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了一眼,不禁皺起眉頭。
通透的褐色粘稠湯汁中,摻雜著白白的豆腐腦。
「你喜歡吃?」康熙隨口問。
蘇雲溪點點頭,認真給他科普:「這在前朝的時候,被稱為御湯還能醒肝疏脾。」
康熙點點頭,不置可否,這樣的小玩意兒,他是沒有喝過。
「您嘗嘗?」蘇雲溪舀起一勺,奉給他。
康熙看著她小臉白白,眼神期待,這才紆尊降貴的張口嘗了一下。
豆腐腦兒的細滑微苦與糊辣湯的辛辣鮮香,在口腔中迸發,交替在一起,是一種非常複雜美妙的觸感。
蘇雲溪餵了他一口之後,便自己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這個著實好吃,她一口氣吃到飽,心中滿足極了,見康熙望過來,便笑道:「如今想來,萬歲爺著實辛苦,再怎麼好吃的飲食,您都只能吃三口,若是多吃些,便直接被撤上十天半個月的,一直說是老祖宗的規矩,臣妾遍尋史書,也不知是哪個老祖宗。」
這話說的諷刺,康熙聽完,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朕是這個規矩,朕便是以後人的老祖宗。」
他說的振振有詞。
其實『天子不與布衣同』,他這麼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蘇雲溪聽完,只覺得無言以對,笑道:「您說的在理。」反正她又不敢跟他一直槓。
當崇嬪沒有說出來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當提出來,確實有些怪怪的。
一直都說是老祖宗的規矩,那這是滿人老祖宗的規矩,還是漢人老祖宗的規矩,問題是滿人以前,不管你披個什麼皮,不可否認的是,都沒有這種條件去食不過三。
而漢人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崇嬪這麼一說,聽著是有些怪怪的。
但是他不打算改。
這不過閒話一句,蘇雲溪轉而又說起旁的來:「不若養一隻小藏獒,跟小公主一道養大,當她的寵。」
這種想法,著實有些天馬行空。
養一隻乖乖仔倒也好說,但是這養一隻小藏獒,別說小孩子了,就連大人都害怕。
「宮中養猛獸,若是不小心發狂傷人,那就有些不好了。」康熙道。
這確實是,但是不傷人又比較護主的狗,她得仔細想想。
那京巴自然是不成的,又憨又萌又乖,一拳都給打歪了,不說護主了,主還得護它。
「多養幾個奴才,不比狗強多了?」康熙隨口道。
在這個時候,誰會想著養狗護主,都是養奴才,這奴才可比狗好用多了。
蘇雲溪一想,好像還真是。
「成,臣妾知道了。」這麼說著,她笑吟吟的往康熙懷裡一窩,摸著自己的肚子道:「是不是瘦了?」
康熙一臉深沉,也伸手來摸了摸,品著味兒道:「好似是瘦了。」
這生過孩子之後,小腹不如從前平坦,沒有那種硬實的感覺,變的軟軟的,摸起來手感愈加美妙起來。
蘇雲溪嗔笑著打開他的手,哼笑道:「叫您瞧瞧瘦了沒,不是叫您……」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但是康熙明白。
兩人閒話幾句,康熙便回乾清宮處理政務去了,踏出翊坤宮的時候還在想,這若是一直住在乾清宮,他就不用來來回回的跑了。
但是兩個孩子都擠在乾清宮,顯然是擠不下的。
他走了,蘇雲溪登時鬆了口氣,想了想出月子的美好生活,她就在室內窩不住了。
收拾利索之後,便直接起身往慈寧宮去。
這一次滿月酒,太皇太后給足了面子,她得還禮去,想了想,收拾了一些小禮物,便直接往慈寧宮去。
到的時候,老祖宗正立在廊下餵畫眉鳥,見她請安,淡淡的叫了起,往她身後看了看,沒看見孩子,便有些失落:「孩子還小啊?」
她這麼說,也是知道不能帶出來,但是想要看看。
蘇雲溪笑著上前,伺候著太皇太后餵畫眉鳥,看著那鳥生的清秀,用著金打的籠子,吃著這世界上最尊貴女人餵的鳥食。
