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面對太皇太后的迷醉行為,蘇雲溪小小的玩了一把,看著她表情不虞,輕笑了笑,老虎不發威,真把人當病貓。

  她一直哄著她,沒有任何駁斥行為,也是不想橫生枝節。

  畢竟這不計較一時得失,就能獲取到安穩,誰不想呢。

  但是老祖宗這些時日的作為,也有些超出她的底線了,換句話說,她不願意慣著呢。

  軟軟的懟了一句,也是叫她知道。

  尋常的事,讓了也就讓了。

  但是孩子不行,稍微染指,她必然暴怒,這些她是星點都不會忍。

  太皇太后被她懟了,瞧著沒什麼反應,只撩了撩眼皮,淡淡的看著她。

  蘇雲溪跨出慈寧宮的大門,她想了想,還是跟康熙打了一聲招呼,說句不好聽的,這後宮中做主的還是他。

  畢竟這牽涉到孩子的事,想必也不會輕易的受人脅迫。

  康熙聽罷,捏了捏她的臉,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你放心,孩子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這話難得,康熙作為帝王,說話做事,就算對著寵妃,也是個說話飄渺不定的。

  在帝王身上尋求安全感,必然是不能的,他要說的事,他不在你身邊的時間,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統統都不能說。

  因為涉及國家政務,就算他敢說,你也不敢問。

  當對一個人的行蹤無法掌握,他在做什麼,他會做什麼,你都沒有辦法去掌控,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安全感,跟鬧著玩一樣。

  蘇雲溪就處於這種狀態,不管康熙給她說了多少肯定的話,她第一反應,都是不信的。

  但她面上仍舊是笑吟吟的,特別甜的應下了。

  康熙不疑有他,將她往懷裡攬了攬,淺聲道:「旁的倒也罷了,孩子的事,你多上心。」

  說著又覺得,她看似穩善不爭,但該是有她的好處,也沒見什麼少了。

  可見是個內秀的。

  跟她說的時候,語氣淡薄,但是他踏出翊坤宮大門的時候,面色瞬間陰沉下來。

  老祖宗這是在警告崇嬪,還是在警告他。

  前世的時候,他到底比現在軟和些,而如今該給的情分,前世都給過了,這輩子大開大合,相對來說要直白許多。

  想必是讓老祖宗不滿,這才找到崇嬪頭上。

  太皇太后明白,崇嬪不是拿去給她撒氣的,是兩人之間溝通的橋樑,是他示弱的台階。

  偶爾拿她撒氣可以,長者賜不敢辭,但是拿孩子撒氣不行。

  康熙抿了抿嘴,大踏步離去了。

  而留下的蘇雲溪不禁擰了擰眉頭,越想越覺得不對,這老祖宗對她的態度,著實有異,太過搖擺不定了,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寵著她,後來的態度不提也罷。

