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這一碗熱乎乎的方便麵進了肚子裡,方才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三爺剛剛非要拉著四爺跟他一同用膳,四爺推脫不過,便去他的馬車上坐了一會兒。面對一桌子的膳食,四爺壓根沒想起來吃飯,專門看戲了。
一會兒側福晉過來找他三哥一躺,一會兒格格過來找一趟,共坐了兩刻鐘不到,馬車上的人就沒斷過。
四爺終究是忍無可忍的回到了自己的馬車,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若是此時傳膳,免不了又要休整,耽擱時間,倒是蘇培盛機靈,想起溫酒帶的方便麵來了,給他用滾水泡了三塊麵餅。
四爺吃著這面,不由得倒是想起溫酒來了。
說起來,還沒再吃上她做的小餛飩呢,那日去米糧店回來的時候,她還說給自己做好吃的,也不知要做些個什麼。
上一次吃的蝦蟹,滋味很是不錯,還有那烤肉,如今想想,竟然還有些饞了。
沒想到自己也有犯饞的時候,四爺好笑的搖了搖頭,靠在身旁睡得正酣的旺財身上,將身旁讀了一半的書又拿了起來。
蘇培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四爺才剛吃完,他又哪裡有時間用膳呢?這會兒肚子都餓扁了。
在聞著這面香噴噴的味道,更是愈發難以忍受。
也不知那面吃進嘴裡是個什麼滋味,僅僅是素麵而已,都瞧不見葷腥,瞧不見葷腥,怎麼都這麼的香呢?
想著想著,肚子就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見四爺看過來,蘇培盛嚇了一跳,即刻便跪下來:「奴才有罪。」
四爺:「餓就去吃,爺苛待你了?」
蘇培盛一聽這話,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似的:「沒有沒有沒有,貝勒爺什麼時候苛待過奴才?奴才能伺候在貝勒爺身邊,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四爺不奈地擺了擺手:「抓緊吧,自己拿面泡去。」
蘇培盛立即行禮拜謝:「謝主子,主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
馬車上放著平時慣用的熱水,一直放在炭火上呢,蘇培盛將座位底下放著的小盒子打了開來,異常小心的拿來一個麵餅。
生怕摔了,抓緊放到邊上的盆子裡,又把盆子放到了桌子上。
四爺瞧都沒瞧他一眼,便道:「一個哪夠吃?多泡兩個,吃飽。」
蘇培盛愣了一下,緊接著這眼圈就有些紅了。
拿著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即刻應了一聲:「哎。」還是主子知道心疼他。
他自小就在主子身邊,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讓人賞心悅目的,平日裡辦事也不甚機靈,若說是優點,也就剩一個忠心了。
主子平日裡時常罵他,卻也是在教他做事,這麼多年在主子身邊伺候,也從未受過什麼委屈。
主子老是冷著一張臉,說話也不是很和善,可對他蘇培盛來說,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這般想著,他看著四爺的目光,就逐漸的狂熱了起來。
四爺瞧了一眼他那又開始犯蠢的奴才,糟心的別過臉去看旺財。
旺財這會兒睡得正酣,肚皮都露著。
四爺伸出手來在他肚子上揉了揉,旺財察覺,便睜開眼睛瞅了一眼,看是四爺又睡了過去。
蘇培盛這面不大一會兒就泡好了,小心翼翼地端著道:「主子,奴才出去吃。」
「外頭有地方給你吃麵?就擱這吃吧,別那麼多的事。」
「可是…」
四爺眼睛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嚇得蘇培盛將後面的話全都吞了過去。
拿起筷子來,將這面攪勻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差沒吞口水了。
從昨兒個開始,他就惦記這面,沒想到還真有機會能吃進嘴裡。
只是還沒等他往嘴裡頭送呢,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喊道:「老四老四。」
接著,就見三爺猛地跳上了馬車。
「哎喲,三爺吉祥,這馬車危險,您怎麼就上來了?」
馬車一直在行駛,雖然雪天行的慢,但是就這樣直接翻進來,實在是太危險了。
蘇培盛一時之間顧不上吃麵,嚇得臉色都白了。
若是三爺在他們這馬車上出了個好歹,指不定主子又要被萬歲爺罵上一通。
三爺頗為不在意,手上一柄摺扇唰的一下打了開來,輕輕的扇了兩下,甩了一下小辮子看著四爺,臉上掛著儒雅的笑:「老四,愚兄來同你說件事。」
又是撩了一下袍子,脊背挺得老直,眉頭輕皺道:「你能不能讓馬車稍稍慢些?芳兒她身子嬌弱,這些時日頗為不適。
這馬車走得快,屬實太過顛簸,芳兒身子受不住。」
馬車上的旺財看見三爺忽然進來,猛地驚醒,滿臉警惕。
四爺安撫的在旺財腦門上摸了兩把,壓根看都沒看三爺,繼續瞧著他手上的書。
三爺咬文嚼字的念叨了一堆,見四爺沒個動靜,直接把四爺手上的書給抽了出來。
「老四,爺跟你說話了呢,你聽見了沒?」
四爺淡淡的目光落在了三爺身上,總算是有點人樣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拿個扇子扇的什麼風?
