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須彌曇花
岐水河。
方獨樹乘坐魔車奔馳於河面，朝著極西鯤雲神禁的方向趕去。
駐紮於神禁天絕山的楚上師與史庚上師，獲悉方獨樹已經返回河西，就傳信到大磐城，讓方獨樹前往天絕山協助處理狼毒部修士的歸降之事。
方獨樹接到信令後沒有拖延，當即跟隨楚上師與史庚上師的信使，一道前往天絕山而來，只需駛航到岐水河盡頭，就能遙望天絕山巔。
信使乘坐飛舟，在前引路。
方獨樹獨坐魔車，在後尾隨，趕路時他緊握一塊墨綠玉佩，思緒不自禁回到了數日前，在鳳鳴府私下與森沉祖師會晤的場景。
他手中玉佩就是被森沉祖師所贈。
森沉祖師所透露的情報，他至今也記憶猶新。
「這是須彌佩，能夠在六芒樹附近開啟空間裂縫！那些狼毒部修士也珍藏了一塊，等道友趕去與他們相見，替他們治癒了劍傷後，他們會立即啟動須彌佩，借用此佩的須彌之力逃出天絕山！」
森沉祖師又道：「如果貴宮把綠厄靈女也帶到六芒樹旁邊，那麼綠厄靈女一定會被須彌之力攝走，到時狼毒部修士就有可能從六芒樹里找出鯤鱗，直接從天絕山遁入鯤雲神禁裡邊，永久霸占洞天！」
這一番推論聽來離奇無比，卻也示警意味十足。
最初方獨樹並不相信，他質疑道：「眼下六芒樹已經定在天絕山里，五嶽宮派遣了數位化神期上師聯手封鎖，一隻蒼蠅也別想飛走，這塊玉佩有什麼能耐，能在上師眼皮底下攜寶私逃？」
森沉祖師道：「這塊玉佩是使用天地靈根須彌曇花的根莖煉製出來，傳說須彌花是伴生在六芒樹周圍，由於六芒樹貪噬草木靈氣，不管紮根在何處，都會造成方圓千里草木不生，唯獨須彌花是例外！」
方獨樹早就知道，每一部先天至道附近都有一株天地靈根。
他的開源瓶附近長了一棵玉橡膠樹，南天佛國的普渡輪旁邊長了一株曼殊菊花。
仙鯤池底的人面蓮蓬，肯定也是與橡膠樹與曼殊花同一級別的天地靈根，但人面蓮蓬到底是誕生在哪一部先天至道旁邊，方獨樹暫時還沒有打聽出來。
可能是誕於長青蓮周圍，也可能是扶搖翅周圍，當然還可能是浮屠鍾周圍，畢竟人面蓮蓬是被鵬修移植，昔年鵬修可是執掌了青河內的大部分先天至道。
而且方獨樹也聽聞過須彌花，當年他尚未結丹時，曾經在通幽長河內探險通天妖國的皇宮遺址。
他在太子重隆峰上遭遇了青野派弟子森霖，此人就驅使過須彌花神通，打出一道小範圍的空間裂縫，花力玄奇之極。
不過森霖所使的須彌花並非實花，僅僅是一道顯化了花影的咒語。
方獨樹並不知曉須彌花的底細，他就問道：「須彌佩是使用須彌曇花的根莖煉製出來，根莖一旦被煉，還能繼續存活嗎？」
「肯定不能！早在很久以前，須彌曇花已經死亡！」森沉祖師開始講述往事：
「傳說須彌曇花每開放一次花朵，都會在六芒樹周圍打開一條空間裂縫，協助六芒樹把枝條延伸到草木茂盛的地域，等六芒樹把這些地域的靈氣吞噬乾淨，須彌曇花會再開，再次釋放新的裂縫！」
所謂曇花一現，就是指空間的剎那撕裂。
須彌曇花是天地靈根，藥效對修士沒有太大幫助，卻對六芒樹至關重要，昔年六芒樹真靈的誕生，就是須彌曇花直接促成。
森沉祖師繼續道：「也許是六芒樹吞噬靈氣，得罪了太多仇家，導致被報復，須彌曇花最終被殺，根莖破損，再無救活可能，勾葉人先祖就把根莖煉製成了玉佩，傳承至今。」
這種玉佩的威力，絕對不是昔年森霖的須彌花咒可以比擬。
方獨樹隨即問出了心中疑惑：「當年在磐石橋上，森羅王曾經施展了一種須彌花咒的法術，也能開啟空間裂縫，這是何來歷？」
森沉祖師道：「這是勾葉古修通過模仿須彌花力，所參悟出來的至道，後裔研修至道後淬鍊了真寶，也能裂開空間，不過這種至道與真寶威力不強，對付不了化神期修士！」