  但是康熙今兒聽了,這維護的態度太過篤定了,他在謀劃著名什麼不成。

  她眸色深了深,坐在西洋鏡前,攬鏡自照,看著鏡中女子的神色,仔細的觀察著眉眼。

  對鏡輕笑,只要臉還在就成。

  蘇雲溪一直覺得康熙很有違和感,從不曾發現過端倪,卻不曾想,機會來的這般快。

  晚間用膳的時候,他好似心情很好,多吃用了兩杯酒,難免神采飛揚的高談闊論。

  說著說著,他說了一句沙俄必退,這倒不算什麼,只是後來又說了一句,不燒然後偷他糧草什麼的,這句話說的聲音比較低,她含含混混的聽清楚了。

  心裡還在想,康熙果然是個大才,就連喝含糊了,也一心想著政務。

  誰知道過幾天,就聽朝堂上傳來消息,說是清軍大捷,清軍原本打算焚燒雅薩克城的糧草根據地,後來決定偷糧。

  而這期間的時間,是不夠傳達軍令的,八百里加急都不夠。

  除非一種情況,那就是有視頻電話,然而怎麼可能呢,這個時候,哪裡來的手機叫你聯繫。

  再就是他未卜先知,或者提前知道這事發生過。

  就像她知道,下一任皇帝會是四阿哥胤禛一樣。

  她心裡一直存疑,只不過沒有證實,只行事的時候,愈發小心,嬉笑怒罵仍是原來,但心眼多留了幾個。

  康熙吃多了酒,被她瞧見的,也就這麼一次,甚至只是有些上頭罷了,他的克制力,超乎想像。

  蘇雲溪看著他白皙的臉頰上,一片酡紅,不禁伸手戳了戳,微微的燙。

  康熙雙眸亮晶晶的,顯然是有些亢奮。

  他這幅狀態,蘇雲溪便起了壞心,哄著他道:「快,叫聲姐姐聽聽。」

  看著他難得水潤的雙眸,蘇雲溪又湊近了些,淺聲道:「快叫聲姐姐。」

  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她得抓緊時間。

  但顯然康熙不懂蕭亞軒的快樂,他擰了擰劍眉,伸出大掌,毫不留情的將她扒拉開,冷聲道:「別鬧。」

  就算喝多了也這麼凶,一點都不乖萌。

  蘇雲溪戳了戳他臉頰,笑吟吟道:「叫一聲嘛。」平日裡都是他哄著她叫情哥哥,這便宜總得叫她占回來才是。

  耐不住她軟磨硬泡,康熙聲音清淺的叫了一聲。

  如風過耳,轉瞬即逝。

  蘇雲溪捂著砰砰跳的小心肝,縱然康熙年歲大了,但是他這樣的人,叫一聲姐姐也值了。

  高高興興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就見康熙用手拄著頭,修長的食指搭在酡紅的臉頰上,明明冷著臉,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的綿軟:「頭疼。」

  我頭疼。

  他在撒嬌。

  蘇雲溪強行認定之後,就哄他道:「臣妾給您揉揉。」

  他喝多了,她也有些大膽,那手不往太陽穴上揉,偏偏往他微燙的臉頰上揉。

  好一番揉搓,只把那清雋的臉頰弄出各種形狀來。

  「福鬧。」

  他口齒不清。

  蘇雲溪輕笑出聲,在他臉頰上親了兩口,當做獎勵,這才又好生的伺候他洗漱,費力的將他搬到床上去。

  誰知道這人一到了床榻上,就摟著她膩歪,康熙是不怎麼清醒,但康小熙卻精神極了。

  ……

  一晌貪歡。

  吃醉酒的他,著實有些孟浪了。

  第二日,蘇雲溪尚未清醒,就被一掌糊在臉上,狠狠的揉搓醒了。

  「唔。」她輕哼一聲,迷濛的睜開雙眸,就見康熙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眼神危險。

  蘇雲溪想了想昨天自己做了什麼,只記得跟魚一樣,被翻來覆去的煎,見他這個表情,一點都不慌,一臉迷糊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才笑吟吟道:「早上好。」

  只要她臉皮夠厚,康熙就拿她沒法子。

  果然如此,康熙一肚子邪火,被她香甜的一個吻給憋回去了。

  「起身吧。」外面天色還未亮,又是這麼冷的天,他說叫起,她就只能起。

  只是那玉一樣的臂膀打從錦被中伸出來,就被康熙良心發現,又撈了回去:「行了,你睡吧。」

  那點點櫻粉在雪地綻放,瞧著曖昧至極,他心生不忍,便直接叫她又睡下。

  竟然心軟了。

  康熙一邊洗漱,一邊漫不經心的想。

  昨夜的事,他都記得,崇嬪膽大包天,竟然敢哄著他叫姐姐,著實該打。

  但是看著她嬌媚無雙的眼神,到底有些捨不得。

  等他走後,蘇雲溪沒有賴床,而是認真的爬了起來,起身往御花園去,之前德妃給她傳來密信,說是御花園一會。

  蘇雲溪想了想,原是想拒絕的,但翊坤宮現在很多康熙的眼線,故而許多消息都不能偷。

  秋日寒涼,她想了想,又套了一件披風。

  畢竟穿的厚實些,免得小風一吹,人就病了。

  等到了御花園的時候,德妃早已經到了,正在小橋上餵魚食,看著底下蜂擁爭搶的魚兒,她眸色深了深,後宮中的女人,跟這金魚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罷了。

