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 琴海悟道

  卻說梁言在閣樓中得了個清靜，無人打攪，只是每日清晨都會有玉竹山的弟子準時送來琉璃湯和青竹香，供他焚香沐浴。

  玉竹山上都是女弟子，因此也找不到一件男子的衣物，只能用綠柳編制的長衫，看起來有些怪異。

  這卻是無可奈何，因為玉竹山有規定，必須穿著宗門服飾才能進入聖地之中。

  那些女弟子對他也很是好奇，私下議論紛紛，都爭搶來送香湯的名額，只為了近距離看看這個以一己之力鬥敗群魔的奇男子。

  倒是有不少小道趣聞傳了出來.

  梁言對這些不理不睬，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這日清晨，沐浴更衣，焚香已畢，只聽玉竹山頂悠悠鐘鳴，六道霞光從天而降，到了閣樓之外，卻是紅雲、楚華、玉小龍等玉竹山的長老。

  「梁宮主，有禮了！」

  紅雲性格豪爽，行了一禮，便開門見山道：「我等此來是受了師叔之命，引梁宮主去那宗門聖地的。」

  「好！」

  梁言早就等著這一刻，此時從閣樓中出來，掃了一眼人群，卻沒見著南幽月。

  「如此也好，我已經把事情挑明，先就斷了她的念想，今後也不來往，省得誤人誤己。」梁言心中反倒有些慶幸，暗自盤算了片刻，便向紅雲拱手笑道：

  「紅雲道友，勞煩帶路。」

  「走！」

  紅雲本就看梁言極為順眼，知道他一門心思都在「天地玄音」上，因此也不囉嗦，化為遁光在前引路。

  眾人風馳電掣，很快就進了玉竹山的後山。

  到了這裡，禁制森森，陣法詭異，就算是梁言也不敢輕舉妄動，和紅雲等人一同按落了遁光，落在山谷的小道上。

  如此走了片刻，忽然看見一片竹林，林中白霧瀰漫，林外則有人盤膝而坐。

  此人正是百里玄音。

  似乎察覺到眾人到來，她緩緩睜開雙眼，從入定中醒了過來。

  「梁宮主，我最後再說一遍，開啟聖地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無論成敗，我們都只提供這一次機會，請梁宮主慎重。」百里玄音沉聲道。

  梁言聽後，微微一笑道：「梁某明白，請道友開啟聖地，無論結果如何，梁某自己承擔。」

  「好！」

  百里玄音也不多言，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丟向半空。

  隨著令牌飛出，竹林四周大陣啟動，無數霞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充沛的靈氣湧入竹林之中，使得竹林看起來更加神秘莫測。

  「居然需要如此龐大的靈氣！」

  梁言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暗暗驚訝，忖道：「百里玄音果然沒有騙我，每次啟動聖地，看來是真要消耗玉竹山四分之一的靈氣資源。」

  也就在他心中思忖的時候，玉竹山上的靈氣已經如長江大河，傾瀉到了竹林之中。

  竹林此時起了微風，隨後空間波動，居然在林外現出一口古樸銅鐘。

  百里玄音走上前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根竹棍，在那銅鐘上連敲九下，繼而開口道：「玉竹山第二十一代弟子百里玄音，請『竹凰』開聖地，引梁長老入內！」

  聲音清朗，響徹四方。

  過得片刻，忽聽一聲清鳴從竹林中傳出，說不出的舒暢，猶如清風拂過眾人的內心。

  隨後林中白霧消散了一些，露出一條通道，三尺來寬，僅供一人通過。

  百里玄音指了指這條通道，沉聲道：「此路便通向『幻音琴海』，梁宮主到了裡面，可見一根翠竹與眾不同，在竹身上滴入一滴指尖血，便可進入琴海秘境了。」

  「多謝道友指點。」

  梁言拱手行了一禮，隨後轉身，大步走入了竹林之中。

  剛一進入，身後世界便遠去，再也看不到百里玄音和玉竹山眾女，仿佛到了另一片空間，四周翠竹林立，白霧瀰漫，還有淡淡清香環繞在身旁。

  「好一片竹林！」

  梁言微微一笑，沿著白霧中的道路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林中的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十丈方圓，正中間有一翠竹，竹身晶瑩剔透，仿佛玉石雕成，透過表面隱隱可見波紋變化，似乎蘊含大道奧妙。