「須彌佩就對付的了？」
「不需要對付！如果狼毒部修士在六芒樹周圍啟動須彌佩，神通會增幅，無論貴宮派出再多上師，措手不及之下，都會被空間裂縫挪移到其它地界，一旦貴宮上師被暫時流放，那些狼毒部修士豈不是可以攜帶六芒樹逃之夭夭？」
「他們想的美！你這枚玉佩是從哪裡得來的？」
「不瞞方道友，當年你在勾葉森林殺死森羅王后，老夫之女嫁給了森羅王之子，玉佩是從此人手上得來！據此人說，須彌佩原本有六塊，但是有四塊已經被毀，目前世間獨此兩塊，一塊原本在巨夜王手上，那些狼毒部修士為了盜取六芒樹，私下奴役了巨夜王，因而搶得了玉佩，另外一塊在森羅王手上！」
「原來是森羅王之物，他有這麼厲害的寶佩，為什麼當時不用在我身上？」
「森羅王打定主意要殺你復仇，如果對你使用玉佩，會把你挪移出勾葉森林，那還怎麼殺你？方道友，當年那一戰，老夫曾經苦勸森羅王放你離去，但他執意不聽，老夫也無可奈何！」
方獨樹沒有功夫與森沉祖師敘舊。
他最後詢問森沉祖師：「你有膽子孤身登門，讓我很意外，難道你就不怕我得了你的情報，拿了你的須彌佩，然後殺了你？」
森沉祖師輕嘆一聲：「誰人不怕死？但老夫與令祖師年歲相仿，已有九百歲高齡，又斷了一臂，再無修行可能，早就與死無疑，如果能在死前，與方道友你化解了這段仇怨，那老夫也死有所值了！」
說完他朝方獨樹躬身一拜：「如果方道友無法釋懷昔年的森林圍攻之仇，可以速殺老夫！只希望等老夫死後，方道友不要再遷怒老夫後人，老夫已經叮囑他們，今後不與方道友敵對，而且方道友若有交待，他們會替方道友效力！」
方獨樹沉吟了片刻，對他說道：「你的玉佩我收下了，我會使用這件玉佩去和狼毒部修士較量，如果玉佩可以建功，助我奪回六芒樹，我會替你解除劍創，但假如玉佩無用，那麼劍創會繼續留在你身上，到時你從哪裡來，就返回哪裡去！」
「老夫多謝方道友寬宏大量，不殺之恩！」
森沉祖師心裡長舒一口氣，認為方獨樹是被他誠意打動，這才赦免了昔年的圍攻之過。
他最後道：「老夫並非屠鹿人，也不是勾葉人，老夫始終認為自己是河西人，但老夫的身份在隨著局勢而變化！
那些狼毒部修士可能也一樣，也許他們是打算使用須彌佩與貴宮為敵，但如果局勢改變，他們可能會臨時做出調整，如果期間發生什麼意外，希望方道友不要歸咎於老夫的情報失誤！」
……
回憶到這裡，方獨樹收回了思緒。
他再次摸了摸須彌佩的佩面，攜帶此佩在身，他可以阻止狼毒部修士發動偷襲，也可以把六芒樹留在天絕山。
但是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呢？結果會讓五嶽宮修士獨占六芒樹與鯤鱗，到時鑒花洞天仍舊會被五嶽宮開啟。
所以方獨樹不能使用須彌佩，反而要放任狼毒部修士展開行動，可是這樣一來，狼毒部修士卻有可能獨占六芒樹與鯤鱗。
方獨樹不禁心想，到底怎麼決斷，才能把此事處理的妥善得當？
他正謀算之時，魔車已經降臨在了天絕山。
這是一條矗立在鯤雲神禁邊緣的山脈。
魔車被信使接引到山間一座通體火霧的山峰上。
這些火霧是一層禁制，封鎖了整座峰體，信使手持專屬陣旗開啟了霧禁，等方獨樹驅車遁入霧禁之中，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他盤踞半空俯瞰一眼，發現峰頂沒有任何建築，只顯露了一座直徑百十丈的火山口，再看山口之中，正瀰漫著一團火焰慶雲，雲上種植一顆翠綠靈樹。
慶雲周圍懸浮著數十座蓮台，每一座蓮台上都坐鎮一位元嬰修士，瞧見方獨樹現身，紛紛側目過來，有人抱拳行禮，有人點頭頓首，也有人在朝方獨樹呼喊：「方師弟，你總算來了！」