  蘇雲溪上前見禮:「好巧,竟在此處碰到了德妃娘娘。」

  兩人虛虛的行了個禮,這才立在一處,說著小話。

  「不知德妃所謂何事。」她開門見山的問。

  德妃清減了很多,到底失了孩子,和先前比起來,氣質都沉寂許多,她眸色清淺的望過來,低聲道:「先前的事,連累你了。」

  這話一出,蘇雲溪就知道說的是小公主的事。

  「不妨事,倒是你,罷了。」她不再提。

  瞧著她體貼的樣子,德妃眸色深了深,從懷裡掏出一尊白玉觀音來,低聲道:「這是……先前給她打的一件小玩具,你那可有?」

  她放出來一下,直接就有收回去了。

  這種小觀音像,不過指肚粗些,小孩子抓握在手裡,聯繫抓握能力,確實挺好的。

  這玉料瞧著也極好。

  蘇雲溪認真想了想,這個小觀音,她也是有的,只不過從來不曾拿給龍鳳胎玩。

  「怎的了?」她隨口問。

  德妃眉目間像是凝聚了化不開的仇恨,她低聲道:「就是玩多了這玩意兒,才致使……她沒了,本宮心中惱恨,將所有的東西,挨個的捋了一遍,才在最下面,翻到了細孔。」

  就是細孔罷了,不仔細看,甚至不大看的出來。

  也難為匠人有這手藝了。

  「小公主最後的症狀是什麼?」蘇雲溪問。

  既然跟她說這個,想必是要細說的。

  德妃聽到小公主的稱呼,不禁呼吸一滯,她揉了揉眉心,看過來的眼神承載了無數的悲痛:「高燒不退。」

  怎麼也退不下去,她試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法子,都不成。

  那么小的一個人,胃就那麼一丁點大,藥都灌不進去。

  打從生病起,小公主就喝不下奶,她看著她小小軟軟的一團,被奶母抱在懷裡,縱然奶在口邊,也不曾張過嘴。

  剛開始的時候多乖,吃起奶來,跟小豬仔一樣,吭吭哧哧的,還說她行事不夠秀氣,長大了好好教導才成。

  誰成想,她壓根沒有活到注意吃相這一天。

  「跟你說了,也不過是同病相憐,小兒才脆弱了,念在姻親的份上,你那若是也有這玩意兒,便扔了吧。」

  德妃說吧,丟下最後幾粒魚食,用錦帕擦了擦手,和蘇雲溪一臉冷漠的擦肩而過。

  她二人知道說了什麼,旁人瞧了,還當是拌嘴,畢竟分開的時候,彼此的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蘇雲溪走在羊腸小道上,聽著這秋日寂寂,又晃了一會兒,這才回身往翊坤宮去。

