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秋天的夜,總是微涼而舒暢的。

  蘇雲溪認真的打量著康熙,他生的俊秀,眉目清雋,鼻樑挺直,抿著的唇瓣微微翹起,無端的勾出幾分笑意。

  天生微笑唇。

  利落乾淨的下頜線,和幽深的眸色,將這一切假象都劈開,顯出他作為帝王的底蘊來。

  「可看夠了?」低低微啞的聲音響起。

  在夜色中像是利刃一樣,劃破這短暫的寂靜。

  蘇雲溪雙頰嬌紅,兩隻手捧著臉頰,顧左右而言他:「您冷不冷,一道回內室吧。」

  「嗯。」康熙眸色深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大手一伸,直接將她撈到懷裡,施施然往內室走去。

  等到進了內室,奴才們已經把香湯放好了,蘇雲溪咬了咬唇瓣,由著金釧給她解開衣裳。

  隔著屏風,尚能看見他影影綽綽的樣子。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美人纖細婀娜,這般隔著屏風看影子,還透出幾分欲拒還迎來。

  想著她細嫩的肌膚,和酡紅的雙靨,康熙抬步,慢悠悠的往屏風處走。

  「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停在她後面,蘇雲溪捂著砰砰跳的小心肝,用眼神問金釧,萬歲爺在哪裡。

  金釧沒看到。

  仍舊一點點的解著她衣裳,先是帶著他體溫的披風,再就是比甲上的盤扣。

  衣衫一件件落地,但身後沒有聲響。

  蘇雲溪用眼角餘光偷偷的斜睨他,見那金絲龍靴露出一點,不禁愈加緊張。

  「噠。」

  腳步聲再次響起,漸行漸遠。

  她鬆了口氣,如此甚好,關於鴛鴦浴這樣的事,她暫時還沒有想好。

  待她洗好出去後,就見康熙手裡捧著書,看的認真,一邊還用筆做筆記,可以說非常認真。

  誰知道她剛轉身出來,他就發現了,放下手中的書,笑吟吟的望過來。

  蘇雲溪身上這寢衣,用的是素錦的料子,並沒有太多繡花裝飾,只以舒適為主,瞧著格外清爽。

  她怕冷,又在外頭罩了一件長褙子。

  康熙瞟了她一眼,穿這麼齊整,這是防誰呢。

  「過來。」他輕拍自己的大腿,看著她挪著步子,可憐巴巴的往這邊來,不禁笑了。

  她對外人的時候,張揚跋扈下巴恨不得朝天,但在他面前,又嬌又柔,恨不得軟乎乎能掐出水來。

  男女間要做的事,她不羞赧,但是扛不住當著這麼多奴才的面,做出一些親密舉動,她就覺得臉紅的緊。

  康熙覷了她一眼,含笑沖奴才們擺擺手,這才驕矜的點了點下頜,示意她過來。

  「嬪妾給萬歲爺請安。」禮數做足了,她才有些猶豫的往康熙處走。

  不等她下一步,整個人直接被撈到懷裡。

  康熙輕笑:「害羞了?」

  見富察貴人不說話,他也不再逗弄,大手捏著她耳垂,慢慢的捻動。

  微微粗糲的指尖打從她耳根,一路滑到下巴上,這才使了點勁,挑起她下巴,大拇指在那水潤的唇瓣上捻了捻,含笑吻了上去。

  「唔。」她沒忍住推了推,就被康熙壓住胳膊,用挺直的鼻樑,在她臉上輕輕剮蹭。

  蘇雲溪沒一會兒便雙腿酥軟,眼眸深處漾出粼粼波光,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康熙哪裡忍得住,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

  ……

  待雨歇雲收,蘇雲溪疲累極了,直接翻了個身,抱著被子便睡了過去。

  康熙拾掇完,還想跟她聊幾句,誰知道對方已經睡著了,看著她身上紅痕密布,到處都是曖昧的痕跡,他不禁輕笑出聲,仔細的給她掖了掖被子。

  正想起身離開,卻見她不舍的牽住他衣角,就算在睡夢中,也滿是依戀。

  「行吧,朕陪你一晚。」女人總是麻煩的,這般愛撒嬌痴纏。

  他索性躺下,懷裡那嬌小的身軀許是感受到熱源,一挨著,就趕緊蹭了過來,直接讓她抱了個滿懷。

  肌膚相貼。

  和春情時不同,此時顯得格外溫情,隱隱的,還有幾分滿足感。

  一夜好眠,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有些睡不著,總是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總覺得夢裡發生了什麼,但是當他睡醒來仔細去回想的時候,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但是有些改變,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康熙按著點醒來,看見懷裡的玲瓏嬌軀,還有些懵,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當錦被緩緩滑落,微涼的空氣侵染胸膛,他才忍不住擰了擰眉頭,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床榻上躺著的富察貴人。

