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蘇雲溪看著康熙,這是一個無情的圓夢機器。

  他太會收買人心了,這種時不時的圓夢時刻,簡直就像是小毛驢跟前吊著的那根胡蘿蔔。

  但是這種畫餅行為,不得不說,讓她非常心動。

  她看著康熙的神色,琢磨了一會兒,跨坐在他腿上,笑吟吟道:「那臣妾便隨口說了。」

  他沒有什麼異議,鼓勵的看著她。

  蘇雲溪慢悠悠道:「臣妾住在西側間,倒也不是什麼常法,您瞧著,給臣妾安排個宮室?」

  這麼說著,意思很明顯了。

  宜妃若是沒了,她在翊坤宮裡頭挪一挪,便有現成的地方了。

  她都能想到的事,康熙顯然也是能想到的。

  「成。」她是一點都不貪心,就算他不說,這等到時候,也必然會把宮室撥給她。

  蘇雲溪便高高興興的笑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嬌嬌氣氣道:「萬歲爺真好。」

  「這就好了?」他逗她。

  她今兒穿著一襲粉青色洋花藤蘿紋泰西紗的裙子,非常淡雅的裙子,行動間如同流動的泉水,叫人心情舒暢。

  蘇雲溪認真的點頭:「就這,臣妾便滿足了。」

  兩人又閒話幾句,康熙便去忙了。

  蘇雲溪在想著宜妃現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卻不知道,宜妃也是在想著她。

  翊坤宮。

  宜妃關在宮裡頭,不許跟外頭有星點聯繫,她原本染了福壽那些玩意兒,就有些上癮,剛開始的時候,還送些尋常膳食過來,當發現她有這個苗頭之後,康熙便斷了她的膳食。

  她這會兒餓的頭眼發暈,難受的一塌糊塗。

  但是幾個精奇嬤嬤看她看的很緊,讓她沒有一丁點的機會往外頭傳遞消息。

  她有些不明白,就是對崇嬪下手罷了,小懲大誡一番,降位、罰俸、關禁閉這樣的處理方式,她都能接受。

  唯獨不能接受要她的命。

  一個低位妃嬪罷了,竟然要了她的命,這樣的情況下,怎麼能叫人釋然。

  富察氏那小賤人,配嗎?

  然而就是她,讓她此刻躺在榻上,腹中空空,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胃在消化胃。

  宜妃睜著眼,看向帳頂,那葡萄纏枝的花紋,象徵著多子多福,她想起來自己的五阿哥胤祺。

  這個孩子,打從生下來之後,就抱到皇太后處撫養,現下只會說蒙語,就算是母子相見,也沒什麼話說,畢竟彼此間語言不通。

  她正在學蒙語,想著孩子不會,她得會。

  但是萬歲爺是要她的命,她以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胤祺了。

  宜妃睜大雙眸,素來嬌艷的臉頰上,一片昏黃,她一向爽朗有活力,這會子跟枯萎的花朵一樣,蔫噠噠的。

  太久沒有進食,造成她唇舌都一片乾燥。

  嘴唇發白起皮,瞧著悽慘極了。

  她正在發呆,就見康熙跟前的奴才來了,是一個叫魏珠的,瞧著還年輕,不到二十的樣子。

  作為梁九功的得意大弟子,宜妃焉能不認識。

  在這種情況下,她眼眸中不禁迸發出光亮來,難不成,萬歲爺赦免了她的罪。

  「奴才給宜妃娘娘請安。」魏珠輕聲道。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好好的請安,她就覺得確實有希望。

  「起。」她側起身來,一臉期盼道:「可是……」

  不等她說完,魏珠便低低的笑了,柔聲道:「萬歲爺說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魏珠說話愈加慢悠悠。

