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原以為,以女兒身撒嬌已經跌破廉恥,克服了這樣令他難以接受的事,沒料到一座高山之後,還有另一座高山等著他跨越。
汗阿瑪興致問罪的架勢令人膽顫心驚,好在現場還有太子在旁攪合。
太子搗糨糊的本事,也不知是和誰學的,愣是將嚴肅尷尬的場面化解開,汗阿瑪要談私事,太子便將話題往公事上引。
「九妹近日在張羅與其他公主們一塊兒合辦的京城女子學堂,到時候可以將各家貴女們都收入學堂,這樣再也不會有人說女子不該學習了。」
「對了,還有嫁出去的姐妹們,大家要擰成一股繩,這樣即使嫁去外頭外人也不敢欺負咱們的公主,蒙古那兒條件不好,那就要多修路,多搞建設,讓嫁去蒙古的公主也一樣能享用到京城附近的衣食。」
「汗阿瑪,尋常公主可沒有溫實那膽量,有溫實在,公主們心裡就跟有了一根定海神針似的,兒臣引導著兄弟們接觸政務,十四引導著公主們互相幫扶為大清做貢獻,這不正好?」
康熙為胤礽的嘮叨感到深深的無奈。
話全讓太子給講完了,朕還能說什麼?
胤禎可算是找回了自己狀態,他不由感激得看了一眼胤礽。
雖然撒嬌之類是太子所教,可這一世的太子,他講義氣啊!
汗阿瑪追問責備時,太子能站出來為他說話,一說說個不停,那是誠心誠意在給他解圍。
胤禎從最初的刺激中回過神來,他溫聲道:「汗阿瑪,此前欺騙您是兒臣的過錯,兒臣只是太急切地想要獲得汗阿瑪的喜愛。也不想困於女子之身,這一世只做個內宅婦人。兒臣更怕您什麼都不知道,就給兒臣指了個蒙古台吉!」
胤禎承認錯誤,悲色難掩:「兒臣沒有想到這一世竟會投胎成女身,兒臣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他有一點在這一世學得極好,那便是熟練地運用自己這一世的容貌。
賣慘的時候尤其管用,就算知道溫實內心是個大老爺們,康熙聽她字字悲泣的訴說,後腦勺也不由滴下了一滴汗。
投身成女子可是每個月都要來月事的啊!
為此,不能貪涼,不能吃涼的、辣的,否則下個月立刻就給她們顏色看。
十四年紀還小,或許再過一兩年才會來月事,但德妃與溫憲已經提前給她教育了。
不僅如此,身邊還安排了嬤嬤,就為了盯她不能貪涼。她要學女子養生之法,日後還要吃紅豆桂圓等補血之物。
十四為自己做足心理準備,他不能懼怕這些,他要克服困難,迎接挑戰!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康熙賣慘。
「汗阿瑪,若是兒臣是天生石女該多好,如此便不用為日後而恐懼,您能想像得到兒臣日後十月懷胎生孩子嗎?兒臣若是不嫁人不生孩子,您願意一直養著兒臣嗎?」
康熙聽他一口一個月事、生孩子,虎軀一震。
胤礽也忍不住道:「汗阿瑪,十四面臨的壓力很大,人們可不知道他是男子投胎成女子,他們會用世俗對女子的苛待來束縛他。也多虧汗阿瑪想起來了,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您想起來了,總不會將上一世的十四嫁給某個男人了吧?」
「這……」,康熙眼瞅著十四這麼慘,溫實面露哀色,不由抽了抽嘴角。
胤礽也唏噓道:「這是天有不測風雲。」
「閉嘴,」康熙打斷了他的話:「朕知道,你一心想護著十四,朕也知道你需要十四去做一些什麼。」
康熙輕嘆一聲:「朕是那種會嫁兒子的人?罷了,十四跪了許久,先起來。朕今日單獨召見你來,也並非是真要治你的罪。」
帝王原本的怒意與醞釀而起的情感,在胤礽與胤禎的打岔下消去了一半,算帳也沒算到,反而經他們不斷強調,聯想到了未來十四成家之事,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胤礽道:「十四這種情況,兒臣覺得他還是獨身一人比較好,若是日後想要有人養老送終,不如靠兄弟姐妹們過繼一個孩子。」
首先要擁有權勢與地位,其次在朝中要有一定的影響力,使得人們不會對溫實指手畫腳。
到時候要是喜歡誰,無論是養小妾還是包養面首全看十四喜歡。大唐時候的公主們不就是這樣的?