但是卻失去了它的自由,你說它是幸運還是不幸。
她多盯了兩眼,就聽太皇太后道:「你若喜歡,儘管去花鳥房挑。」
盯著她的,她也是不給的。
蘇雲溪哭笑不得:「臣妾不是這樣的人。」
然而太皇太后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她,她是不是這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得不說,這姑娘就是有一種魔力,能夠讓人將她喜歡的東西,都碰到她跟前去。
瞧見比較好的布匹緞子,包括頭面寶石,都想給她留著。
蘇雲溪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心虛道:「臣妾真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代表著,確確實實的做過這樣的事。
兩人閒話著,一道往內室走去。
老祖宗今年七十歲,看著精神還好,但是都知道,她是一腳踏入棺材的人了,因此都捧著哄著。
先前見的時候,還沒有老態,跨過七十之後,明顯的就感覺背會變的佝僂。
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好像過了七十之後,她的精氣神就沒有了。
就走了這麼幾步路,她就有些喘。
蘇雲溪笑吟吟的哄她,很是過了一會兒,這才告退離去。
等到第二日的時候,她又往壽康宮走了一趟,給皇太后和五阿哥都備了禮物,彼此間不是很熟悉,閒話幾句,她就告退了。
等這還禮還完了,她才高高興興的窩在宮裡頭,感受著宮中盛夏的奇葩。
熱是真的熱,跟個籠子似得,一點氣都不透,反而更加的悶,就算屋裡=擺滿了冰盆也不成,照樣是熱。
她想念空調和冰鎮西瓜。
這時候的冰鎮西瓜有些寂寞。
往水井裡鎮一下,確實也沁涼,但是吃過冰箱裡出來的冰西瓜,自然看不上這。
但是沒法子,只有這個可以吃。
蘇雲溪吃著冰西瓜,一邊聽銀釧講宮裡頭發生的事,什麼今兒發生了這個,明兒發生了那個,宮裡頭的妃嬪,為著一匹布,一口吃的,也是很拼。
說來也是,資源就是要努力才能拿到,你鬧了,能夠得到資源,倒是好的。
用銀簽子扎著西瓜塊吃,突然間就覺得手裡的西瓜不香了,她又何嘗不是在爭奪資源。
只不過目前來看,她能搶來的比較多,足夠她和孩子成長了而已。
後宮不是安逸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也適應叢林法則。
嘆了口氣,她收拾心情,重新吃起西瓜來,甜還是甜的,就算前途漫漫,這日子還得照常過。
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見她在內室穿著單薄的寢衣,正倚在軟榻上閒閒的翻著書。
「看什麼書?」康熙問。
蘇雲溪就將書展開給他看,一邊道:「話本罷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需要尋找一下愛的感覺,而話本中是一種比較完美的愛情觀了。
「朕瞧瞧。」康熙伸手接過,側眸看向她,柔聲道:「還不錯。」
他夸完,就怔在原地,那話本上寫的有些艷情露骨,他抿嘴多看了兩眼,忍不住來覷她:「你不臉紅的嗎?」
蘇雲溪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臉頰,想要反問,她是不是應該臉紅。
想了想,還是道:「臣妾滿心滿眼都是您,只有您做的才是最好的,這話本裡頭的男女不及您萬分之一,又如何會臉紅。」
她覺得自己的回答可以說是滿分。
看著康熙那滿意的神色,微微柔和放鬆的眉眼,她就知道,這是沒錯的。
「嗯。」驕矜的嗯了一聲,康熙伸手攏了攏她松垮的衣裳,淺聲道:「衣裳穿好。」
蘇雲溪也跟著撩了撩,看了一眼道:「先前做的衣裳,這幾日瘦了些,這穿起來就有些寬鬆。」
何止是有些寬鬆,簡直是太寬鬆了,那絲帶也不肯好好的系,松松垮垮的,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來。