  「看來這就是她說的那棵竹子了。」

  梁言走到竹前，細細打量了片刻，隨後伸出右手，從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了眼前的玉竹上。

  玉竹輕輕顫動，內部現出五彩波紋，與這精血融合到一起，似乎認可了梁言的身份。

  緊接著，竹內發出一聲清鳴，猶如天籟之音，引動長江大河，無數玄之又玄的奧妙玄音在四周響起！

  由於太過突然，梁言吃了一驚，只覺腦海之中都是各種玄音，元神魂魄一時竟不能凝聚，似乎有被這些玄音同化的趨勢。

  「不好！」

  梁言急忙運轉功法，緊閉雙眼，抱元守一，摒除一切雜念，這才使得元神魂魄漸漸安定下來。

  片刻之後，他重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竹林之中。

  周圍是一片汪洋大海，自己正站在一塊枯石上，這石頭漂浮在海面，只有三尺見方，僅供一人盤膝而坐。

  「看來這就是玉竹山的聖地『幻音琴海』了」

  梁言環顧四周，暗自沉吟道：「周圍並非真正的海水，而是由無數音律變化，最終匯聚成了汪洋，想必『天地玄音』的奧妙就藏在這片海洋之中，至於能夠領悟多少，就看個人的資質和悟性了。」

  想到這裡，梁言沒有猶豫，當即在枯石上盤膝而坐，開始參悟此中奧妙。

  他對音律之道也並非一無所知，當年在無雙城的城徒考核中，他從狐十三手裡得到《清心三疊舞胎仙》，正是百里玄音一脈的秘傳功法，這些年時時參悟，領悟的也不少。

  更有《大雅十三劍》，是他將音律之道融合於劍道而創的劍法。只是那時候的劍道修為不如現在，音律之道更是淺薄，因此這套劍法威力有限，到了化劫境以後基本就沒動用過了。

  到底是有些根基，梁言在枯石上靜坐，很快就沉浸到了音律的海洋之中。

  四周大海之聲，分明是各種玄音，雖有千萬種不同的變化，卻彼此融洽，和諧無錯，盡顯天地大道之玄妙。

  「果真是玄音無窮，天地演變，盡在其中！」

  梁言由衷發出了一聲讚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肉身為清，散於天地，只有元神魂魄暢遊。

  漸漸的，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了。

  「人也是音，另一種形式罷了。」

  心中忽有所悟，隱隱入門，見一縷波濤蕩漾而來，伸手一抓，卻是元神魂魄之手，將波濤納入掌中。

  低頭看去，波濤在掌心中流轉，五音和諧，奧妙無窮。

  「這是第一律！」

  梁言心中歡喜，元神作歌。

  雄渾之音充斥天地，其中蘊含的大道之妙，正是天地玄音十八律中的第一律：「江海闊」！

  「九州江海闊，萬里接天地！」

  這是意境，並無固定音節，參悟者按照自身感悟演奏出樂章，殊途同歸，只是形式有些差別罷了。

  梁言奏起「江海闊」，四周潮漲潮落，似乎在應和他所證之道。

  悟出第一律，仿佛見了新世界，第二律也隨之而來

  梁言在枯石上一坐不動，轉眼間，大半年的時間過去。

  琴海秘境之中亦有日出日落，周天星斗，周而復始，萬物都以音律為根基自動演化。

  這天清晨，梁言從入定中醒來，看了一眼四周，卻是輕輕嘆了口氣。

  「不愧是聖人絕學！『天地玄音』精深奧妙，我雖自忖悟性不低，但畢竟在音律之道上所學淺薄，終究還是不得真意」

  原來梁言費盡心思，在百日時間就已經悟到了第七律「天地大同」。

  可從第八律開始，就感覺吃力，許多地方想不明白，難解真意。

  這倒不是梁言悟性不夠，的確是在音律之道中所學太淺，有時候一個關竅想不明白，便整個都想不明白，卻是無可奈何了。

  但梁言的眼中並沒有失望之色。

  其實早在進入此地之前，他就料到了現在可能出現的情況，「天地玄音」共有十八律，乃玉竹山創派祖師的絕學，他就算再狂，也不可能自信全部領悟。

  所以他早就有心裡準備，只是抱著能多領悟一點是一點的想法，進入「幻音琴海」。

  如今雖只悟出前七律，梁言心中也不失望，因為這和他的預期相差不大，現在就看能不能融合這七律，悟出一絲音律法則，然後將其融入劍道，為將來突破劍心境做準備。

  這樣想著，梁言開始回憶第一律到第七律，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時，海面上忽的揚起清風，緊接著便有幽幽琴音響起，迴蕩在天地之間。