大清的女子地位,比之唐朝來差的遠了,不如接著復興漢唐之風的順風車,一塊兒將女子獨立自強的口號給喊出去?
胤礽想到了計劃,毫不避諱地在康熙與胤禎面前說了。
面前這二人,一位是兜住大局的人,一位是實際操作的人,說給他們聽自己的計劃,還能溝通交流。
太子想要提升女子地位的論點,康熙曾有所耳聞,那時候將這當做是一件小事,比起其他政務上的重事,提升女子地位並沒有引起康熙的重視。
然如今十四參與進來,又有許多公主們為此努力。
民間女性地位的提高,釋放的是大量的生產力啊!
女子不再是依附於男人們的附庸,這不更加刺激了男人們奮發向上,否則豈不是丟死人?
資源,責任、生產力,這一些其他人或許還感到模糊,十四卻已經在這些界限之中,找到了自己未來的路。
女人並非是一定要成親,成了親也不是一定要生孩子,只不過如今大部分女子,都被這教條的世俗給約束了,只有少部分擁有智慧,又獨立自強的姑娘,用螳臂當車般的力量,與世俗對抗。
甚至還有的姑娘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不願意稀里糊塗嫁人而出家為尼姑的。
誰又能保證自己以後不生個閨女呢?
胤礽保證不了,若是他以後有了女兒,他一定好好護著,引導她長大,讓世俗別想約束到她。
太子妃因身份特殊,世俗對她的作用更為苛刻,關在毓慶宮裡自家人過日子時,他們想怎麼就怎麼,但在外人眼裡,太子妃得端莊大氣,得協同皇貴妃管理後宮,胤礽曾經也說過,若是覺得累,不如放棄協理後宮。
當時昭敏卻道:臣妾是毓慶宮與後宮唯一的橋樑,協理後宮,可令毓慶宮接收到後宮的消息,也是臣妾的責任。
待肚子漸漸顯懷,太子妃這才將宮務暫時還給皇貴妃,自己安心在毓慶宮裡養胎。
胤礽暗道:或許等十四闖出一片天,昭敏身上的枷鎖也會輕鬆許多。
康熙的態度漸漸軟化,胤禎聽見他鬆了口,終於輕鬆了起來。
康熙道:「你們的心思,朕都一清二楚,日後,萬不能再次隱瞞朕任何事。溫實情況特殊,日後還需多關照一些。至於此前你欺騙朕之事,朕還是要懲你。」
不罰心裡消不去那口氣,朕這麼大一個女兒,就這麼沒了。
被欺騙感情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康熙此前對溫實確實疼愛,當真是將她當做了會撒嬌的小公主。
胤禎放低姿態,甘願認罰。
所謂的懲罰,也不過是抄寫孝經,禁足一個月罷了。
君父之寬容仁慈,令胤禎心中動容,他只覺得汗阿瑪與上一世記憶中的他相比有了太多的不同。
他變得有溫度,看得開了,稍有不順當也不再遷怒於兒女,他更寬容、更好溝通。
胤禎經歷過汗阿瑪最喜怒無常的那幾年,有了對比,這才感慨汗阿瑪與上一世不同了。
胤礽趁機,試探著問康熙:「那汗阿瑪,您看您這『病』可以痊癒了嗎?」
康熙眉頭一橫:「什麼痊癒,朕還沒痊癒,讓老四一塊來侍疾,你給朕老老實實監國去,別想偷懶!」
胤礽灰頭土臉地挨了一頓訓,不由摸了摸自己鼻子。
康熙催促他:「時辰差不多了,保成還不去處理奏本?朕這兒有溫實侍疾就夠了。」
昭仁殿的大門在胤礽的眼前閉上,邊上的梁九功與魏珠猶如兩尊門神阻攔了胤礽想要進去的路。
「殿下,皇上說已經將奏本送到您的桌案上了,不把奏本處理完,他就不願見您,奴才也沒有辦法。」梁九功無奈地請走了胤礽。
「剛把心結解開,轉眼就將孤給趕走,汗阿瑪用過就丟。」
胤礽見康熙將自己關在外頭,垂頭喪氣地回去幹活。
胤礽在幹活的時候會比較投入,時不時又會有阿哥們來找他,時間流逝飛快。
一連幾個月,康熙不曾過問朝政,朝臣們有些不安,如陳廷敬這樣身居高位的宰相,下朝後更是直接來找胤礽詢問:皇上到底怎麼了?
