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冬日裡的冷風,能直接吹到人骨頭縫裡頭,說是風,不如說是刮骨刀。記住本站域名

  老貴人住的這裡跟冰窖似得,姜染姝立了一會兒,就覺得凍手凍腳凍耳朵的,這是從來不曾有的感受。

  景仁宮總是燒著地龍,她還嫌太燥,總是讓燒小點。

  姜染姝憐惜道:「你這幾日不舒坦,本宮的炭例分你些,也好的快些。」

  老貴人哪裡敢收,蒼白著臉推辭:「娘娘仁厚,嬪妾已是習慣了。」

  貴人也是有炭例的,只她一直未承寵,永和宮也沒個能做主的,每月分的幾斤不夠燒水消耗。

  姜染姝抿唇一笑,將她半起的身子壓下去,柔聲安撫:「既給了你,安心受著便是,左右身體重要,這才是根本。」

  絮絮的說了一會兒話,她覺得底子探的差不多,這才起身離去。

  迎著風往景仁宮走,姜染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凍透了,將青竹傘交給錦心,自己兩隻手都踹起來,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轉過夾道,便看到紅梅樹下負手立著的康熙,他穿著石青色的便服,映襯著雪色紅梅,愈加顯得清雋極了。

  聽到腳步聲,他旋即回身,輕笑著喚她的名:「姝姝。」

  那溫柔的低音被風聲吞噬,卻顯得越加奪人心魄。

  姜染姝歪頭,被凍的蒼白面色瞬間嫣紅起來,她將冰坨子一樣的手蓋在臉上,羞澀的應了一聲。

  「嗯。」

  話音未落,便被康熙牽住手,他微笑的臉龐頓時陰沉下來,捨不得責問姜染姝,對著她身邊的宮人人罵道:「一個個都是做什麼吃的,伺候不好主人要你們何用!」

  康熙解開身上大氅,披在姜染姝身上,這雀金裘有些長,衣擺拖在地上,她有些心疼,伸手要去提,就被對方瞪了一眼。

  「不冷麼?!」他凶了一句,冷著臉給她提衣擺。

  姜染姝咬了咬下唇,偷偷拿眼覷他,軟軟的撒嬌:「不氣了好不啦~」

  她在外頭向來正經,鮮少有軟語撒嬌的時候,這會兒突然來這麼一下,眉眼嬌媚的如同春曉之露,映照著朝霞下艷麗的花朵。

  康熙登時就受不住,軟了神色:「也不是氣,就是覺得不知道心疼自己。」

  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點著她鼻頭笑罵:「不知好歹。」

  姜染姝抿唇輕笑,兩人攜手往景仁宮走去,一路上軟語閒聊,她心情愉悅不少。

  快要轉進景仁門的時候,就看到從乾清宮出來一隊人,打頭的穿著金黃旗裝的貴妃,後頭跟著一大票奴才。

  她心裡不禁一個咯噔,條件反射的想要鬆開康熙的手。

  在她和佟貴妃之間,顯然是和表妹的感情深些,她不願意被主動鬆手,顯得她多餘似得。

  誰知道手又被緊緊握住,康熙長身玉立,客氣開口:「貴妃來了,所為何事?」

  佟貴妃立在原地,看著他們雙手緊握,呈現無比親密的姿勢,那大手將她白皙細嫩的小手完全包裹,是她肖想過多少次的親昵。

  禧嬪身上還披著男式雀金裘,而皇帝只穿著錦衣,是誰的不言而喻。

  想到上一次她受的羞辱,對方冷漠無情的眼神還在腦海中迴蕩。

  佟貴妃冷漠開口:「也無事,來請安罷了。」

  「回吧。」康熙眼角餘光看到姜染姝面色有些發白,冷聲開口。

  佟貴妃垂眸躬身:「恭送皇上。」

  看著兩人施施然離去的背影,佟氏再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人最怕的就是對比,她如今得知他還有這般溫情一面,這冬日冷風簡直刮到心裡去,刺痛極了。

  看著姜染姝立在他身邊,兩人相距不足一尺,這是她不敢肖想的距離。

  劉嬤嬤從後面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回神,這在大庭廣眾之下,誰知道那些奴才會怎麼編排。