  「咦？這是.」

  梁言瞳孔猛地一縮。

  他參悟第八律長達百日之久，苦思冥想，如何聽不出這曲中變化？正是第八律的精妙所在！

  愕然抬頭，凝神看去，只見海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另外一塊枯石，就在距離自己百丈左右的位置。

  枯石上坐一女子，青衣白裙，幽靜淡雅，仿佛一朵青蓮，飄蕩在江海之上。

  「南幽月？」

  梁言的眼中露出了意外之色。

  他本以為此女對自己避而不見，已經斬斷情緣，卻萬萬沒想到，在這「幻音琴海」之中居然再見此女！

  南幽月坐於枯石之上，盪魔仙琴橫放在雙膝，玉指輕彈，琴音綿綿。

  「梁宮主且勿分心，此乃第八律『風雪渡江』，箇中精妙，都在琴音之中。」

  南幽月的聲音悠悠傳來，直接進入了梁言的神魂，伴隨著琴音，輕柔舒緩，又帶著一絲蕭索之意。

  「果真是『風雪渡江』！

  梁言恍然回神，知道南幽月是特意來幫助自己的，不敢怠慢，當即收斂心神，屏除雜念，隨那裊裊琴音，再次入了音海之中

  重新參悟第八律，有了南幽月的琴音指引，之前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都在此刻豁然開朗！

  所謂「渡江」，亦是「渡劫」，乃借天地之音，自然奧妙，化為風雪，乘風踏雪，飄然渡江，這才是曲中真意！

  「原來是這樣」

  梁言沉浸其中，喃喃自語。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從儲物戒中隨意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邊輕輕吹奏起來。

  笛音響起，卻和南幽月的琴音韻律完全不同。

  南幽月的琴音蕭瑟，帶著幾分孤寂，有大道獨行之蒼茫；梁言的笛音卻帶著幾分昂揚，乃借天地之風雪，為自己作一扁舟，雪中泛舟，作歌而行！

  這兩種玄音，其實都是第八律，只是兩人性格不同，所悟不同，最終得到的樂章也不同，但本質卻是相通的。

  汪洋大海之中，兩塊枯石上，琴音裊裊，笛音蕭蕭。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雖然兩人所悟不同，但琴音和笛音混合在一起，居然沒有絲毫不和諧，反倒是互相應和，渾然天成！

  「怎麼會這樣？」

  南幽月的內心起了波動，琴音稍亂，卻聽笛音中也出現了變化，似乎在為她糾正錯誤。

  心中一凜，南幽月連忙收斂心神，專心彈奏盪魔仙琴。

  琴音恢復如初，笛音也隨之恢復。兩人在海上合奏，只覺得說不出的默契，根本無需交流，連眼神都不用交換，只聽琴笛之音，便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這種感覺南幽月從未有過，仿佛兩人都不著片縷，坦誠相對，對方的所有想法，所有感悟，自己都能在一瞬間明了。

  「原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

  南幽月似乎讀懂了梁言，眼中迷茫漸去，抬頭看時，卻見梁言也剛好看來，兩人四目相對，都在這一刻釋然，同時笑了起來。

  微風習習，琴海泛波，一曲合奏未完，第八律已盡，第九律卻隨風而來。

  兩人彈奏至今，沒有半點疲憊，反而是神采奕奕。

  第九律也毫無遲滯，在兩人的樂器上演繹，自然而然地變成天地玄音，沒有絲毫衝突，和諧完美。

  琴音笛音，相互映照，一曲不老，仿佛到天涯海角。而天地玄音也從第八律開始，不斷演變：第九律、第十律直至第十七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