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顯峰進了城。
青娘的心懸了起來。
家裡最近收了一百來個雞蛋,青娘狠了狠心,將這些雞蛋都是用醬汁煮熟了,又浸入了味,讓裴顯峰全都帶進了城裡。
若萬一賣不掉……
青娘是擔心的,但日子已經這樣了,她要看病,要吃藥,那麼就要想法子掙錢,若這法子可行,家裡也能多掙些銀子,減輕一些裴顯峰的負擔。
青娘歇息了一會兒,她輕輕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罈子里的醬汁都用完了,幸得家裡還有鹽巴和辣子,青娘忙活了一下午,才將罈子里的汁水重新續上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拿了塊帕子將罈子擦得乾乾淨淨的,整理完廚房,青娘也沒有閒著,去院子裡將晾曬的衣裳取下,一件件地疊好,為裴顯峰整整齊齊地收在了柜子里。
天色已是暗了。
喧鬧了一天的村子已是安靜了下來,青娘在家準備好了飯菜,但裴顯峰還沒有回來。
青娘心裡漸漸焦急了起來,她解下了圍裙,用一件破舊的棉襖包了一罐子熱水和幾塊餅,慢慢地離開了家門。
萬籟俱靜。
已是有不少村民進入了夢鄉。
裴顯峰進了村,他也知自己回來得遲了,腳步邁得極快,剛到村口,就聽一道女聲蘊著驚喜,對著他喚了句,「相公,你回來了。」
借著月光,裴顯峰看見村口的槐樹下站著一道纖細的影子,是青娘。
「青娘?你怎麼在這?」裴顯峰蹙了蹙眉,加快了步子。
「我來這等你。」青娘的眼睛透著溫柔的笑意,從懷中的包裹里掏出熱乎乎的罐子和餅,送到了裴顯峰面前,「水還熱著,快喝些水。」
裴顯峰的確又渴又餓,他從青娘手中接過罐子,仰起頭喝了幾口,喝完水,見青娘又是將餅子送在了自己面前。
他接過餅咬了兩口,那餅子裡還夾了用醬汁煮好的雞蛋,是青娘留給他的。
青娘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定是渴得很也餓得很了,她心裡憐惜,只催促道,「咱們快回家,我再給你煮碗面。」
「嗯。」裴顯峰應了一聲,一手拿著罐子,另一手則是牽過了青娘的手。
「怎麼不問問我雞蛋賣出去沒?」裴顯峰向著青娘看去。
青娘這才想起雞蛋的事兒,方才看見他回來,她那一門心思都想著先讓他吃些東西,喝兩口熱水,竟是將雞蛋的事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此時聽丈夫提起,青娘的心又是提了起來,趕忙問道,「是啊,咱們的雞蛋怎麼樣了?賣出去了嗎?」
「我之前進城路過戲園子,看見那些人為了看戲常常來不及吃東西,都是從戲園子外隨便買點吃的填飽肚子,我這次也沒去旁的地方,直接去了戲園子。」
「那,怎麼樣啊?」青娘心裡有些緊張,「有人買嗎?」
「有人買,全都賣完了。」看出了青娘的緊張,裴顯峰也沒有再賣關子,他的聲音溫和,直接告訴了妻子。
「真的?」青娘又驚又喜,只覺得不敢相信。
「真的。」裴顯峰並沒有吝嗇自己的誇讚,「你的手藝很好,我想這是一個好法子,咱們以後把雞蛋煮熟帶進城賣了,也省得會把生雞蛋打碎。」
得到丈夫的認可,青娘心裡十分高興,她的唇角含笑,就連腳步都是輕快了些,瞧著她如此,裴顯峰的黑眸中也是有暖意划過。
兩人回到家,裴顯峰讓青娘與自己一道在桌前坐下,自己則是從懷中取出一隻錢袋子,裡面沉甸甸的,交給了青娘手裡。
「這麼多?」青娘打開錢袋子,有些驚訝地與丈夫開口。
「嗯。」裴顯峰點了點頭,以往收來的雞蛋都是按著一文錢的價格賣給酒樓,但今日將將雞蛋煮好後拿去戲園子,一個可以賣三文錢,這一百來個雞蛋全都賣完,足足拿回來三百多錢。
青娘捧著這錢袋子,眼睛亮晶晶的,裴顯峰有些忍俊不禁,他伸出手撫了撫青娘的發頂,「我明日多去幾個村子,儘量多收些雞蛋回來。」
「好啊。」青娘眉眼彎彎的,從柜子里找出了一個小木盒,原先是留著放一些針頭線腦之類的小玩意的,此時已是空了出來,青娘將這些銅子兒全都放了進去,竟是「嘩啦啦」地響。
青娘的眼睛裡透著心滿意足,她覺得,她與裴顯峰存的不僅僅是銀子,更是他們將來的希望。
將錢收好,青娘去廚房為裴顯峰下了一大碗面,面是一早擀好的,再從罈子里取一把雪菜,切碎,配著生薑絲,干辣椒,肉沫炒了一大盤,特別的下飯。
裴顯峰這一頓吃得很舒適。
他今日奔波了一整天,雖然掙了三百多錢,但一想著要給青娘看病吃藥,那筆錢便也不捨得動了,他是餓著肚子從城裡趕回來的,再看青娘,在自己吃飯時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溫溫柔柔的看著自己,裴顯峰只覺得自己這一趟走值了,周身的疲憊也都煙消雲散了。
待裴顯峰吃完了飯,青娘打了一大盆熱水,蹲在了他面前。
裴顯峰眸心微沉,二話不說就要扶她起來。
「你別動,快坐好。」青娘的聲音很柔和,將裴顯峰又是按回了椅子上。
「青娘?」裴顯峰似乎不忍讓青娘蹲在自己面前。
「你今天走了太多的路,泡一泡腳會很舒服。」青娘捲起自己的衣袖,脫下了他的鞋襪,將他的腳按在了熱水裡。
猶記得自己剛嫁來的那一天,裴顯峰也曾這樣為她洗過腳。
當然,不同於她的腳的白嫩,裴顯峰的腳很大,腳背很寬,腳掌也很厚,腳心還有很多繭子。
與他的腳一比,更是顯得青娘的手又白又小,青娘為他搓洗了兩下,忍不住笑道,「你的腳真厚,咯著我的手都疼了。」
裴顯峰伸出胳膊,一舉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坐在了他的膝上。
青娘的手濕漉漉的,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就見裴顯峰的眼瞳如墨,與自己說了句,「你不用這樣。」
「哪樣了?」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女奴,不用這樣伺候我。」裴顯峰解釋道。
青娘搖了搖頭,「不是什麼伺候不伺候的,我們是夫妻,夫妻倆就是要相互照應,相互愛惜的,」青娘說著,臉頰浮起一絲紅暈,她微微低下頭,又是繼續說道,「我這樣做,是因為你值得。」
裴顯峰的大手微微用力,讓她的身子靠近自己,「你真這樣想?」
「嗯。」青娘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與他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裴顯峰心裡一軟,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後腦勺,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