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這雪一下就是一日。

  紛揚的雪花像是無邊無際一樣,一眼望不到邊。

  她剛開始的時候,覺得稀罕的緊,看的多了,心中又生出些許的燥意,以她的份例,炭盆不足以支撐整日,這炭火一熄,便凍的腳疼。

  這下雪有些突然,就是拿銀子去買炭,一時半會兒的,內務府也拿不出來。

  正愁著有些凍腳,宜妃娘娘便有話說,說是她那存的炭多,給翊坤宮裡頭的小主兒們都勻一些,此舉一出,人人高興。

  除了她。

  因為宜妃娘娘也說了,她素來最得萬歲爺歡心,許是不差這星點的炭火,故而都勻給了其他姐妹。

  畢竟這其他人更需要一些。

  蘇雲溪就在想,她最近挺低調的,這是怎麼惹到宜妃了,作為她的頂頭上司,這可不比惹到康熙輕多少。

  她有疑惑,而在宜妃殿裡頭伺候的易常在也有。

  她笑吟吟的問:「怎的獨獨漏了富察貴人。」就聽宜妃哼笑道:「她有呢。」這話說的敷衍,易常在不敢再問。

  但是宜妃知道,只要富察貴人得寵一日,她便看不痛快一日。

  她這分炭,給了是情分,不給誰也說不得什麼。

  這事出突然,大家手裡都沒存炭。

  蘇雲溪沒管那麼多,沒有炭盆,她就坐被窩裡去,著實凍的人瑟瑟發抖。

  誰知道午間的時候,康熙便踩著雪過來了,瞧見她窩在被窩裡,還唬了一跳,連忙問她是不是病了。

  「若是身上不舒坦,不能幹躺著,儘管去尋太醫。」康熙坐在床沿上,伸出大手來探她額頭,看有沒有發燒。

  蘇雲溪連忙搖頭,淺笑著道:「就是有些冷,被窩裡暖和。」最重要的是,被窩不需要任何成本,只要安安穩穩的躺著。

  康熙伸手進去摸了一把,見她小腳暖和,不禁點了點她的額頭,「怎的不燒炭。」

  看著蘇雲溪幽怨的眼神,和已經熄滅的炭盆,康熙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這話說的,略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這樣吧,你搬到西側間去住,那裡有煙道,暖和。」康熙一邊說著,一邊給她掖了掖被子,想了想,仍舊道:「剛好給你這修個煙道出來。」

  這是要盤地龍了,有這玩意兒的話,確實冬天不用愁了,會一直很暖。

  蘇雲溪想了想,西側間也沒有煙道,不禁有些疑惑:「那拉貴人住的有煙道?」她怎麼不知道,完全沒聽說過。

  見她微微狐疑的輕啟唇瓣,露出雪白的貝齒,和一小節粉舌來,不禁垂眸擷住她唇瓣親了親,這才慢條斯理道:「當然是乾清宮西側間了。」

  蘇雲溪想了想那場景,她住在乾清宮裡頭,和康熙抬頭不見低頭見,在某一天,不知道撞見了康熙不為人知的秘密,咔嚓一聲,她人頭落地,他秘密保住。

  反正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浪漫,她是一點都沒察覺出來。

  「怕是有些不大合適。」她寧願凍著,等到內務府有炭了,她多買一點備著,萬不叫自己再受冷。

  若是住進乾清宮,好傢夥,那真成了全宮的仇敵了。

  康熙做出的決定,鮮少有人真正能撼動,他能力排眾議幹掉三藩,這種挪宮的小事,他甚至懶得說第二次。

  「梁九功,去把西側間收拾收拾,等會兒富察貴人就搬進去。」康熙朗聲道。

  說完就轉身看向她,一本正經道:「就住段時間罷了,不必緊張。」

  蘇雲溪一臉懵的看著他,弱弱問:「您這就決定了?」

  也太快了。

  康熙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轉而脫掉靴子,將雙腳也塞入被褥,感受那溫暖的溫度。

  確實很舒服,被窩裡面有她的味道,還有冬日令人眷戀的溫暖。

  「無怪乎陸游有詩說,『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他輕輕感嘆。

  蘇雲溪便也跟著笑,隨口道:「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說著含笑搖頭,這陸游確實有意思,我與狸奴和鐵馬冰河,竟是一人同日所作,你說稀奇不稀奇。