  「您不能髒了這地,故而先遷到儲秀宮去。」

  這話說的誅心,宜妃原本就雪白的臉色,登時變得青白起來,她強行提的一口氣卸了,登時有些難受,口唇都有些發紫。

  宜妃勉強起身,看著垂眸躬身一臉恭謹的魏珠,低聲道:「本宮要見皇上。」

  她縱然這麼喊,但是心中明白,是見不到的。

  「本宮要親自面見萬歲爺,總不能什麼都不說,便直接定罪了吧。」她道。

  魏珠低低的笑了,側眸看向她,當初的宜妃,面上總是一片和善,實則最是手毒,他不過多看了兩眼,被她瞧見,沒幾日功夫,就被罰了,用的罪名是不敬。

  「萬歲爺交代過,叫您聽話些,別鬧。」魏珠一板一眼的盯住。

  然而這樣的結局,對於宜妃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若是移到儲秀宮,她不信對方會讓奴才也跟著,到時候她身邊沒有一個人,豈不是死的更快。

  想到死這個字,她不禁不寒而慄。

  看著她絕望的眼神,魏珠面目平和,沖一旁的精奇嬤嬤點頭,示意直接抱著她走。

  現下快要下鑰了,周遭都沒有任何聲音,宜妃的嘴被捂著,直接抱著往儲秀宮去,安排在先前小貴人住的宮裡頭。

  等收拾妥當之後,魏珠看向一旁的精奇嬤嬤,厲聲道:「這差事辦好了,若有差池,萬歲爺定不輕饒。」

  宜妃挪出去後,這翊坤宮真正的差事才出來。

  既然決定了崇嬪入住,那麼她原先的那些桌擺陳設,便都要敲了重新裝。

  康熙想了想,等晚間尋崇嬪的時候,就問她想要什麼風格的。

  看著正殿的堪輿圖,蘇雲溪皺著眉頭,這是要自己裝修,那豈不是好玩了。

  她大手一揮,開始認真的畫圖,既然是自己住的地方,甚至未來許久要住的地方,自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

  這堪輿圖,基本已經弄好了,剩下的就是根據個人喜好,而進行的一點小小的改動。

  蘇雲溪原本想著自己定,但是為了讓阿卡納西有參與感,獲取他的一點喜好,便拿著堪輿圖,期期艾艾的湊過來,輕聲道:「您能幫臣妾瞧瞧嗎?」

  說著她就湊過來,離的近近的,淺笑著解釋,她沒有做過這樣的差事,但是做不好,故而想要叫他參謀一下。

  然而話是這麼說,但是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你提建議,必然是跟著自己的審美來,他看室內比較順眼的情況下,自然願意多呆一會兒。

  康熙果然認真的給她提議,兩人絮絮的說著話,包括牆紙用什麼色用什麼花紋,這家具用什麼木,都一一的商議過。

  「紫檀木如何?」

  蘇雲溪抬眸看向他,柔聲道:「那您喜歡嗎?」

  康熙點頭:「嗯。」

  他既然喜歡,那就選了。

  林林總總,包括門口種什麼樹,都仔細的問清楚了。

  這麼說了半晌,她有些累,便窩在他懷裡,軟乎乎的撒嬌,蘇雲溪原本想改變策略,換一個方式來。

  然而想想他去盛京謁陵的時候,才表現的冷漠無情。

  但是回來的時候,他直接就變了心意,又對她熱乎起來,她認真思考是不是那封信的緣故。

  後來想想,不是的,康熙不是這樣的人。

  若他是這般念舊的人,那麼就不會這樣對宜妃了,瞧瞧這犯了事,直接就是弄死了事。

  所以想著,她之前的行為,還是有用的,但是康熙這人比較狗,所以說翻臉就翻臉,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情哥哥~」

  她冷不丁湊到他耳邊低喃了一句,見他抖了抖耳根望過來,便一臉若無其事的走開了些。

  「再叫一聲。」康熙道。

  她的聲音又綿又軟,軟濡嬌媚,這般壓低了嗓來說,更是好聽的一塌糊塗。

  麻的人骨頭都酥了。

  蘇雲溪輕輕一笑,哪裡是他說要叫,她便叫的。

  她覺得,還是之前給糖給多了,光想著順他的意,卻不曾想,當閾值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滿足感就直線下降。