方獨樹順著聲音望過去，見黎丹徽與一位中年男修同乘一朵蓮台，齊齊和他招手，那個男修是北庭王楚寅後人楚厚准。
昔年在龍門關作戰，黎丹徽、楚厚准與幽劍嵐三人奉命前去搶奪火龍星斗，事後陪同方獨樹前往羲皇台覲見甘池上師，曾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從那以後，方獨樹再未見過楚厚准與幽劍嵐。
方獨樹收了魔車，落在黎丹徽的蓮台上，先敘了一聲舊：「兩甲子未見，師姐已經進階元嬰中期了，可喜可賀！楚兄竟然也在，幽師姐怎麼沒有來？」
「方師弟是在問幽劍嵐嗎？」
楚厚准笑道：「當年屠鹿人越境偷襲，她家空谷境沒有任何損失，不必像我一樣搬遷西疆，不過三十年前她來河西遊歷過一次，曾經問過方師弟近況，它日方師弟有暇，可以我知會一聲，咱們一道去她家做客！」
「好！」
方獨樹說話間，目光轉向了火山口，目前楚上師、史庚上師與五嶽宮幾位上師，全部盤坐在山口慶雲之上，面朝翠綠靈樹，呈包圍之狀。
整棵樹體有十餘丈高，樹幹之中浮現一位老者身影，他如楚上師幾人一樣，盤膝坐在樹根處，雙手搭在膝上，左手背部顯露一道血紅色傷痕，大約兩寸來長，方獨樹驅車闖入霧禁一刻，他目光就轉向方獨樹，再也移不開。
除了老者以外，樹杈上還盤坐幾十位身穿狼毒部道袍的昆天修士，他們每人占據一根樹枝，像是在結陣，也像是在守護老者。
方獨樹一眼掃過去，在那幾十位盤坐樹枝的修士里，發現了狼毒部大祭司貝宿，頭號戰將車布的身影。
大祭司貝宿伸手摸了摸右臂，這是當年被青蓮劍刺傷的地方，雖然只是擦破了一點皮肉，卻怎麼也癒合不了，兩甲子來他尋遍名醫，俱都沒有絲毫效果。
他被方獨樹這一劍耽擱了百年修行，心中恨意可想而知，但他有能耐統領一個部落，自是心機深沉之輩，非但沒有對方獨樹展露敵視，反而抱起雙拳，朝方獨樹遠遠施了一禮。
車老怪號稱狼毒部頭號戰將，在龍門關被方獨樹誅滅了本命至道『鎮劍碑』的真靈，劍碑本體被鎮壓，他自己肉身更是遭受重創。
他腰間有一道嬰臂粗細的血窟窿，至今傷可見骨，傷口折磨了他百年之久，他簡直要把方獨樹給恨死，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忍著怒氣，向方獨樹投去牽強的笑容。
事實上，端坐樹枝的幾十位狼毒部修士，他們個個帶傷，而且都是昔年在龍門關時遭了青蓮劍襲擊。
原本他們有上百人之多，百年過去後，已經死了一大半，要麼是壽元耗空坐化掉，要麼是尋醫問診期間傷重暴斃。
時至今日，苟延殘喘了這幾十人。
「方師侄，你且過來！」
楚上師朝方獨樹招招手，笑道：「昔年在龍門關時，諸位同道與你有些過節，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他們決定歸降五嶽宮，而且把六芒樹給帶來，誠意滿滿，咱們也得有所表示！」
方獨樹聽見喊聲，飛離蓮台，降落在了慶雲上。
他站到楚上師與史庚上師中間，說道：「敢問楚師伯，咱們應該如何表示？」
楚上師望向樹間群修：「這些同道昔年被你飛劍所創，劍傷無法醫治，如果方師侄你有法子，不妨成全了他們！」
方獨樹又問：「假如弟子成全他們，他們事後反過來報復弟子，又該如何是好？」
「絕對不會報復！」
不等楚上師回應，那位盤坐樹根下的老者，搶先開口：「這位道友，今次我們狼毒部是舉族來降，我們事先已經叛出昆天八部，斬斷了一切後路，從今往後，我們狼毒部只能效忠五嶽宮，絕對不可能再回昆天，又怎麼會報復道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