康熙認認真真的給她衣裳系好穿好,這才往跟前湊了湊,將她摟到懷裡,一邊低聲道:「你現下身子弱,等你好了,再說。」
蘇雲溪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這下徹底的紅了臉。
她抿了抿嘴,嬌嗔一笑,低聲道:「您說什麼吶。」
「都這麼久了,還會害羞。」康熙隨口道,捏了捏她因為發紅而微燙的臉頰。
蘇雲溪沒接話,而是窩在他懷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摳著自己的手指玩。
她抬眸看了看康熙,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過了一會兒伸出手,放在他臉頰邊比了比,這才淺笑著道:「臣妾這手,竟然還挺白的?」
康熙無言以對,跟他一個大男人比黑白,哪裡有比不過的道理。
「是,朕的崇月,最是白嫩不過。」他低聲誇讚,將她往懷裡攬了攬,這才看向她,低聲道:「洗漱過,直接睡覺吧。」
這話說的,就跟她會做點什麼一樣。
兩人洗漱過,躺在軟榻上,康熙突然感嘆起來:「這日子真真的安寧,舒坦。」前世的時候,總是忙活的跟抓雞一樣,雖然他不知道什麼是抓雞,但是聽著就知道非常忙亂。
而這一世,不管做什麼,都是手到擒來。
故而還挺得心應手,就沒了上一世的忙亂,當你覺得現世安穩的時候,那心裡就特別自在。
蘇雲溪將頭埋在他懷裡,遮住她那幽深的眸色,這個時候,施琅正在攻打台灣,如何算得上日子安寧,除非他篤定台灣的事,沒有任何問題。
多的話,她沒有敢說。
只是不禁暗自思量,到底是他覺得,台灣的事,沒有任何問題,還是說這是他篤定的事。
「萬歲爺英明神武,這日子自然安寧。」
她隨口拍了馬屁,這才淺笑著閉上眼睛睡覺。夏日太熱,兩人摟在一處,沒一會兒就覺得要出汗,蘇雲溪偷偷的往外掙了掙,瞬間就被康熙發現。
「乖,別動。」他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過去,含混一句,眼都沒睜。
她身上那玫瑰香味淡淡悠悠的,聞著特別舒服。
半夜的時候,就覺得身上有些黏糊,她醒來摸了摸,就見兩人相貼的地方盡數被汗濕了。
她偷偷往外頭挪了挪,脫離他的懷抱,然而還未等她挪出一點距離,那結實的胳膊一伸,又將她重新摟了個回去。
這就是挪了個寂寞。
太困了,她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他的肌膚熾熱,緊緊的挨著她,像是一個火爐一樣,在冬天提供著熱源,在夏天的時候,就是燥熱了。
等到第二日睡醒的時候,她身上還有些黏噠噠的難受。
蘇雲溪想了想,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這才低聲道:「備水沐浴。」
等洗漱過,身上清爽了,這才覺得痛快。
用了點早膳,她就溜溜達達的出去了,襯著天色尚早,不怎麼熱,趕緊出去溜達一圈。
正說著,就見金釧屏氣凝神,一臉緊張的開口:「德妃娘娘的小公主,沒了。」
這話一說,蘇雲溪第一反應甚至沒明白過來,什麼叫小公主沒了,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沒了就是夭折的意思。
那小公主現下不過三四個月,還沒有抱出來見過風,她甚至都不記得長什麼樣,這就沒了。
快的像是夢一樣。
「可有說原因?」蘇雲溪問。
如果不是病亡之類,那麼宮中又將會是一片腥風血雨。
金釧搖搖頭:「並無。」
她這裡都得到消息,康熙那頭得到消息只會更快,他震怒非常,一把將茶盞掃落在地,冷聲道:「查,給朕徹查。」
他直接出手了,這其餘人手中的動作都收了收。
包括蘇雲溪,要是剛好碰上,按就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甚至變得麻煩起來。