  她決定以後就進行飢餓營銷,他想要的都沒有。

  用手帕打從他臉上拂過,蘇雲溪輕輕一笑,緊接著就離開了。

  她坐在離他遠遠的地方,那身上帶著暖暖的玫瑰花,順著風就飄進他鼻間。

  「學壞了。」他眸色幽深的起來,直接往她這邊來,走近了之後,便直接將她摟到懷裡,蹭著她的脖頸,慢悠悠的不說話。

  蘇雲溪被他蹭的難受,男性氣息縈繞,是一種非常有侵略性的氣息。

  「別。」她歪了歪頭,輕聲道:「不能如此。」

  然而對於他來說,這點拒絕不疼不癢的,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這是欲拒還迎。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反應可想而知。

  蘇雲溪被他蹭的小臉通紅,這是一個非常性暗示的動作。

  「別呀。」她軟乎乎的撒嬌。

  雙手無力的推著他,見他沒有反應,便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一邊道:「您瞧著,如此可行?」

  胎動陣陣。

  幼兒踢在手上的觸感,好極了,好像是新生命再和這個世界對話。

  康熙心裡那玩鬧的心思去了,變得認真起來。

  他看著她起伏的肚皮,輕聲道:「你辛苦了。」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倒也不打緊,只是對於她來說,只要她喜歡這個孩子,她的路就順暢許多。

  但是想想宜妃這個前車之鑑,她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宜妃膝下還有胤祺呢,一點也沒耽誤康熙下決定,好在胤祺養在皇太后跟前,對於以後沒有什麼影響。

  有些人,是禁不得念叨的。

  這頭剛想著宜妃,沒兩日功夫,就有奴才上報,說是她抱病而亡。

  脈案寫的清清楚楚,跟真的一樣。

  若不是她知道內情,還真當一切都跟記載的一樣。

  她沒了,這後宮妃嬪舉哀。

  蘇雲溪沒去,她懷著身孕,衝撞了有些不大好。

  但是哀樂陣陣,一直在耳邊迴響,況且這闔宮儘是一片白,像是了冬日大雪。

  喪事一連辦了三天,後宮妃嬪還鬆散了些,其他的都交給內務府來辦,理論上來說,這妃嬪沒了,都是要給哀榮的,比如說喪儀按著高一位來辦。

  但是宜妃不是,她仍舊按妃位辦的,旁人就知道,她是犯了事。

  只不過被按下來了,一直不曾有人說出來而已。

  對於宜妃的死,後宮眾人都有些詫異,又覺得意料之中,但是都在猜測,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謀害崇嬪這樣的事,大家都做了,並不單單是宜妃一個人,作為幕後推手,大家都明白,這一次的事,定然是為崇嬪報仇。

  但是理論上又有些說不通,畢竟一個嬪罷了,就算動手了,她也毫髮無傷不是,為什麼會直接弄死宜妃。

  然而過了幾日,眾人才恍然發現,弄死宜妃事小,這一次竟有血流成河之意。

  凡是跟此事戰敗你的奴才,俱都被押入慎刑司,嚴刑拷打之後,直接打入天牢。

  就連剛剛聖駕駐蹕過的郭絡羅府,這一次也獲罪頗深,直接查抄了。

  一個小小的嬪位,竟然有這麼大的能力不成,眾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什麼是她們所不知道的。

  而且是最關鍵的信息。

  蘇雲溪倒是知道福壽的厲害,知道這是個狠毒玩意兒,只要沾染上,這輩子就毀了,但是在康熙初期,這玩意兒知道的人比較少才是。

  而康熙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康熙如今的表現,是作為帝王的正常表現,還是說,他知道些什麼,比如說有一些像她一樣的特殊情況。