  對方兀自酣睡,小臉紅撲撲的,氣色很好。

  睡著安靜的時候,瞧著特別乖巧溫柔,若不是之前見過她昂著頭教訓下人的模樣,估摸著也會以為,她定然是個柔順的性子。

  他上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臉頰,看著她睜開迷濛的雙眸,迷迷糊糊見是他,又閉上眼睛,微笑著蹭了蹭他,接著睡去,康熙便不再叫她,甚至動作都輕柔幾分。

  「讓她自己睡醒。」他叮囑一句,便起身離去。

  等到蘇雲溪起身,已經日上三竿,洗漱過後,剛一出門,就看到宜妃抱著小公主,用長長的護甲撥弄著盆中墨菊。

  隔壁的小答應正在跟前殷勤的伺候著,笑的乖巧又可愛。

  和面對她的時候,那種楚楚可憐截然不同。

  原來大家都出好幾張面具,她還以為從一而終呢。

  「嬪妾參見宜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蘇雲溪笑吟吟的請安,像是沒有昨兒截胡的事一樣。

  秋風不燥,吹在身上非常舒適。

  「起。」宜妃淡淡的聲音響起。

  蘇雲溪數著腳邊的瓷磚好一會兒,才聽到她的聲音,起身的時候,也格外乖巧,宜妃沒忍住看了她一眼。

  這得寵的女人,就像這花盆中被精心伺候的鮮花,嬌艷逼人,帶著晨間露珠,更是叫人不忍攀折。

  宜妃漫不經心的摸了摸小公主的臉頰,笑吟吟的問:「屋裡可缺什麼了,儘管叫金釧來拿便是。」說著她又看向一旁幾個小妃嬪,漫不經心道:「誰替本宮伺候皇上伺候的好,本宮就有賞。」

  「謝娘娘。」蘇雲溪躬身謝恩。

  這話她聽著有些耳熟,之前康熙好似也是這麼跟她說的。

  宜妃沒忍住,又打量她一下,這姑娘向來眼高於頂,就是跟她說話,那也是夾槍帶棒,要不是家裡頭連著親,她真像弄死她。

  今兒倒是乖覺了,這般溫溫柔柔的,瞧著叫人怪不習慣的。

  她摟著小公主,笑吟吟道:「你呀,還是早日也生下一兒半女的,膝下好有個伴。」

  蘇雲溪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郭絡羅貴人倒是生了一兒半女,可惜在旁人懷裡摟著,給旁人做了嫁衣裳。

  以現在的宮規來說,若是嬪位以下妃嬪有孕,生下來的孩子,可是要抱給別人養的。

  這想想就覺得好慘,自個兒的命捏在高位妃嬪手裡也就罷了,就連孩子的命也是如此。

  但說來也奇怪,打從這時候起,養在旁人膝下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夭折的特別少,不像康熙朝初期那樣,今兒的孩子,明兒就沒了,也比比皆是。

  不管在旁人膝下好不好養活,她但凡決定要生,就必然不會陷入這麼被動的地步。

  「孩子是緣分。」她道,見眾人目光殷切,又補充了一句:「來了是天賜,不來,誰也沒法子的事。」

  但是說起這個,眾人就表示非常有話說了。

  各種生孩子的偏方不一而足,都開始湊在一起交流經驗,吃什麼容易懷上阿哥,大家說的頭頭是道。

  蘇雲溪聽的有些無語,以當下的見識來說,她們說的也有些許道理,左右生孩子是五五分的概率,一半成,一半不成,這成的人高興,多宣傳宣傳,自然覺得成功的概率會多一點。

  「你呢,你打算怎麼辦?」一個小答應笑吟吟的問。

  她笑了笑,沒有接話,不怎麼辦,自然受孕,命中有時自然有,命中無時不強求。

  唱戲的戲台子搭好了,但一個主角硬是不肯粉墨登場,這戲終究是有些唱不下去。

  小答應也不再多說,擔心她看出什麼來,一邊插科打諢說起旁的來。

  在女人中間,這關於服飾的話題,自然是極安全的。

  「傳說啊,這雲錦重工織成,就是手熟的繡娘,一日下來,也不過兩寸罷了,想要製成衣裳,那更是昂貴至極。」小答應說著,一臉討好的看向宜妃,恭維道:「也就宜妃娘娘這樣的國色天香,才配得上。」