她緊皺眉頭,德妃娘娘這麼大的勢力範圍,都保不住孩子,那麼她能保住嗎?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所有的苗頭都指向她。
「崇嬪,你有什麼話說?」皇貴妃冷聲道。
蘇雲溪想了想,一臉認真道:「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她道。
這話說的特別蒼白無力,她抬了抬下頜,看向一旁地上跪著的小宮女,隨口問道:「你說是本宮吩咐的,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點,怎麼跟你聯繫的。」
她這話一問,皇貴妃眉頭擰了擰,這些在供詞上都有。
皇貴妃看向高台上的帝王,有他在,說不得這情況也會有變化。
跪著的宮女瞧著不過二十左右,生的秀氣可愛,圓圓的小臉,眼神瑟縮,被她一逼問,那眼眶裡邊含了淚,看著可憐巴巴的。
聽到她這麼說,小宮女就低聲道:「打從您沒有生的時候,就開始接觸了。」
說著她眸色水潤的抬眸,小臉上滿是害怕,緊緊的抓著手帕,只偷偷的用眼神覷她,半晌才接著說道:「您承諾過,若是事成,您就讓奴婢給萬歲爺侍寢。」
這話一出,皇貴妃的眼神就鬆了松。
高坐在上頭的康熙,垂眸看著底下跪著的小宮女,不禁有些倒胃口。
合著在這些人眼裡,自己就是個什麼都往床上拉的玩意兒,甚至還不論香臭。
看向崇嬪,果然見對方皺了皺眉,康熙也跟著皺了皺眉,難不成在她心裡,自己也是如此。
就聽崇嬪語氣淡淡,帶著些許的疑惑:「你這樣的,萬歲爺都能看上,你讓本宮的臉面往哪擱?」
這話沒毛病,但是聽著怪怪的。
康熙怎麼看,都覺得心裡不得勁,他皺著眉頭,冷聲道:「崇嬪你說什麼胡話呢?」
蘇雲溪聽完,看向底下的小宮女,覺得對方說的是胡話。
然而小宮女一聽,忍不住道:「娘娘玉體金貴,一萬個奴婢也比不得,只是您當時除了說能推奴婢侍寢之外,還說允許奴婢生個孩子,只要生下小阿哥,奴婢的下半輩子,就有依靠了。」
蘇雲溪剛想罵痴心妄想,看著她認真的眼神,不禁沉默了。
是個人都有夢想,要不然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反正有德妃這個榜樣在,宮女心裡有點想法,也是應當的,畢竟這后妃裡頭,也不是人人都是美人的。
看似嚴絲合縫,實則聽著還是有點怪怪的。
「就這麼張大餅,就把你忽悠住了?」蘇雲溪閒閒道。
她看著手中的證詞,說的一板一眼,但是她問的時候,就是不肯隨著證詞問,而是東一句西一句的,有時候兩個話題之間,還沒有任何聯繫。
她這樣問著問著,就連一連悲憤的德妃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這小宮女不蠢,什麼說是條理清晰,之前精奇嬤嬤審問加眾人審問,這說辭從未出過漏洞。
看似也很合理的承諾了很多,除了這些虛的,還有黃金百兩這種很實在的。
最起碼在此之前,大家是都信了的。
但是隨著崇嬪的問話,將小宮女思維打亂之後,對方再來回答,就顯得漏洞百出。
蘇雲溪攤了攤手,只差明說就這就這了。
康熙看著她這嘚瑟的小樣子,就想打擊一下,他低低開口:「朕倒覺得,這小宮人……」
他說話說一半,眾位妃嬪都看過來,神色陡然一緊。
蘇雲溪漫不經心的甩了甩帕子,一點都不擔心,她對康熙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對方不可能這麼蠢,看不出來這小宮人有問題。
小宮女倒是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臉楚楚可憐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只要萬歲爺認同,那麼事情是真是假不重要。
「所以說,你認定了這小公主之早夭,是你所為?」蘇雲溪突然出聲。
小宮人有些茫然,她不是早就承認了嗎?