「三哥,身子不舒坦就該好好回去養著,要不然你把人送回京城吧,京城舒坦。
再不濟我在這附近尋個莊子,讓她先住下,等咱們回京的時候再把她帶著一同回去。」
三爺一愣,扇子都忘了搖了:「這怎麼能行呢?」
四爺幽幽的盯著三爺道:「有什麼不行的?馬車走的這麼慢,她還嫌棄顛簸,看來她對三哥的情誼也就一般。」這位叫芳兒的四爺知道,是他三哥在宮裡面偶遇,據說哭泣的十分可憐的秀女。
出身不高,不過是個八品縣丞的女兒。倒是硬生生的被她三哥討回去做了格格,聽說現下寵愛正濃。
三爺一聽這個眼睛一瞪:「誰說的?爺曾經生病,芳兒可還做過割肉為引的舉動,你竟懷疑芳兒對爺的真心?」他臉上那儒雅的笑徹底沒了。
「哦,」四爺不甚在意的點頭:「可以割肉為引,卻不能為了三哥旅途奔波,情誼還真是深厚的很。」
三爺的眉頭都快擰成山路了:「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是爺瞧著她不舒坦,才來同你商量的,她還攔著爺不讓來呢。」
四爺生生敲開他三哥腦殼看看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三哥,且不說如今咱們的馬車行的已經夠慢了,便說你的這番舉動被皇阿瑪知曉了,你覺得你那個芳兒還有命陪你嗎?」
三爺依舊梗著脖子:「你不說我不說,還有旁人能知道?」
「三哥真當這一次是出去遊玩兒不成嗎?咱們這一次去晉陽,背地裡指不定多少雙眼睛盯著尚未可知,三哥當真要在這個時候同弟弟說這個?」
這般說著,四爺便是將他的書又撿了起來。
三爺也慣是會看臉色的,知道他這位四弟不開心了。
皇阿瑪說了,出門一切聽四弟的,他這個當哥哥的壓根就沒個話語權,剛才叫了侍衛慢些,可那侍衛表面答應著,壓根兒就不聽!
這般想著,瞧這個四弟,眼神逐漸幽怨。
四爺有一下沒一下的去摸旺財的肚子,壓根不看三爺。
蘇培盛的眸子在四爺和三爺之間來迴轉換,時不時還要看一眼桌子上剛剛泡好的那一碗麵,一時間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去吃。
如今天冷,這面泡的時間長了,就該涼了。
他這肚子餓的咕嚕咕嚕的直叫,可是瞧著這兩位爺,愣是不敢動。生怕哪位爺把氣撒在了他頭上。
三爺這邊瞧了四爺好一會,見他壓根連個反應都沒有,眉頭頓時一皺:「老四,你是不是沒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裡?」
四爺淡淡的回:「三哥想多了。」
三爺聽了這個,忽然又道:「你若不這麼想,那你就讓隊伍稍微慢一點兒,哪怕慢一丁點兒也行啊。」
見四爺又不說話了,三爺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總不能讓你三哥沒面子吧?芳兒剛剛難受的都快哭了,膳食都用不下。
爺都答應她了,若今兒個這般灰溜溜的回去,爺的面子往哪兒放?」
話說到這,察覺身後蘇培盛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盯著自己,三爺眼睛一瞪:「瞧什麼瞧?還不快出去。」
蘇培盛瞧了眼四爺,見四爺不說話,便想悄悄地想要挪出馬車。
才挪了兩步,便聽四爺道:「行了,別折騰了。」
轉頭又對三爺說:「三哥,這樣,要不弟弟的車先行一步,三哥可以帶著你的芳兒姑娘慢慢的在後面走,可好?」
三爺一聽,氣的嘴唇抖了好幾抖:「這話是人說的嗎?你要把爺丟出隊伍去?」
四爺:「三哥,咱們如今行程已經夠慢的了。
要不弟弟先行一步,剩下的隊伍由三哥帶著。」
聽了這話,三爺有些懵了。
皇阿瑪跟他說過,這一路上要聽老四的,若是才走了沒多久,他跟老四就分開了,老四固然要挨訓,自己也跑不了啊?