胤礽還未回答,便見昭仁殿派來了太監,將陳廷敬單獨請去了汗阿瑪寢宮。
【小美懷疑大朋友的爸爸在窺屏。】
雖然不過問朝政,但是他睜大眼睛,暗搓搓地在幕後默默盯著!
胤礽聞言,心裡打起了壞主意:「那麼孤是不是可以想法子將汗阿瑪引出來?」
【是的,可以讓大朋友的爸爸忍不住冒泡!】
於是,胤礽在改革的進度上又推了一步,比如,將吏部、刑部也一併細化明確其各自職能,這封奏摺也一併送達到了康熙御前,胤礽就等著汗阿瑪能給他一切反饋。
此時的昭仁殿內,康熙問胤禎:「朕還記得上一世老八野心不小,老大跌下後,老八在朝中受到了一半以上大臣的支持,朝中與他共事過的臣子皆讚揚他的品性,你那時候不也與老八親?也不知這一世的老八又在做什麼?」
「太子二哥讓八哥去了吏部,如今正在著手吏部改革,每天的學業與公務都比較忙碌,八哥信服太子,絕沒有別的心思。」
胤禎這一世與胤禩交集不多,此時聽康熙問起來,說起了太子忽悠八哥進學一事。
他那八哥,這輩子有一些慘。
他想要獲得汗阿瑪的認可,卻無從下手,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可,上書房又以成績為尊。
胤禩為了達成所願,在太子的套路下潛心進學,不僅自己努力刷題,還帶動弟弟們一塊兒刷題考試,九阿哥與十阿哥見了他都怕。
想要成為眾人的焦點,想要拿第一名,為額娘爭光,為自己的前程拼搏一把。
在這樣的動力趨勢下,胤禩成了目前上書房中最優秀地學生,頗受先生們讚譽。
然後,胤禎的成績如同後來居上的黑馬,一路盯著胤禩屁股後面咬,胤禎為了經營「天才九公主」這個稱號,撒丫子追趕胤禩的學習進度。
一個上一世活到了壽終正寢,一個至今也不過十幾歲,從盯著胤禩咬,到趕超成績,胤禎一臉輕鬆,給胤禩帶來了莫大的心理壓力。
康熙聽溫實說得有趣,悄悄勾起了唇。
「哦,還有這等事,胤禩可不是蠢蛋,要論學習能力,他早晚會超越你,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又追趕回來了。」
胤禎自豪道:「八哥確實很厲害,不過等他能夠再次趕超我,恐怕都成親獨立去了。」
到時候他依然是上書房裡最天才的公主。
「至於九哥……」
胤禎遲疑了片刻,並不打算對康熙隱瞞:「九哥說他想要到哪兒都橫著走,於是問太子二哥怎麼才能橫著走。」
康熙挑了挑眉:「太子如何回答?」
胤禎答道:「太子二哥說,那么小九你要努力賺錢,等你能用錢砸死人,就一定能橫著走。」
康熙:「確實,胤禟由太子安排去了商業部。」
「對兄弟們的安排,太子二哥考慮得很周全,」胤禎小聲道:「若是這一世的太子,兄弟們是服氣的。」
「服氣?」康熙嗤笑一聲,心裡怨念更重,他沉聲道:「可這一世,太子不想做太子。」
胤禎:???
「他說他不記得了。」
「可他分明下意識在迴避!」
「朕難不成還會犯上輩子一樣的錯?他不信朕。」
「嘴上說著朝政離不開朕,朕不在時,政務不也處理的很好?」
「改革手段倒是層出不窮,他是在等朕憋不住。」
「朕還不知道他嗎?他對大清的責任,又豈是會隨意玩脫的。說到底,不過是示弱,等著朕站出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朕這一回,就偏不如他願!」
胤禎:「額……」
胤礽等啊等,康熙確實給他反饋了,他命人將皇太孫接到了昭仁殿,說是要親自教皇太孫啟蒙!
小弘晳屁顛顛地去找皇瑪法,因為皇瑪法隔代親,不會打他小屁股,全然不知自己成了皇瑪法抽打他阿瑪毛驢拉磨的「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