  原本妃嬪相遇就是一場大戲,就是沒點什麼,也會給你傳點什麼出來,更別提如今待遇分明。

  佟貴妃昂著下巴,搭著劉嬤嬤的胳膊,高傲萬分的離去,只有嬤嬤知道,那手指捏在她胳膊上有多痛。

  不提佟貴妃如何心酸難受,姜染姝心情也有些複雜。

  嬪妃和嬪妃之間有氣場,那是一種遇見敵人的感覺,特別佟貴妃折騰過她,冰天雪地讓她立在院子裡,這仇也算是結下了。

  舒服的窩進軟榻,姜染姝捧著改良版香飲子,一邊暖手一邊啜飲。

  裡頭放了她曬的桂花,還有葡萄乾、花生碎、切碎的甜柿子、蜂蜜等等,有花有果,特別好喝。

  古代的飲料大抵以禪茶豪酒出名,而香飲子兩者兼具,老少男女皆宜,食用者眾多。

  康熙原本不屑一顧,跟著她多吃幾次,倒也喜歡上了。

  他這會兒也捧著一杯,眯著眼睛秋後算帳:「下次出門該帶什麼,可記住了?」

  姜染姝小雞兒啄米似的點頭,乖巧回答:「香薰手爐!定不會再忘!」

  這才多大功夫,她跟前已經擺了十來件了,只手可握的小爐很精緻,特別漂亮。

  康熙這才滿意,正色道:「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別讓朕憂心。」

  「嗯。」隨口應了一聲,見康熙面色又有些不對,趕緊端正態度:「是。」

  見她真的放在心上,康熙這才放過她,轉而想起別的來:「你去永和宮做什麼?朕來瞧你,竟然沒找到人。」

  撲空的時候,可以說是很失落了。

  姜染姝漫不經心道:「永和宮有一位老貴人,不小心落水了,我去瞧瞧,順便出去走走。」

  「落水?」康熙擰眉,宮中水源不多,想要落水可不容易。

  「是,冬日寒鴨到底難得,貪看也是正常的。」姜染姝懶懶的回。

  老貴人外表艷麗火熱,內心卻有些嗔痴,要不然也做不出這事來。

  康熙懶得再談這話題,笑道:「新得了座鐘,明兒給你送一台過來,還會報時哩。」

  她心中一動,又想著自己應當不知道什麼是座鐘,隨面上帶著點疑惑重複:「座鐘?」

  康熙含笑點頭:「沒聽過吧?西洋傳過來的,跟懷表一個作用,都是看時間的,只這個大些,約莫有一人那麼高。」

  「您送的我都喜歡。」姜染姝懶懶的對付一句,一看就很不敢興趣。

  康熙無奈,統共就得了十台,他一心惦念著她,誰知人家竟然不領情。

  「小沒良心的。」笑罵一句後,康熙起身離去,原本就是來看看她,誰知道她不在,又耽誤了一會兒。

  姜染姝看著他離去,沉吟半晌,才召來杏仁細細問詢:「老貴人落水的時候,可有誰看到了?」

  杏仁點頭:「後頭跟著小宮女哩,恰巧是我們姜家的。奴婢仔細問過,說是老貴人對著太液池流淚,她一錯眼的功夫,就哭著掉水裡了。」

  冬日哪有什麼寒鴨,河面都結冰了,縱是有,也盡數凍死了。

  這麼說,不過是好聽些罷了。

  「前頭可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瞧著不像是為深宮失寵寂寞,畢竟她眼神中沒有渴望野心,倒是有深深的死寂。

  杏仁說到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也問出來了,老貴人父親被革職,心中不虞,難免有些酗酒,時不時就要打福晉,前些日子失手打死,卻報了病重……」

  難怪老貴人扛不住,這任是誰,腦子也轉不過彎來。

  誰知道杏仁接著說道:「這也就罷了,第二日功夫,又失手將獨子打死,唉,老貴人父親酒醒後追悔莫及,揮劍自刎了。」

  這跟滅門也不差什麼了,難怪老貴人一直眼圈紅紅,哭多了似得。

  剩下幾個庶女,年歲尚小,還不知事呢。

  「唔,我知道了。」姜染姝隨口應了一聲。

  這麼美麗的人,卻有這麼悲慘的經歷,還真是惹人憐惜,然而她也好不到哪去,雖有父母,卻不得相見,不知道對方如何了。

  賴嬤嬤抱著明瑞上前來,笑的滿臉褶子:「瞧瞧小公主,一心想要額娘抱呢,聽到您聲音開始,就開始扭的抱不住了。」

  姜染姝瞧著也忍不住笑了:「小淘氣包。」伸手接過孩子,沉甸甸的手感特別有安全感,親了親她滑溜溜胖乎乎的小臉蛋,看著她高興的咧開嘴,自己心裡也跟著高興。

  餘年在一旁虎視眈眈,它最近很愛吃醋,誰抱兩個孩子沒抱它,它就翻著白眼瞪你,直到你抱起來它為止。

  還特別會爭寵,學會了可憐兮兮的叫聲,每一次姜染姝都扛不住。

  就像此時便是如此,朝著餘年伸了伸手,它頓時一蹦一喵嗚。開開心心的蹦過來。

  從几案上往她懷裡跳的時候,一不小心著陸失敗,掉在地上了。

  餘年在地上滾了滾,一臉懵逼的抬起黑乎乎的臉。

  「哈哈哈~」姜染姝幸災樂禍的笑了:「笨。」

  嘲笑起自家崽,她是毫無心理負擔。

  餘年還有些懵。

  「喵嗚~」我的腿呢?

  賴嬤嬤也忍不住笑起來,她對貓狗無感,向來一笑置之,今兒也被逗笑了。

  明瑞看著活潑的餘年,也跟著拍手笑,露出無齒的微笑。

  餘年知道自己丟人了,用兩隻前爪爪抱住臉,一個勁的喵嗚,怎麼也不肯抬頭。

  「喵嗚~」嚶。

  姜染姝趕緊把它抱到懷裡安撫,輕聲道:「嗨呀,我家餘年很厲害了。」

  餘年才不信,把頭埋在她懷裡,四肢伸開裝死。

  瞬間把姜染姝嚇了一跳,摟到懷裡趕緊摸脈搏,「怎麼了?怎麼了?」

  賴嬤嬤沉吟不語,半晌才無奈開口:「怕不是在裝死?」

  姜染姝:???

  裝死?這是什麼操作。

  略有些騷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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