  不可否認的是,他身上那股子封建味,著實有些濃厚。

  百思不得其解,這樣的秘密,她並不是很想知道,畢竟知道的多,死的就快。

  瞧瞧宜妃,在十六年冊封為宜嬪的時候,尚且有評價說,眷顧最深,這代表著什麼,這就代表著,她是康熙初期最受寵的那一個。

  康熙不管去哪裡,都會給她帶特產之類,可以說聖眷最深。

  她最厲害的地方,是長盛不衰。

  一時半會的得寵,這宮裡頭太多了,但是對於康熙來說,要讓一個擁有一片森林的人,卻總是想著你,就已經很難了。

  蘇雲溪嘆了口氣,看著郭絡羅系被清洗乾淨,而她膝下養著的小公主,現下也空了出來,郭絡羅貴人沒有資格養育小公主,那麼就要有個人接手。

  康熙在心裡盤算,到底給誰好。

  想想貴妃膝下空虛,給了她倒是正好。

  「貴妃?」蘇雲溪喃喃自語,打從她穿越以來,還沒見這麼一號人物,不禁有些呆。

  見她如此,康熙不禁笑道:「嗯,她。」

  蘇雲溪斂下神色,仔細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貴妃娘娘身子不大好,原主一面都沒有見過,更多的是聽個名,一直抱病,不曾出現在人前。

  故而她穿越過來沒見的話,便直接忽略了。

  貴妃作為孝昭皇后的妹妹,遏必隆的小女兒,那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

  再加上在宮裡頭有孝昭皇后的餘澤,她定然是活的非常瀟灑恣意。

  蘇雲溪不置可否,深深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可憐。

  論家世不是最好的,論長相,也就比旁人強一點,但是這蘿蔔白菜各有所愛的事,還真難說,她就是最好的。

  所以穿越這麼久,她竟然從來沒想過會有貴妃的存在。

  這應當是歷史上諡號溫僖貴妃的那個貴妃了。

  這麼想著,她笑了笑,柔聲道:「那倒要恭喜貴妃娘娘了。」

  這不用出力,也能收穫一個小崽崽。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若是喜歡,便直接給你了。」

  蘇雲溪搖頭,她自己肚子有,何苦要旁人的孩子。

  康熙也不過閒話一句,沒有真的給她的意思,想了想,柔聲道:「你喜歡公主還是阿哥?」

  這樣的問話,略有些恐怖了,什麼喜歡什麼。

  這話沒法接。

  蘇雲溪想了想,側眸看向他,認真道:「不管是公主還是阿哥,只要是萬歲爺的孩子,臣妾都愛。」

  只要是她的,她都愛。

  這話強調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旁人都覺得這是假話。

  就連康熙也要來問問。

  聽她這麼說,康熙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看著她鼓起的肚腹,眸色深了深,這肚子也太小了。

  他見過不少孕婦,就沒有見過肚子這么小的。

  等到出去之後,他就直接傳召御醫,仔細問問:「為何崇嬪的肚腹這般小?可是胎兒發育不大好?」

  御醫沉吟片刻,低聲道:「脈象一切正常。」

  這就是沒問題的意思了。

  康熙皺了皺眉,揮手讓他退下,就算他對崇嬪肚子裡的孩子並沒有執念了,但仍舊盼著能夠好好的。

  等到晚間的時候,康熙就直接往西側間去了,到的時候,蘇雲溪正手裡拈著點心來吃。

  「吃這麼多,怎的還這般瘦。」坐在她身邊,康熙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用著,瞧著就香甜極了。

  蘇雲溪笑了笑,柔聲道:「嗯,吃不胖。」

  這個體質平時挺好的,但是懷孕的時候,就讓人特別難受,畢竟這長不胖,總讓人覺得,是不是連孩子都沒有長好。

  康熙笑吟吟道:「挺好。」

  不能給她太多心理壓力。

  看著崇嬪吃的香甜,他無端的想起來,那日剛剛回來的時候,她捧著小算的飯菜來吃,他就想,是不是奴才的飯菜過於簡單了,讓孕期的她,有些不成。

  然而不得而知。

  好在還有兩三個月才生,這段時間,足夠養回來了。

  打從這天起,蘇雲溪發現,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往她這裡賞,什麼長肉吃什麼,她被投餵的有些扛不住。

  就算孕期的時候,胃口比較好,但是也不能這麼餵。

  關鍵康熙不光投喂,他還想稱一稱,看她有沒有重一點,等她重了一斤半斤的時候,就高興的跟什麼似得。

  蘇雲溪知道,這時候重一點,是孕期的正常體重增加,並不是她吃胖了,但是為了不被康熙盯著用膳,她還是什麼都沒說,讓康熙沉浸在喜悅中,不可自拔那種。

  「宜妃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你有什麼想法嗎?」康熙問。

  蘇雲溪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麼反應,便試探著問:「您允許臣妾搬離了?」

  這句話說的,康熙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

  「不許。」他驕矜的抬了抬下頜,冷漠道。

  蘇雲溪撕了撕手帕,不置可否,側眸看向他,柔聲道:「那能有什麼想法,您給個提示?」

  他也不過是閒問一句,誰知道被她反問回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這個話題便直接略過了,對於兩人來說,實在有些不好回答。