  等到了的時候,她叫金釧翻出這禮單子,找那個小佛是誰送來了。

  但是奇了,記得有這麼個好東西,但是翻遍單子,卻不見記載。

  若是沒有鬼,那她白在宮裡頭沉浮這麼久了。

  蘇雲溪想了想,叫人去庫房瞅瞅,東西還在不在。東西自然是在的,就擺在架子上,因品相不錯,又是隨時能玩的小玩意兒,擺的還挺靠前。

  在她會用到的那一欄里。

  蘇雲溪想了想,扶了扶額頭,不動聲色道:「本宮頭暈,叫個御醫來。」

  她生病的次數著實不多,金釧一聽,心裡就是一慌,但是瞧著她的神色,不像有哪裡不舒坦的樣子,又思忖著要尋這玩意兒,心裡也有點數了。

  趕緊去尋了相熟的御醫過來,被梁九功撞見了,就說把平安脈,這才告辭離去。

  蘇雲溪叫了御醫來瞧這小玉觀音,指著尾部的細孔道:「瞧這有什麼用?」

  御醫謹慎,用帕子包了,這才認真的觀察著,但孔實在太細弱了,便道:「容奴才拿回去瞧。」

  蘇雲溪點頭,揮揮手示意他拿走了。

  這種能惹出禍事的東西,她也不願意往翊坤宮放,誰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出問題。

  到時候再去後悔,就晚了。

  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跟蘇雲溪道:「你叫御醫拿去的,是痘神娘娘,打哪來的?」

  蘇雲溪見他也知道了,方才明白是被當刀使了,往他懷裡一窩,懶洋洋道:「德妃今兒早上告訴臣妾的,神神秘秘的,聽說是這個,臣妾便叫御醫來看。」

  有沒有問題,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

  她一口氣將所有陰面的東西都翻在陽光下,康熙呼吸滯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她。

  不禁輕笑出聲,確實是這樣。

  你若是按捺住,這些陰面的東西,便在黑暗中肆意滋生,你若是直接翻到陽面,倒是讓人猝不及防。

  黑暗的東西,自然都是見不得光。

  「那東西要人往裡頭填東西,別的不說,之前那次將所有宮人都給換了一道,竟是歪打正著了。」康熙道。

  要不然,這會兒抱在襁褓的哭,宮裡頭除了德妃,要多一個崇嬪了。

  蘇雲溪也有些意想不到,她蹙了蹙眉尖,撫著下巴道:「那這小公主,是因為這個沒的嗎?」

  這傷疤不是她要揭的,是德妃上趕著送上門來。

  康熙抿嘴,時日已久,當時的事情,已經不可考了,但是看著她純稚的眼神,他擔心在這後宮裡頭,他一眼沒看住,就被生吞活剝了。

  因此認真道:「不是。」

  哦,德妃驢她。

  雖然沒怎麼信,但是當真的知道後,她還是有些不高興,這宮裡真是沒點真情在了。

  蘇雲溪又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輕聲道:「德妃此舉何意?」

  其實她猜到了,就是想借她的手,引出點事來。

  恰巧和她不謀而和罷了,這孩子小,養在深宮不抱出去也不是回事,但是賊人不除,誰敢往外走。

  今兒有玉觀音,明兒就有金打的棒槌。

  左右都是要命玩意兒,大人還好些,有一定的辨別能力,等到孩子長的一歲多,會長腿跑了,會自己撿東西吃了,到了口欲期的時候,要一個孩子的命,比現在還簡單。

  宮裡頭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時時刻刻的掌控著後宮動向。

  蘇雲溪抿了抿嘴,鼓著臉頰不高興道:「戕害皇嗣,她們可真敢。」然而事實上是,這宮裡頭沒了的孩子,比外頭尋常人家多多了。

  一般人都對孩子下不去手,但是她們不是,越是孩子,越是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時拔了才好。

  但是龍鳳胎年歲小,前頭的幾個都半大小子了。

  故而承受的攻擊並不強,再說她崇嬪看似擠進高位妃嬪的圈子,實則有所保留,就她實力最差,偏偏萬歲爺一直寵著護著,叫人下不了手罷了。

  想到這個,她就不禁想,如果她是這樣,那麼德妃呢,她的小公主,甚至沒有祥瑞之名,年歲又這么小,為什麼會直接被人給弄死了。

  「德妃……」她抿了抿嘴,到底沒敢把人往那麼壞上頭猜。

  但是看著她猶豫不決的眼神,康熙瞬間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用意外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來他的教導還是有用的。

  蘇雲溪被他那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登時氣不打一出來。

  喜歡那些機靈會玩的,你倒是找她們去。

  她在心裡嘟囔,沒敢說出口,若康熙真去了,她再求著人家回來,那也太難了。

  蘇雲溪頓頓頓的灌了幾口茶,這才皺眉道:「您就說這事怎麼辦吧。」

  她懶得跟他磨嘴皮子,他這樣的人,最是恨人不過了。

  康熙見她惱了,便不再逗弄,轉而認真道:「這事教給朕來。」

  聽他這麼說,蘇雲溪就知道,這事兒八成要不了了之了。

  有時候,宮妃犯了什麼錯,只要他願意摁下,那大家都會選擇性失憶。

  蘇雲溪沒有揭穿他,而是抱著甘蔗丁來吃,切的規整,還擺出花型,她最近閒來無聊,便愛上了啃甘蔗嗑瓜子這樣的小活動。

  康熙見她吃的香甜,便湊過來,笑吟吟的也要吃。

  「你去歲說,朕像甘蔗一樣甜,朕如今倒覺得,你最像甘蔗,超甜。」他讚不絕口。

  但蘇雲溪不是很想聽,她當初說康熙像甘蔗,是罵他渣男呢。

  看著很甜,實際上都是渣。

  但這會兒被誇回來,她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來,渣女就渣女吧,她跟康熙沒什麼兩樣,就想著吃干抹淨不擦嘴。

