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女兒都是福，都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有女太醫忍不住勸道。
「什麼福呀！」產婦哭的直打嗝。
眾人也是無奈，重男輕女的思想一直都有，越是底層的窮苦百姓，這種思想就越嚴重。
他們哪怕是再如何能說會道，也改變不了這些人根深蒂固的思想。
別說這些土裡刨食的百姓，就算是他們，不也一樣嗎？
在太醫院，男太醫得到晉升的機會就是比他們多，學習也是，更不用提其他的家族資源這些了。
「能不能送她去投胎。」產婦的一句話，直接把眾人給嚇了一跳。
這九死一生生下來……
還不等他們說，卻不料產婦接下來的一番話，讓眾人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你們是神醫，幫幫我，讓她沒什麼痛苦的去了吧，否則帶回家了，也是要被婆婆扔了。」
「哪怕是勉強養活了，也是賣出去給人糟踐的命。」
「還有，能不能讓我別再生孩子了，我不懂，求求你們幫幫我，把哪裡割了切了丟掉都行，只要能讓我不生孩子……」
書禾察覺到了不對勁，「你這是第幾胎了？」
「第五個了，五個生的都是閨女，大的那一個嫁給了一個比我年紀大的老頭，不到一年就被磋磨死了。」
「二丫頭長得好被賣了，人在哪裡也不知道，活沒活著也不知道。」
「三丫頭被扔山洞裡了，我從地里回來，去找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老四也是一樣的命運，現在這個五丫頭……」女子一邊說一邊哭。
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這麼一鬧，眼看著都快喘不過氣了。
手術室里，書禾和其他幾人面面相覷。
跟她比起來，大家經歷過的苦好像都不算苦。
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這種情況他們幫不了。
因為這並不是個例。
這種現象普遍存在的時候，連皇上都無能為力，更不要說他們。
書禾說道：「我是太醫，不是劊子手，孩子的事，我不能答應你，但如果你不想生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只是你確定想好了嗎？你現在還沒生一個兒子，如果以後一直都沒辦法有身孕的話……」
「哪怕去死我也不生了，幫幫我吧，求求你了，我不想看著我的孩子一個個過得連畜生都不如。」
「生不了，大不了就是被他修了，大不了被打幾頓，現在也一樣，挺著個大肚子一樣要幹活，一樣要被打，再糟糕情況也不會比現在還糟糕了。」
「你今年多大了？」書禾看著面前的女子，十分的滄桑。
看著跟六十一樣，不過條件不好，沒時間打扮保養，也吃不飽，實際年齡肯定要比面相更小一些。
果然，女子說，「四十三了。」
「我幫你結紮了吧。」
「結紮是什麼？」
「就是你以後不會再懷孕了。」
「好好好，多謝您，多謝您。」產婦一直不停地道謝。
卑微的語氣讓人十分心酸。
書禾看她幾次看向旁邊已經被包起來的孩子，想伸手過去摸，又縮了回來。
眼裡的心疼，讓書禾幾人都看懂了，她不是不愛這個孩子，而是怕越愛，將來這個孩子被她婆婆和男人處置的時候，她會越接受不了。
書禾深吸了一口氣。
哪怕這些年她見慣了生死，醫院八卦也多，各種奇葩遇到的數不勝數，可能遇到這種情況，還是讓她有些心神不穩。
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然後為女子做了結紮手術。
「好了，給她轉到了婦產科那邊的病房裡。」
由於婦產科那一邊的女太醫醫術很一般，書禾又交代了各種注意事項，十分的詳細。
等幾人從手術室里出來的時候。
就見一個瘦弱的男子站在門口，和其他的太醫在等著，而剛才趕牛車的那個人也在。
「生了個什麼。」書禾一出來，瘦弱男子就問道。
「你是？」
「我是她男人，那是我的孩子，你還沒告訴我生了個什麼。」
「女兒。」
「又是女兒。」
「夭壽了，怎麼又是女兒。」男子看著比產婦還崩潰，抱著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要絕後了，老天不公啊……」
從頭到尾沒問過一句產婦怎麼樣，也沒有看一眼。
連母女倆被推出來轉到了婦產科那邊的時候，男子都一直坐在地上，沒有抬頭看一眼。
嘴裡一直念叨著要絕後了，沒人摔盆了，沒辦法給老娘交代了……
那態度，把幾個女太醫看的牙根痒痒，要不是顧及身份，真想過去甩他幾個大嘴巴子。
那女人剛送過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了，手指都動不了，眼看著半隻腳都快踏進棺材了。
拿命生下來的孩子，結果問都不問一句。
「娘娘~」一個女太醫忍著怒指了指，詢問要怎麼辦，這一直在這哭也不是個事兒呀。
書禾想了想：「讓他們交錢，還有，告訴他要哭出去哭。」
朝前走了幾步，又吩咐：「讓食堂那邊給產婦弄點肉，記個食補，讓這個男子給。」
「另外，今天下班的時候，讓大家別回，到會議室開個會。」
「娘娘……」
「在醫院叫院長。」
「是，院長，如果他們沒錢給怎麼辦。」
書禾語氣相當篤定：「雖然條件稱不上好，但他的身上沒有布丁，鞋子也是九成新，他以為能生個兒子，情況這麼緊急，送過來不可能還有時間去換衣裳。」
「說明他平日裡在家穿的就是這麼好的衣裳，條件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差。」
幾個太醫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單價上的產婦。
確實，兩人身上的穿著打扮天差地別，越發的為女人感到不值。
同時，心裡的觀念也在發生著轉變。
以前他們想著多努努力，變得更加優秀，多掙點銀子，就當是給自己的嫁妝。
女子出嫁，嫁妝越豐厚，婚後未來就越有底氣，婆家也更看重幾分。
可現在想想這個女人的遭遇，大家不寒而慄。
之前上課的時候貴妃娘娘，不，院長就已經說了，生男生女取決於男人，根本不是女人的肚子做主的。
所以純粹就是替人背了個黑鍋，自己還遭罪。
尤其剛才產婦說挺著大肚子還得幹活，還得挨打。
大家就覺得嫁人之後的生活那是一片灰暗。
尤其是自己做不了主，娘家那邊也做不了主。
甚至產婦生孩子都沒有通知娘家，要麼等生下孩子去報喜。
要麼人沒了，去報喪。
這樣的情況，他們還敢嫁人嗎？
可不嫁人的話，又該做什麼呢？
家裡人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