  宜妃沒了,翊坤宮主位變成了崇嬪。

  對於不聲不響就獲取一切的崇嬪,大家報以崇高的敬意,這人厲害啊,看似什麼都沒做,實則越級打怪,將高她一位的宜妃直接打下來。

  並且分毫不傷,萬歲爺還憐惜的跟什麼似得。

  生怕她收到星點傷害,這樣的情況下,焉能叫眾人不心生難受。

  榮妃眸色幽深的看著翊坤宮的方向,低聲跟嬤嬤道:「翊坤宮那邊,平日裡多注意些,莫跟宜妃一樣,終日裡打雁,卻被雁給啄了眼。」

  這何止是啄了眼,這是直接丟了命。

  身邊的嬤嬤應了是。

  而蘇雲溪也發現,打從她升為主位後,這宮裡頭的人,對她的防備就特別深,見面的時候,仍舊是笑容滿滿,但是她知道,那眼神的戒備騙不了人。

  好在她不在乎,現在有康熙這個虎皮大旗,她又敢往御花園去了。

  施施然的走在宮道上,蘇雲溪看見奴才帶著小公主,便隨口問了一句:「這是做什麼去?」

  身邊的嬤嬤趕緊道:「回娘娘的話,要送到貴主兒那去。」

  這宮裡頭的貴主兒,就只有貴妃娘娘一個。

  「成,本宮知道了。」她看向茫然無措的小公主,眼神閃躲,當她看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往人後面躲,哪裡像是個公主,倒還沒有宮人有自信些。

  她就想,若是等她生了公主,定要寵的她天上地下。

  揮別小公主之後,她心裡有些不得勁,便低聲問一旁的小算:「為什麼宮裡頭低位妃嬪不能養自己的孩子?」

  她隱隱約約記得,剛開始不是這樣的,後來才改了的設定。

  這樣的算是隱秘事了,小算也有些不大清楚,問了就說不知道。

  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蘇雲溪便直接問了:「為何不可?」

  這孩子養在父母跟前,是天經地義的事,怎的就不成了。

  康熙隨口道:「有些不適合養。」

  在早些年的時候,許多妃嬪生孩子,有的生,沒得養,在這種情況下,換養之後,這孩子倒能活下來了,故而一直遵循著這個例子,不曾更改過。

  聽他這麼說,蘇雲溪就知道,這話是問不出來了。

  她覺得,事情定然不是這麼簡單。

  時間一天天的過,轉瞬間就到了初夏,天氣一點點的燥熱起來,一到晌午,熱的人不想出門。

  蘇雲溪立在屋檐下,看著遠處的皇宮。

  《後漢書》曾記載「天有紫微宮,是上帝之所居也。王者立宮,象而為之」。而皇宮便是其中之最,她立在二樓,能夠看到的範圍特別大。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輝煌的宮殿群。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好像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叫人生出幾分豪情來,像是讓人覺得,俯瞰眾生。

  蘇雲溪捏了捏自己的臉,忍不住勾唇一笑。

  她看向一旁的小算,低聲道:「可查出來了?」

  小算點頭,輕聲的將事情解釋一遍,說到底,就是前頭那些皇子站不住,所以才想出來的法子。

  「唔,本宮知道了。」

  這樣的情況下,她定然不會再貿然跟康熙說什麼。

  「今兒要挑穩婆了,您瞧什麼時辰好。」小算道。

  蘇雲溪隨口道:「不拘早上或者下午都成。」

  後來就定了下午,當下午的時候,這忙碌一天,精神頭沒有上午好,才更加能體現一個人的素質。

  等到第二日,她小憩起來,就見小算領著六個穩婆過來給她挑。

  蘇雲溪看著她們行禮問安,身上穿著褐色的褂子,看著倒是非常精神,她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她們手指等處,面上都沒有任何的錯處。