  想借他的勢,只肯哄著他,旁的一點都不肯付出。

  「是啊,超甜。」她鼓了鼓臉頰,笑眯眯的轉移話題:「寵妃選我我超甜。」

  「那讓朕嘗嘗,到底甜不甜。」康熙湊了過來,在她臉頰上殷紅的唇瓣上親了一口,這才湊到她耳邊低聲道:「甜。」

  這麼說了一聲之後,他又親了一口。

  美人香吻,總是叫人纏綿,怎麼也親不夠。

  蘇雲溪淺笑一聲,也跟著親了回去,兩人你親我一口,我親你一口,都笑嘻嘻的,跟玩似得。

  金釧在一邊瞧著,沒一會兒就紅了眼眶。

  兒時的時候,她也是見過父母恩愛的,後來家道中落,父母關係便不大好了,再也沒有這麼耳鬢廝磨的玩鬧過。

  但是她瞧著更加詫異的是,不曾想萬歲爺竟然會陪著主子玩這種比較幼稚的小遊戲。

  倒是從來不曾聽說過了。

  蘇雲溪倒沒覺得有什麼,親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了,便又回去吃甘蔗,只留下康熙懷念她口中的清甜味道,追著過來也要吃。

  兩人便你一口,我一口的餵。

  玩了一會兒,兩人才罷手,叫奴才搬了太師椅出來,躺在廊下曬太陽。

  現下正值黃昏,夕陽拉的長長的,淺金色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像是給她渡了一層金光。

  她向來生的漂亮,清艷逼人,這會兒渡了層柔光,便愈加的端淑了。

  恍然間不記得她以前囂張跋扈用下巴看人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模樣了。

  康熙捏著她的下巴,仔細的瞧了瞧,半晌才道:「好看極了。」

  蘇雲溪給他一個,我知道我好看,不用你說的懶散眼神。

  跟貓似得,引著你來逗弄她。

  康熙上手又捏了捏她臉頰,將她秀美的曲線,用食指和拇指圈出一個肉圓子來。

  自己瞧著,又忍不住笑。

  自打看了崇嬪玩兩個孩子,他就見了師傅似得,學會了該怎麼去玩她的臉。

  蘇雲溪惆悵的嘆了口氣,偏偏臉頰上的肉被擠著,說出的話便含糊極了,這嘆氣也帶了三分含糊。

  倒像是撒嬌。

  康熙鬆開手,看四周無人,便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低低誘哄:「你乖乖的,朕晚間還給你吃。」

  蘇雲溪瞧著這個至今仍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懶洋洋一笑:「今兒怕是不成。」

  她鮮少有拒絕的時候,這話一出,康熙登時明白過來,側眸過來問:「怎的了?」

  「小日子唄。」

  「是了。」

  這下輪到康熙惆悵了,方才親出火來,她竟不負責滅火。

  見他目光流連遺憾,蘇雲溪隨口道:「您竟想浴血奮戰不成?」

  「咳。」這浴血奮戰四字用的好,生動形象,叫人不用多想,瞬間就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堪稱良策。

  但是這話說的,怎麼跟他是什麼飢色的人一樣。

  康熙不服氣,也學著她方才的樣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才道:「朕的一片好心,竟被當成……」驢肝肺了。

  這麼想想,豈不是罵自己是驢。

  他一噎,索性說不過她,但是他長腿了。

  「朕去忙了。」他說一聲之後,就帶著自己的奴才,呼啦啦一群人,直接離開。

  「恭送萬歲爺。」蘇雲溪在後頭行了福禮,想著方才康熙那不在意的眼神,不禁猜測,到底是誰,能夠在後宮中攪風攪雨,就連康熙也沒查出來。

  這個人,想必有意思極了。

  想想宮中勢力,其實縱橫交錯,牽一髮而動全身,輕易沒有人明著出手,就是保著面上和氣。

  只要私底下出手了,只要不被抓住把柄,那就不算出手。

  就像她和德妃,若是她明面上朝德妃出手,那麼烏雅夫人又該如何自處?