這般想著,氣呼呼地盯著四爺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忽兒聞到了一股子香氣,下一世的將視線落在了桌上的面碗裡。
「哎,這面怪香的。」
四爺有些跟不上他三哥這思維跳躍,繼續看書去了。
旁邊的蘇培盛便是陪著笑臉回:「回三爺的話,這面叫方便麵,是特意做給咱們貝勒爺出門帶著的吃食。
三爺將筷子拿了起來,把面拌了拌:「味道還真不錯,沒人動過吧?」
蘇培盛咽了咽口水,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三爺,這面是主子賞給奴才的,說來奴才已經…」
話說到這份上,若是個正常的主,自然是不會碰。
可三爺當下卻問道:「你就說你有沒有入口?」
蘇培盛只得搖了搖頭:「未曾。」
三爺聽了這話便滿意了,而後夾了一筷子的麵條,斯斯文文的送到了嘴邊。
一口咽了下去,他頗為讚賞地點頭:「滋味甚濃,不錯,不錯。」
這是溫酒炒的底料,味道更接近牛油火鍋底料,只是少了些辣椒,大多用的是花椒,口味下的濃厚了些。
兩口面下了去,三爺辣的吸了兩口氣:「還真是夠勁兒。」
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低下頭去再吃的時候,一丁點兒斯文都沒有了。
一碗麵進了肚子,三爺舒舒坦坦的靠在馬車上,舒了一口氣。
說起來,今日午時他也沒用好膳食。
芳兒剛剛哭了,沒多久翠兒也哭了,過了一會兒,芳兒身子又有一些不舒坦,他怎麼有吃飯的心思呢?
四爺忍不住看了他這位三哥一眼,忽然萌生出一腳將他蹬下馬車的念頭,終究還是忍住了,道:「三哥,要不你還是抓緊回去看的你的芳兒吧,這一會兒沒見到你,指不定又要哭了。」
三爺聽了這話,撩開車帘子伸出腦袋向前頭馬車瞧了一眼:「說的也有道理。」
下意識的便要往馬車外頭走,只是走了一半,又立即停了下來,回頭看四爺:「老四,真的不能讓馬車慢一點嗎?」
四爺皮笑肉不笑的說:「三哥自己帶隊,想怎麼走都行。」
「得得得!爺不說了。」三爺撇了撇嘴,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察覺到自己的動作甚是不雅,他臉色一僵,立即將手收了回來,從懷裡面找到了一塊帕子。
拿出來輕輕地擦了擦嘴,將帕子摺疊了起來,又塞回了懷裡,這才撩開了帘子,縱身一躍,跳下了車。
蘇培盛再看過去的時候,便見那位三爺十分風流的甩了一下他自己的錦袍,穩穩噹噹的落在了地上,摺扇也是呼啦一下打了開來。
微風襲來,倒真有幾分風流倜儻的樣子。
只是可惜,如今是數九寒天的冬日,他還拿著一把扇子搖。
況且吧,馬車還在行駛呢。
於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位「風流倜儻」的三爺,小跑著去追前面的馬車去了。
蘇培盛心情頗好的把帘子放下,又瞧了一眼桌子上僅剩下湯的碗,即刻沒了精神。
他的面啊,又沒吃進嘴!
忍了又忍,到底腆著臉去看四爺:「主子…」
四爺閉著眼睛都知道他要幹嘛:「自己去拿。」
蘇培盛即刻叫了小太監把那髒了的碗拿回去,又拿出一個新的來,放在桌子上。
一如上一番操作,泡了兩個麵餅進去,加料,又倒入開水,再一次進入了焦灼的等待中。
眼瞧著時辰差不多,蘇培盛眼角眉梢都帶著期盼,將蓋子打了開,香氣衝著鼻子就過來了。
這一次總算是沒人跟自己搶了!
「四哥!」
還不等拿起筷子攪合一下,頓時又聽到馬車外頭傳來了聲音。
下一秒,就見馬車帘子又被掀了開,九爺十爺兩個人鑽進了馬車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