「那你怎麼會覺得,在說出這些之後,幕後之人,能夠給你承諾的一切。」蘇雲溪淡淡道。
說到底,這些話都沒有毛病。
但這一切建立在,她弄死小公主之後,還能活著,然而主子沒了,這身邊伺候的奴才都跟著殉葬,是慣例。
她是怎麼被人繞進去的,換句話說,她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攀咬她下水,至於是不是有其他發展,那是不一定的事。
蘇雲溪想了想,視線在眾位妃嬪之間轉。
對於眾人來說,一個小公主罷了,不值當如此興師動眾,若是想要把她拉下馬,那弄她的孩子,遠遠要比弄完德妃的孩子,再來拉她要簡單的多。
這樣的話,只能說,幕後之人只想著弄德妃,至於能不能把她弄下來,一點都不重要。
只要把水攪渾了,這一切便行得通了。
她的視線又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看向德妃身邊一臉茫然的胤祚,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胤祚好似也是早夭。
康熙看著她的神色,不禁也跟著望過去。
看到胤祚的時候,他心中不禁一嘆,這個孩子,他前世也是喜歡極了,可惜福薄了些。
眸色深了深,康熙在看著這滿宮妃嬪,神色就有些不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算。
「拖下去,好生審問。」
說罷就帶著崇嬪揚長而去,眾人看著他這個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登時都知道,在萬歲爺心裡,壓根不覺得崇嬪會做出這樣的事。
在他心裡,這些犯事的人,只會是她們。
皇貴妃看向一旁坐著的德妃,對方穿著素淡的月白色旗裝,臉上不施粉黛,瞧著乾乾淨淨的。
她神色哀戚,雙眸微腫。
一瞧就知道極為悲傷,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萬歲爺帶著崇嬪離去,她也是沒有什麼反應,故而在她心中,定然也認定了不是崇嬪所為。
皇貴妃捏了捏眉心,小公主生下來的時候,倒是極為健康,只是養著養著,就變得體弱起來。
一會兒生病一會兒生病的,光是太醫就叫了好幾次。
這樣整日裡用藥,誰能想到,走的竟這般快。
而蘇雲溪被康熙帶走之後,就有些不悅,擰著細細的眉尖,冷聲道:「做什麼對孩子下手,這麼多大人,都不夠忙活了不成?」
什麼樣的行為,她都能接受。
唯獨這個不成。
幼崽那麼弱,你伸伸手,她就沒了。
康熙也跟著沉默,宮裡頭的孩子,遠遠比外頭要脆弱的多,縱然你嚴防死守也沒用。
大家下手的時候,總是喜歡從弱點開始。
「你護好自己。」康熙道。
蘇雲溪點點頭,有了孩子之後,她的危機感便直線飆升,想要好生的把孩子養大,並不比揣在肚子裡容易。瞧瞧以德妃的能耐,都不能行。
兩人施施然的一道走,進了翊坤宮之後,康熙跟著她一道走了進去,隨口問:「你覺得是誰?」
蘇雲溪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臣妾哪裡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她都要能查出來的事,康熙定然也能查出來的。
摸了摸她的臉,康熙含笑道:「你個憨憨。」
確實憨,這滿宮裡頭,怕是只有她最為純稚,整日裡就愁著吃喝,萬事不管。
蘇雲溪摸了摸自己的臉,這算是什麼事,明明犯事的是別人,反而她被說憨憨。
「嗯,您最愛的憨憨。」她道。
康熙不置可否,沒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蘇雲溪發現,跟康熙談情說愛,格外的刺激,畢竟對於他來說,他的感情經歷特別豐富,她的心裡就充滿了不確定性。
越是這樣,越是刺激。
也讓她更加想要贏個輸贏。
兩人隨口說了幾句,康熙便回乾清宮去了,畢竟剛剛失去一個女兒,他也沒什麼心情說別的。
等她走了之後,蘇雲溪就皺著眉,斜倚在軟榻上,看著外頭的天色發呆。
到底在怎樣的情況下,會讓一個人,能夠輕而易舉的對孩子下手,這得多狠的心。
但現在事實已經發生,那麼更加重要的就是,她要怎麼避免這回事。