  再加上,宮裡頭的人,是真的要臉面,名聲看的比什麼都重。

  端慧嫻淑四個字,就像是一個緊箍咒,牢牢的鎖在貴女頭上,你一個人出問題不打緊,整個家族的姑娘都因你受牽連。

  一個小公主的事,就這般彎彎繞繞,可能想到,這朝政定然要複雜極了。

  派系黨爭。

  這九龍奪嫡的時候,互相傾軋,到底有多麼炫目。

  希望她能活到那個時候,看看這九龍奪嫡,到底有多麼精彩。

  蘇雲溪笑了笑,垂眸看向一旁的銀釧,輕聲問:「查出來了嗎?」

  銀釧搖頭:「不曾,這小東西,好似一直在庫房裡一樣,真要說什麼時候有的,還真不一定。」

  人人都見過,人人都知道有這麼個玩意兒,但是更深一層的,卻沒什麼印象了。

  按道理來說,這東西應當沒多久的功夫,畢竟以德妃的家底,很久以前的小玩意兒,定然不會拿出來。

  更別提以她的家底,這樣的玉觀音,可以說,一抓一大把。

  她不愛給孩子玩這種小東西,擔心一不小心吞下了,到時候不好弄,又不像現代,有各種的急救設施。

  還是小算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是不是小貴人送的?」

  很多東西會上明面的冊子,這是明禮,但是有時候還會送暗禮,就不在禮單子上,會另外造冊,估摸著是忘了。

  他素來記性好,隱約記得有這麼回事。

  「小貴人?」她有些茫然。

  說完才想起來,小貴人在宮裡頭已經病故了,現下純親王府倒是多了個純側妃。

  瞧瞧這請封的封號,純。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喜愛似得。

  「純親王如何了?」她隨口問了一句。

  這個小算知道,他一五一十道:「純親王先前有些不大好,後來救回來了,就有些移了性情,原先倒是個勤學愛武的,如今只喜歡攬著……」小算摸了摸鼻子,面無表情的接著說道:「各色格格。」

  真的是各色格格,原以為救回來之後是個好的,不曾沉溺在聲色犬馬里,怎麼也拔不出來了。

  康熙勸過幾次,勸不動的情況下,也懶得理他了。

  純親王說的振振有詞:「臣弟都是親王了,不好好的做閒雲野鶴,間或紅袖添香,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看著看著他,眸色幽深,一言不發,揮揮手叫他下去了。

  蘇雲溪聽完有些怔:「所以說,當初他摟著小貴人說是真愛,只是因為比較博愛。」

  小貴人是真愛,小格格也是真愛。

  她懂了,這是走的紈絝路線啊。

  誰能想到那個清俊的青年,這般的四六不著調。

  「她送的?」蘇雲溪在腦海中搜刮著相關信息,半晌都看不到,不禁放棄了。

  她收到的禮品實在是太多了,很多壓根沒掌眼,直接送到庫房裡頭去了。

  「順著這條線查。」她衝著銀釧抬了抬下頜,眸色幽深,這個小貴人,她的接觸不多,只記得說她年歲小,十歲就入宮,養在宮裡頭好幾年,跟在宮裡頭長大的一樣。

  但是一個十歲的姑娘,能夠在後宮裡頭活下來,何嘗不是一種本事。

  她若是能謀劃些什麼,倒也不奇怪了。

  銀釧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小貴人手裡能握住的權柄確實很小,但她是皇后之妹,有對方留下來的餘澤,都是些根深蒂固的老人了,故而若是想做些什麼,倒也不比一般的高位妃嬪差,這麼一盤算,還真是步步驚心。