  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混到宮裡頭做穩婆。

  她看了看,選了三個眼神清正的,這才揮揮手,叫她們離開。

  選完穩婆,要選伺候皇嗣的宮人,選完這個,要布置產房,這懷孕的時候可以住在乾清宮,但是生產的時候,是要回翊坤宮的。

  正殿收拾著要一段時間,但是約莫著,等她要生的時候,估摸著也差不多了。

  蘇雲溪想了想,柔聲道:「奶母的話,明兒再挑。」一天之內看的太多,她有些頭暈眼花的,疲累不已。

  小算點點頭,上前沉默的給她揉肩。

  等這流程走一遍之後,她就開始期待生崽起來,越到這個時候,越是好奇,這肚子裡到底是公主還是阿哥。

  這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了,她臨鏡自照,看了半天,回眸看向一旁的康熙,歪頭問:「您看臣妾,像不像,嗯,一個發麵饅頭。」

  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還是有些說不出口的。

  她不說的時候,康熙還沒有發現,這麼一說,瞬間也覺得是個發麵饅頭,白白胖胖,特別可愛。

  「不像。」康熙捋著袖子,露出精壯的手腕,一邊道。

  蘇雲溪又照了照,認真點頭:「嗯,不像。」

  這也太慘了,她心裡很難受,想像一下生孩子的時候,要在陌生人面前,雙腿大張,沒有一點尊嚴,偏偏她還不能說個不字。

  而且她記得說,孕婦生產的時候,會陰處的肌肉會全然鬆弛,什麼大小便失禁,都是常有的事。

  這樣的話,這也太尷尬了。

  作為一個成年人,大小便失禁,還談什麼尊嚴。

  而她作為成年人中的小仙女,發生這樣的事,她以後的臉面往哪擱。

  正想著,她突然覺得一股熱流順腿而下,不禁面色大變,。抓著小算的胳膊,輕聲道:「傳太醫。」

  說著她就往更衣室去,想要看看這股熱流是見紅還是羊水。

  這兩種的處理方案不同,她要提前看看。

  小算扶著她,金釧跟在一旁,抖著手去脫她褲子,看了一眼是血之後,眼淚都下來了。

  「是血是血。」她抖著手,想要重新提上褲子,卻怎麼都不得法。

  蘇雲溪一臉嚴肅,自己提上褲子,叫小算出去之後,又叫銀釧進來伺候,好生的洗漱過後,換了乾淨衣裳。

  這御醫剛好也過來了,把脈之後,便輕聲道:「只是見紅罷了,嬪主兒好生的等著,什麼時候陣痛了便什麼時候生。」

  蘇雲溪記得,這見紅就是生產徵兆,聞言不禁有些懵,一臉無辜道:「這不是要生了嗎?」

  御醫搖頭,認真的給她解釋道:「還早著呢,見紅之後,有的三到七天就會有生產反應,有的人見紅只是見紅,還有下一次見紅。」

  可以說遙遙無期,就提醒你一下,這馬上要生了而已。

  這麼說來,確實是快了。

  蘇雲溪認真的算了一下時間,大概還要半個月才滿九個月。

  都說七活八不活,她這個時候生,算不算早產呢。

  她這麼想,便直接問了,御醫搖搖頭,輕聲道:「只要孩子生下來康健,就不打緊。」

  有時候小日子記錯了之類,都會影響生產的時間,並不是說差幾天就一定是早產的。

  蘇雲溪聽完心中就忐忑不已,等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窩在他懷裡,認真道:「今兒見紅了,臣妾心裡害怕。」

  這話一出,不光她心裡害怕,就連康熙神色也認真起來。

  「御醫怎麼說?」

  「御醫說無事。」

  兩人絮絮的說著,康熙將她往懷裡摟著樓,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才輕聲道:「朕乃真龍天子,賜你星點福氣,便足夠你娘倆用。」

