正要往前猛衝,卻被那雷霆劍光在原地一攪,全都化了飛灰,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怎麼可能!」

  黃袍老祖大驚,下意識地摸向儲物戒,似乎想要祭出什麼厲害法寶。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紫光疾馳而來,如風似電,只一瞬間就到了黃袍老祖的面前,把他穿胸而過,釘在山洞的石壁上。

  「啊!」

  黃袍老祖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表情扭曲,四肢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