  她若真的沒本事,怎麼能在一個又一個格格進府的情況下,牢牢的占據側妃之位。

  還是帶封號的側妃。

  妹子流批。

  她在心裡誇了一句,又把視線轉回後宮,不管小貴人多麼厲害,她已經進不來了。現下要操心的是,宮裡頭是誰做的。

  銀釧順著線去查,但是很散,畢竟正主都不在後宮裡頭了,這掃尾是真的乾淨又清楚。

  蘇雲溪想了想,便將這事放在腦門後了,畢竟現在最急的是德妃,她都沒什麼動靜,她又何必著急,再就是康熙,也穩如泰山。

  她總覺得,康熙知道些什麼,但是他懶得管。

  他養孩子,素來喜歡用熬鷹的法子來,物競天擇,能活下來,才是你的本事。

  能夠搶到你手裡的,才是你的本事。

  蘇雲溪洗淨雙手,來到龍鳳胎跟前,看著她們肉嘟嘟的小臉頰露出甜甜的笑容,跟小天使一樣柔軟香甜,不禁也跟著勾起唇角。

  若論治癒系笑容,沒有人能比得過嬰幼兒。

  但若說熊,也不差什麼。

  就比如現在,她剛剛把現在抱起來,就被尿了一手。

  踏踏實實的一手。

  剛擦乾淨的手,白擦了。

  就連今兒剛換上的鳳尾裙也被泅濕了,瞧這樣子,怕是不能穿了。

  「小壞蛋。」她哭笑不得的把雪寶遞給一旁的奶母,便轉身出去洗漱了。

  正解著衣裳,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誰。」她冷喝一聲。

  「嗯?」康熙不明所以的發出聲音。

  蘇雲溪登時鬆了口氣,她剛才心裡千迴百轉,別提想了多少陰謀詭計了。

  「臣妾才換衣。」說了一句之後,她照常的脫掉小衣,立在那,由著金釧服侍著她重新把衣裳穿上。

  聽她這麼說,康熙在屏風外頭止步,低聲道:「要朕幫忙嗎?」

  蘇雲溪想了想,也跟著低聲回:「要。」

  兩人湊在一處,這穿衣裳就艱難了。

  金釧不敢多看,趕緊起身往外走,幫著把門給掩好了,立在門口守著。

  梁九功有些意外,想要往裡面看是什麼情況,被金釧眼疾手快的攔了:「主子倆,倆……」

  說不出來,臉先紅了。

  梁九功登時會意,這是鬧起來了。

  萬歲爺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只是這兩年來,格外的禁慾,不曾逾矩。

  今兒乍一聽見,還有些新鮮,衝著魏珠使了個眼色,示意把周圍都給守好了,不許人進來掃了萬歲爺的興。

  他們守得嚴實,等到兩人胡鬧完,也不曾有人來。

  叫水洗漱過後,蘇雲溪看著一地的狼藉,散亂的釵鬟和衣裳,再就是濃濃的味道,叫人一聞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這會兒腿軟手抖,拿著兜衣在身上比劃著名,怎麼也穿不上。

  康熙就看著她猛然收細的腰身,兜衣帶子松松垮垮的繫著,顯然是不成的,便上前一步,拿住那細帶,就要幫她。

  蘇雲溪咬了咬唇瓣,頭一次拒絕:「這怕是有些不好。」

  康熙知道她想岔了,低低一笑,沒有說話,只認真的系帶子。

  這個活,他也會,甚至學會了系漂亮的蝴蝶結。

  幫著她一件一件的把衣裳穿好,這才牽著她的手往外走,一邊道:「把裡面收拾收拾。」這是衝著外頭的梁九功說的,他一聽就聽明白了。

  到底臉皮不如康熙厚,出門一看周圍候著這麼多奴才,這臉上便火辣辣的燒。

  康熙又把她扯回去了。

  她臉紅成這樣,又帶著春情餘味,這渾身上下,都是扯不盡的春色,著實嬌媚撩人,叫他恨不得再拖回寢室去。

  然而不能這樣,他等會兒還有事要忙。

  放縱一下也就罷了,若真是放縱的狠了,怕是有些不妥。

  蘇雲溪紅著臉,跟小媳婦兒一樣,乖巧的跟在他身後,讓坐也乖乖的坐下。

  反正不在奴才跟前晃就成。

  氣氛正曖昧,一個年長的嬤嬤沖了進來,一臉驚慌:「老祖宗暈了,現下剛叫了御醫過去,蘇麻喇說,來跟您也說一聲。」

  這嬤嬤穿著灰色的鼠皮褂子,頭髮原抿的一絲不苟,這估摸著跑的久了,不復先前的端方。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頗有些六神無主的意思在。

  太皇太后就是慈寧宮的天,這下子,天突然黑暗起來,對於她們來說,縱然是白天,那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什麼?」康熙霍然起身,看了一旁的崇嬪一眼,牽著她的手,快大踏步往慈寧宮沖。

  若是能在床前侍疾,對於崇嬪來說,就是好的。

  兩人到的時候,慈寧宮有些忙亂,但整體還是有條不紊的,正準備接駕和迎接太醫,蘇麻喇一臉陰沉的立在門口,見了康熙來,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