她在心裡將所有奴才都過了一遍,在心中濾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能夠進來的,不光她篩選了一遍,康熙也篩選了一遍,如果還會出現問題,那說明是後續管理問題。
蘇雲溪想著今兒見到的胤祚,小小年紀,生的俊秀非常,那小臉蛋肉嘟嘟的,可愛極了。
立在德妃身側,縱然玩具都沒有,但是也沒有說胡鬧之類。
那小小的一團,不知道雪竹長大之後,會不會也是這個模樣。
想著方才德妃那悲傷中帶著茫然的眼神,縱然如此,她收拾的也極為妥帖,宮中女子不易,可見一斑。
「結果呢?」她問。
銀釧跪在她面前,沉吟片刻,才認真道:「若不是奴婢替您辦事,那麼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您。」
這句話有些耳熟。
蘇雲溪皺著眉頭,冷聲問:「可當真?」
銀釧點頭,確實是這樣,她查出來的所有信息,都指向翊坤宮崇嬪。
這個作案手法,讓她想起來宜妃的死,當初宜妃陷害她,所有的指向線索,都是易常在。
難不成這是常規作案方式不成。
蘇雲溪想了想,揮揮手叫她下去:「接著查。」這樣的結果,拿來給她,跟鬧著玩一樣。
銀釧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不禁失笑搖頭:「想必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主。」
確實是這樣,宮中勢力,比她想像中還要複雜的多。
每每有人出手,必然是線索各異,不會叫你直接就能查到了。
她仔細的捋了捋後宮中的妃嬪,發現每個人都有嫌疑,每個人也都看著無辜,乾乾淨淨的。
就算證據擺在眼前,也不一定能夠相信。
這麼一想,果然覺得不能鬆懈了。
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表現的很是佛系,躺在她身邊,淺聲道:「你如今……」他摸了摸她的臉,那白皙柔嫩的觸感,讓他神情柔和了些:「可要一直乖下去。」
要不然,朕親手掐死你。
他心裡想著這個,面上卻笑吟吟的,不露分毫。
蘇雲溪被他看的寒毛直豎,後別的冷汗都起來了。
明明是極溫柔的話,偏偏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這是一種女人的第六感。
「您對臣妾好,臣妾就乖。」她鼓嘴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眸色水潤。
做人設,就是要從頭做到尾。
這個前提,也是一種洗腦,讓康熙知道,不是什麼都無條件的。
這種矛盾的說法,才能讓人心中有些許忐忑感。
康熙柔柔一笑,捏了捏她的臉,沒說什麼,果然是個傻姑娘,哪裡有跟帝王講條件的。
講了也白講。
只是心裡到底將她說的話記下了。
蘇雲溪知道小公主剛沒,他定然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思,便直接錦被一蓋,低聲道:「睡吧。」
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想了。
她想著康熙定然難受極了,然而康熙沒有,小公主的事,他上輩子確實難受,但這輩子,經歷過一次,早就知道會發生這個,心中倒是平平。
前世發生過的事,這輩子才去經歷,很難再現當時心境。
康熙認真想,前世的時候,當他知道小公主沒有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約莫是三天沒吃飯吧。
當時他是真的寵愛德妃,對他來說,這麼個溫柔小意的妃嬪,生下來的孩子,足夠他愛屋及烏多看幾次,產生些許的感情。
故而在她早夭的時候,心裡的那股子難受勁,別提了。
只是這輩子連德妃都沒感情了,她生下的孩子,很難讓他產生感情。
康熙再去看這些以前的時候,不禁有些霧裡看花的感覺。
他抿了抿嘴,知道崇嬪是什麼意思,便點點頭表示應允,和她一道睡下。
蘇雲溪枕在他胳膊上,慢悠悠的哼著歌:「他說的話有沒有兌現,他現在又站在誰的面前~」許是前世某音裡面聽來的洗腦歌,她覺得放在康熙身上,特別的准。
但是她唱的含糊不清,並不敢叫他聽見。
康熙睡的迷迷糊糊,還聽見她在哼歌,就問:「唱的什麼?」