  他這麼說,也是為了安她的心。

  兩人說著說著,蘇雲溪就捂著肚子,輕聲道:「胎動了。」

  許是孩子快長成了,每一次胎動的時候,都能給她肚子鼓起一個大包,然後在小手小腳都能看出來。

  「您瞧瞧,這是小手。」她撩開寢衣,露出肚皮,看著那上頭的小手鼓了個包。

  康熙頭一次瞧見這個,不禁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裡面的小手像是回應一樣動了動,他心裡登時起了異樣的感覺,原來這就是血脈相連,原來這就是這種奇妙的感覺。

  他又伸手摸了摸,就見那小手鼓了鼓,緊接著肚子一片平坦,沒有任何反應了。

  蘇雲溪被他摸的有些癢,趕緊放下寢衣,笑道:「有意思吧?」

  她是對孩子有一點點的恐懼感,肚子裡竟然養著一個孩子,並且能夠動,看著太奇怪了。

  但是面對康熙的時候,她要培養那種喜愛的積極向上的感覺,話說便有一種引導性。

  「嗯,可有意思了。」康熙點頭表示贊同,大手就輕輕的扣在她肚皮上,一動不動,想要再次感受那種令人感動的感覺。

  好一會兒過去後,感覺被踢了一下。

  他登時激動起來,素來平穩的神色有起伏,激動道:「是不是踢了朕?」

  蘇雲溪點頭,確實被踢了一下,她有些疼,但在康熙面前,還是面不改色道:「寶寶喜歡您呢。」

  說起寶寶來,她突然想起來,都快生了,都還沒起個名字。

  「孩子起什麼名?」她問。

  她一問完就有些後悔,康熙起名的技術,有待提高。

  什麼長生保清,簡單又樸實,寓意是極好的,但就是不夠優美。

  像是溫庭筠黃庭堅之類,好歹像個名字。

  而康熙起的,更像是貓貓狗狗的名字,難不成他覺得,起個賤名好養活?

  不得而知。

  蘇雲溪笑了笑,側眸看向一旁的康熙,一臉認真的等待著,誰知道康熙摸了摸下巴,一臉認真道:「叫小蜜?」

  小蜜。

  康熙品了品,甚是激動道:「這名字好,如糖似蜜,若是個公主,用來最好。」

  蘇雲溪無言以對,小蜜這在後世有點不對味啊。

  但是她不能說。

  「換一個吧,不如叫糖糖,一樣甜,不拘男孩女孩都能用。」

  康熙搖頭,什麼糖糖,也太直白了些。

  「如果是個公主,就叫雪寶怎麼樣?」她詢問道,起名的時候才發現,她這起名技術,和康熙比起來,好不到哪裡去。

  「這……」康熙沉吟。

  蘇雲溪便給自己辯解道:「這起個賤名好養活,雪寶好,到時候白白胖胖的,多好。」

  想想玉雪可愛的小女寶,名字叫雪寶的話,確實加倍可愛。

  「那等咱小公主長到六十歲,頭髮花白的時候,也被人叫雪寶?」這就是鬧呢。

  蘇雲溪一聽,摸了摸下巴,低聲道:「這……」好像是缺了點味兒,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年邁的時候,都是叫一些尊稱,誰會去叫名字。」她顧著臉頰,不高興的嘟囔。

  這確實是實話,對於她來說,就像她現在。

  康熙給她起了表字叫崇月,但一般誰敢叫,也就是康熙偶爾會叫一聲崇月,大多數時候,都是叫嬪主兒、崇嬪為多。

  聽她這麼說,康熙也覺得對,便輕笑著道:「成,雪寶就雪寶吧,那若是個阿哥呢?」

  阿哥的情況,蘇雲溪沒有想過,她總覺得這一胎是公主,從頭到尾都是。

  做康熙的阿哥並沒有多好,他這樣的人,養出來的阿哥,都玩不過他,一個個的,早年風光晚年悽慘,說起來也有些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成,生下來再說,若是公主,便叫雪寶,若是阿哥,便再起一個。」

  康熙一臉認真道。

  蘇雲溪對這個沒有異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著到底什麼時候能生,越是臨到頭上,就越是期待。

  名字起好了,小公主的衣裳也做好了,就等著生了。

  她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語道:「你可順利點,不要折騰額娘,要不然等你生下來,額娘非打你屁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