  從她說的時候,蘇雲溪就在後面用團扇的柄戳了戳她。

  到說完之後,她就知道,這宮裡頭,說多錯多,果然宜妃的臉色陰了下來,冷冷的看了一眼開口的小答應,沒有說她什麼,只抱著小公主轉身走了。

  宜妃一走,蘇雲溪也走了,總不能在這裡扎堆看笑話不成。

  等回到內室,她舒了口氣,衝著金釧招招手,示意她過來,替她重新換一套衣裳,身上的旗裝看似平平,但它的料子是雲錦。

  當時宜妃看她的眼神就不對了。

  但是當打開衣櫃之後,她才發現,富察氏遠遠比她想像中要有錢的多。

  這掛著的衣裳,有一說一,沒有比雲錦差的料子,她甚至藉機上了一堂課,認認真真的辨別布料。

  由此可見,那個小答應沒有見過雲錦,要不然不敢當著宜妃的面說這樣的話。

  「罷了,就這吧。」丁香紫的顏色,前世的時候她覺得太嫩了,現下不過是碧玉年華,穿這個倒是正好。

  正說笑著,就聽外頭有奴才過來,低聲道:「富察貴人可在?萬歲爺傳您去侍墨。」

  金釧趕緊撩開帘子,探頭問:「何時去?」

  「小主兒若是拾掇好了,現在即可,若是不便,稍等片刻也使得。」小太監說的溫柔,但儘快的意思還是表露出來了。

  金釧回眸看向蘇雲溪,低聲詢問:「您洗漱下?」

  今兒的妝有些淡,服飾都比較素雅,頭上戴著的都是玉,去見萬歲爺,不夠莊重。

  「成了,就這吧。」她道。

  後宮都喜歡穿紅戴綠頭頂鈿子,若是位份低些,不能用金、寶等等,便可著銀飾,到底不如玉通潤。

  小太監一聽,登時樂開了:「那便走吧,莫讓萬歲爺掛念。」

  說著就搖著香扇在前頭開路,回眸殷勤的看向她,小聲提醒道:「您小心台階。」

  蘇雲溪含笑點了點頭,跟著他一道往乾清宮走去。

  她沒有見過白日的乾清宮,這算是頭回,踩著丹陛台階,她覺得很有意思,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步一個腳印,她款步而行。

  走進內室,只見金碧輝煌,陳設尊貴大氣,康熙坐在一旁的御案前,正提筆疾書。

  陽光透過窗格,在他清雋攝人的臉頰上印出斑駁疏影,那黑鴉鴉的羽睫微垂,間或偶爾抖動,險些叫人忘了他的身份,無端的透出幾分可愛來。

  這可真是一種錯覺。

  「嬪妾參加萬歲爺,您萬福金安。」蘇雲溪緩緩下拜。

  康熙聞言,抬眸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開口:「起。」說罷又繼續寫自己的東西。

  蘇雲溪怔了怔,他也沒吩咐做什麼事,她索性蹭到書架旁,看著比較安全的書名,拿來看著玩。

  她那裡也有書,但比起這裡來,還是差遠了,寥寥幾本罷了。

  翻著翻著就有些著迷,暫時將身旁的康熙給忘掉了,只一心看自己的書。

  等她回神,就見康熙眉眼含笑的看著她,一臉意味深長。

  「萬歲爺。」她紅著臉,羞赧開口。

  蘇雲溪生的極白,散發著玉一樣的瑩白,這般雙頰飛紅,愈加嬌媚可人。

  「你越發精緻了。」康熙誇了一句,含笑道:「比之前好上不少。」

  蘇雲溪抿嘴一笑,嬌嗔的一甩帕子,垂眸不語。

  她越是這般,康熙就越想逗弄她,伸手捏住她下巴,強行抬起,看著她微微眨動的羽睫,輕笑著問:「朕是虎狼不成,竟然叫你如此懼怕。」

  蘇雲溪舔了舔乾澀的唇瓣,還未開口,就被他擷住了。

  熾熱的親吻總是叫人心中激動,打從尾椎骨生出一陣酥麻來,讓她腿一軟,無力的依偎在他懷裡。

  康熙湊到她耳邊,淺笑著問:「舒服嗎?」

  這是什麼魔鬼問話,爽不爽,大不大,萬萬沒想到,類似的話語,會從他嘴裡說出來。

  「舒服。」蘇雲溪聲如蚊吶,臉頰直接紅到了耳朵根。

  康熙心滿意足的將她摟到懷裡,捏了捏她的臉,意味深長道:「你這樣,叫朕更想……」

  更想做什麼,他沒有說,但兩人都很好的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