  「懂的不少。」康熙禿嚕下她的腦袋,有些意外。

  富察貴人的心眼,大概跟藕差不多,你一言瞧過去,就知道她有,但是也知道她有多少。

  換句話說,一切盡在掌握中。

  「這些時日,書沒白看。」康熙隨口道。

  就這麼隨意的一句話,蘇雲溪登時屏氣凝神,有些緊張,原來康熙對她一日做了什麼都知道,那麼原主之前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他也都知道。

  「盡力而為,不負自己不負您。」她面上笑的清淺,一臉甜笑著開口。

  蘇雲溪轉過身子,大膽的將腳又搭在他身上,舒服的嘆了口氣,笑吟吟道:「跟您睡習慣了,這晚間懷裡不抱點什麼,還真是有些怪怪的。」

  康熙不在,她就抱著軟枕。

  「朕瞧你抱著軟枕,也挺自在的。」康熙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吟吟道。

  蘇雲溪幽怨的嗔他一眼,鼓了鼓臉頰沒說話。

  這是警告她呢,要不然怎麼會如此明確的告訴她,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又玩了一會兒,梁九功回來稟報,說是西側間已經收拾好了,問接下來什麼安排。

  「走吧。」康熙道。

  說著牽起蘇雲溪的手,讓她跟著下床之後,自己蹲下,握住她纖細的腳腕,要給她穿鞋子。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她沒有拒絕。

  男人和女人相處,有時候做些什麼,純粹跟打扮洋娃娃一樣,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果然見她穩穩噹噹的坐著,康熙滿意,甚至還將她直接抱了下來,安安穩穩的放在地上。

  兩人攜手出去,看著地上的積雪,康熙回眸看了她一眼,想要抱著她走,又擔心腳下打滑,兩人一道摔了,就會比較尷尬。

  「你踩踩雪,瞧瞧會不會滑。」康熙道。

  她穿著精緻的鹿皮小靴子,好看有餘,實用不足。

  蘇雲溪踩了踩,覺得還可以,再加上地上的雪,早已被奴才掃過了,這就是薄薄的一層罷了,可越是這樣,就越是滑。

  她看了一眼康熙的胳膊。

  康熙從善如流的將胳膊伸了過來,讓她挽著之後,這才往外走。

  就這麼耽誤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宜妃穿著一身火紅的披風,手裡捧著湯婆子,一臉淺笑盈盈的走了出來。

  見了兩人,一臉意外,但還是笑的明媚:「臣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安。」

  她一出現在這裡,蘇雲溪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再加上這雪地紅衣,強烈對比。

  不過也是巧了,她今兒穿的也是火紅的披風。

  撞衫了。

  蘇雲溪挺了挺胸膛,這俗話說的好,撞衫這事,誰丑誰尷尬,她堅決不會才承認,自己的顏值不如宜妃。

  康熙察覺出她的小心機,抿嘴笑了笑,衝著宜妃客氣的點點頭,揚長而去。

  看著他這樣的表現,蘇雲溪登時滿足了,她決定不說康熙是大豬蹄子了。

  雖然路滑,到底囫圇走進了乾清宮。

  「你進去瞧瞧,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儘管叫……」康熙看了一眼,衝著不遠處的小太監招招手,這才道:「這奴才叫小滿,瞧著最是老實不過,實則一肚子心眼。」