蘇雲溪便閉嘴不言,往他懷裡一窩,裝睡。
兩人相擁而眠,肌膚相貼,就算是汗津津的,也不曾放開彼此,身下的湘妃竹蓆暖熱了,就抱著滾一滾,滾到沒有睡的那邊。
這樣一夜翻滾來翻滾去的,蘇雲溪就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道:「分開睡吧。」
愛過了,沒愛了。
康熙睡的迷糊,聽見這話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摟的更緊。
然後蘇雲溪就做了一夜的夢,什麼被猴子抱著,什麼被八爪魚抱著,一夜都睡的難受。
等她清醒過來之後,見康熙還在摟著她,不禁有些生無可戀。
用力的掙了掙,就見康熙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眸,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緊接著眼神才清明起來:「崇月啊。」
他啞著嗓低喚了一聲,這才清醒過來。
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見她醒了就有些詫異:「醒這麼早。」
蘇雲溪沒有接話,她沉浸在康熙清晨那剛醒來的性感嗓音中無法自拔。
說起來慚愧,穿越這麼久以來,她鮮少有比康熙醒得早,他這種說話聲音,她更是沒有聽過。
一時間吸溜著口水逗他:「來,說一聲,心肝兒早安。」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對她這個過分的要求,表示強烈譴責。
「心肝兒早安。」
他說了一聲。
蘇雲溪捂著胸口,覺得有些接受不能,簡直蘇的她心肝兒顫。
在康熙臉頰地上親了一口,她道:「再來一聲,再來一聲。」
「寶貝早安。」康熙從善如流,直接道。
蘇雲溪一大早上就被餵了這麼多糖,登時有些甜到了,晚間睡覺的那些不舒坦,盡數都消散,忍不住又在他臉上親了親,眯著眼睛道:「好愛您喲。」
叭叭親兩口,想了想,又親幾口。
「用口水給朕洗臉不成。」康熙隨口道,人也清醒過來,只是那嗓音依舊帶著微啞,性感的一塌糊塗。
蘇雲溪星星眼的望著他,哄著他道:「多說幾句話。」
康熙斜睨她一眼,不肯開口了,這崇嬪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他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這才起身。
「唔,朕上朝去了。」他說了一句,剛起身,就聽見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登時腳步一轉,往隔間走去。
兩個小小的襁褓並排放在一起,小小的腦袋,粉嘟嘟的嘴巴,這會兒正咧著哭,那小手在空中一抓一抓的,顯然是不高興。
襁褓被踢的來回起伏,看著勁特別大。
康熙伸手摸了摸雪寶,笑道:「這小公主生的俊俏。」最重要的是像他,卻又是他的精修版。
「小阿哥也好看。」蘇雲溪隨口應了一句,看著兩個玉雪一團的小嬰兒,忍不住笑的高興。
自己的孩子,總是怎麼看都好玩。
好像是感覺到她來了,小公主握了握小手,輕輕的啊了一聲,有些混沌的眼神到處巡弋,顯然是在找人呢。
「嗨呀,乖乖喲。」她伸出自己的手,剛一放上,小公主就握住了她的手,抓著就往嘴裡塞。
蘇雲溪想了想,側眸看向康熙,笑道:「您瞧著,臣妾給您表演個厲害的。」
她先是將小公主的襁褓解開,露出裡面單薄的衣裳來,緊接著伸出自己的另外一隻手,讓小公主握著,然後慢慢的把手往上提,康熙就震驚的發現,小公主隨著她的動作,緩緩上升。
那小小的手,肉嘟嘟藕節似得小胳膊,明明看著沒什麼力,卻仍舊一點點被提起來,抓握的穩穩的。
跟只小猴子吊在樹上一樣,眼神乖巧的望著這個世界。
「胡鬧。」他小聲斥責,趕緊把孩子從她手上摘下來,一邊低聲道:「快放下,莫傷著了。」
蘇雲溪順勢將雪寶放下,一邊挑眉道:「厲害吧,雪竹也會,您要不要看?」
「不要不要。」康熙一疊聲的道。
「生孩子要不是為了玩,那將毫無意義。」蘇雲溪嘟囔,看著康熙那危險的眼神,她聲音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