  這話著實叫人不知道是誇人的,還是損人的。

  蘇雲溪看了一眼被稱為小滿的小太監,瞧著年歲也不小了,生的略有些黑,倒是濃眉大眼,彎腰躬身的,挺有奴才相。

  「嗯,嬪妾知道了。」她應了一聲,康熙也在西側間轉了轉,見梁九功準備的妥帖,這才轉身回正殿處理政事。

  目送皇帝離開,金釧這才開始布置寢宮,這大框架是在,但一些細節東西就不成了。

  等她收拾妥帖之後,蘇雲溪坐累了,揉了揉自己的腰,不高興道:「許是小日子快要來了,怎的有些腰酸。」

  平日裡也沒這毛病,突然的就開始了。

  「小主兒這幾日也愛睡了些,可是覺得哪裡不痛快?儘管找太醫過來請平安脈才是。」金釧道。

  蘇雲溪含笑搖頭,早兩日剛宣過太醫,再說也沒多難受,這小日子前難受,她也算是習慣了。

  不過隨口一說,這一茬就算揭過去了,幾人都沒放在心上。

  原以為她住進來了,就能時時刻刻見到康熙,後來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就算這麼近的距離,如果不是特意去尋,兩人就沒有任何交集。

  她的西側間是在二樓,而康熙的主要場所是在一樓,又擔心下樓後,會碰上來面聖的大臣。

  就這麼過了兩日,她硬是沒見過康熙半面,偶爾坐在廊下,能聽到樓下的通傳聲,這個大臣那個大臣的,有些的名字她聽過,有些她就沒有聽過。

  「今兒廚下說做了魚丸子,問您是生汆就好,還是炸一炸來吃。」

  金釧手裡端著托盤,笑眯眯的走了過來,自打搬到乾清宮之後,她發現做什麼事情都順利的不得了。

  之前在翊坤宮的時候,就算主子得寵,但總有些奴才不吃這一套,這宮裡頭得寵的妃嬪多了去了,說降落,隨時都會降落。

  因此會給三分面子,但也要按照規章制度來辦事。

  但現在就不同了,但有開口,無有不允的。

  「生汆吧。」蘇雲溪隨口道。

  在這宮裡頭,真的是什麼都吃過了,再去讓她選擇吃什麼好,著實有些選不出來。

  光從吃東西上,都能看出來康熙對後宮的態度。

  當山珍海味任由你選的時候,能夠專一天天吃一口東西,那可真難得。

  就跟現實中,你喜歡的各種明星,這個是貴妃,那個是麗嬪,任由你隨意翻牌子,誰能抗住只翻一個。

  光這麼想一想,她就覺得非常理解康熙了。

  正說著,就見康熙大踏步走了過來,見她立在門口,便笑著問:「怎麼立在這,冷不冷?」

  蘇雲溪笑著搖頭,滿眼濡慕的湊過來,牽住他的手,晃了晃,乖巧道:「想著您若是來了,嬪妾就能,嗯……」

  剩下的話,以她的厚臉皮,在康熙認真的眼神下,也有些說不出來了。

  蘇雲溪紅著臉垂眸,小臉紅彤彤的,就連白玉似得耳根也染上幾分緋色,像極了晶瑩剔透的紅瑪瑙。

  他沒忍住上手捏了捏,微微的燙。

  「富察貴人就連耳垂也是這般好看。」他湊近了些,用鼻尖去輕蹭,一邊低聲道:「竟這般香?用什麼熏的。」

  他這一番動作下來,蘇雲溪原本就紅透的臉頰,這會兒直接燒起來。

  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眼角不可抑制的帶出幾分瀲灩水意來,整個人像是春日清晨帶著露珠的海棠,嬌艷欲滴,嫵媚撩人。

  康熙原不過是逗她,不曾想自己怔在原地,看著她動人的眉眼,差點挪不開視線。

  「你……」他想要說什麼,不禁含笑搖頭,富察貴人似是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純稚,壓抑著羞赧一臉認真的望著他。

  又乖又媚。

  康熙湊近了些,原想著親親她,誰知道富察貴人看了他一眼,像是忍不住似得。

  「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