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胤礽:害,孤不過是分化了戶部,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現在能分化了戶部,長大以後也一樣能改革了兵部、吏部、刑部……

  要是沒人反對,他才要皮痒痒不舒服。

  不過,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擔著,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有兄弟有阿瑪為什麼要自己沖前邊?

  不管怎麼說,三部尚書都已經上任,聖旨下了,就萬沒有臨時更改的道理。

  之後一段時間,胤禛待在農業部,胤祉待在民政部,財務部有陳廷敬,出不了大亂子。

  胤禛上輩子有經驗,康熙晚年時的田稅改革便是出自他手,待在那農業部,看到比自己在位時落後許多的「人頭稅」,那是站在前人的目光,能挑出一堆毛病來。

  農業土地改革的前提條件,是汗阿瑪在位期間百姓人口數目的持續增長,以至於原先的「人頭稅」不再適用國情,而汗阿瑪在位期間實行「太平盛世,永不加賦」(1),有了這些,才使得胤禛擁有了基礎,能夠大刀闊斧地在繼位後進行「攤丁入畝」改革。

  從農業部「人頭稅」的來源可看出,大清如今的人口,已經比上一世同等時間多出了快四成,邊境戰事並未影響國內的安定,加之天然化肥、良種研究的普及,使得田地之中產量劇增,道路通達,南北互市往來密切,也隨之帶來商業興盛。

  好在提前成立了商部,有了管理全國商貿的衙門。

  胤禛整理著手頭資料,率先將近十年的變化宗卷都翻閱詳盡。

  到了部院,什麼都不做顯然不是他的作風,唯有知己知彼,方能將改革實行下去。

  他需要更多田產資料,若是可以,還想要吏部的配合,而這些卻並非現在的他能夠做到,唯有去問太子。

  胤禛寫了一篇文章,極符合他這個年齡的想法,最初的攤丁入畝也並不完善,不過只要想法傳達出去,那嫩芽會自己生根發芽。

  「兒臣翻閱農業部記錄宗卷,今統計近十年來農稅如下……」

  而今之農稅,以農人家中人口為依,或有百姓交不起人頭之稅而少生兒女之打算。田地之中,有人家中田多,有人田少,而稅收相同,此為不公,致使富的更富,貧的更貧。長此以往,田少之農心生不平,不願繼續耕種,田多之人心生皮懶,懶得繼續耕種,此為隱患。

  前朝時,曾有『一條鞭法』以更改部分農稅,丁稅與田稅共同之。其尋擁有田地之人,以田地徵稅,又允之『以銀代役』(2)卻又引起新的隱患,如逃稅避稅之事屢禁不絕。更有甚者,強勢者轉嫁稅目,致使貧者稅賦承擔更甚。

  今兒臣有一想法,若以田產多寡為徵稅依憑,可以田產多寡來平衡農戶,所收支稅多寡,以丁入畝,計算田地,設新規以禁逃稅,如此做來,或許能令田少之小民擁有生計,促百姓為耕田地生兒育女。

  胤禛看自己寫的奏摺有些彆扭,沒有寫到十全十美這讓心裡知道該怎麼改動的胤禛有點強迫症般的難受,他索性閉上眼睛不看,去找太子,與他商議這事。

  既然是老四拿出來的「先進」方法,在他心中自有其成熟體系,以胤礽的眼光,當然也是以田入稅更利於平衡百姓之間的富戶及貧者,於大清未來發展有莫大好處。

  胤礽問個究竟,將胤禛「攤丁入畝」的改革前後都問了個遍,又問他:「為什麼汗阿瑪沒有實行這一項改革,反而到了你頭上?」

  胤禛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汗阿瑪晚年時,兄弟們為爭奪帝位已是斗得你死我活,雖有心改革田稅,卻力不從心。」

  胤礽腦袋空空,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想要撬開老四這張嘴可不容易,這會兒他主動提及了「兄弟們爭奪帝位」,可見那時候兇險。

  他也沒去問自己那時候怎麼樣了,兄弟們能鬥起來,太子肯定不穩。

  胤礽唏噓地想著:所以孤上輩子許願不要做皇帝,一定是因為做太子太心累。有朝臣反對那很正常,可若是兄弟們也反對,汗阿瑪還不奶著,這得多糟心,跟眾叛親離差不多。

  三姥爺他以前那作風,帳本寫錯,屬下貪污,性格守舊,看到明珠就恨不得衝上去斗個雞,也不像是能幫到他的。

  小美安靜如雞,不過短短几年,腦子空空的大朋友已經將自己上輩子的事兒給猜來猜去,猜了個七七八八。

  胤礽不去糾結上輩子,左右他腦袋裡全是空的,除了半夜做夢總夢個光怪陸離,生活上也沒多大影響。

  哦不,其實也有影響,他發現他下意識會揮鞭子了,不學自會的手感,揮出去可順了半點不會傷到自己!

  胤礽問道:「你覺得這事規劃上日程,放在什麼時候比較好?」

  胤禛沉吟道:「最好是放在戰後休養生息,待汗阿瑪三征噶爾丹後。」

  胤礽:「……」

  胤禛察覺到詭異的沉默,與太子炯炯有神的眼神對上,心裡頭猛地一顫。

  胤礽:老四這毛驢,抽一下才動一下,不抽他都不會自己跑。

  「三征噶爾丹是什麼時候,期間發生了哪些事,那麼重要的東西,你倒是說具體點兒啊!」

  胤禛無奈道:「汗阿瑪初征噶爾丹時,我才十二歲,關在上書房念書呢,哪能知道那麼多?」

  記憶太遙遠了,能不能不要為難一個兩輩子加起來已經年近七十歲的老爺爺?

  「我隨汗阿瑪征噶爾丹,是他第三次出征,那一年我十九歲,雖執掌正紅旗營,卻並無出征機會,」胤禛回憶起年少時的光景,將能說告訴胤礽的都說了。

  胤礽問他:「準噶爾汗部那邊地理位置怎麼樣?他們有多少兵力,他們的軍隊武裝情況如何,槍炮怎麼樣?準噶爾汗部來攻打大清時,當時的羅剎、哈薩克汗國、臥莫爾帝國可有什麼行動?」

  胤禛直接讓他給問懵了,反問他:「你覺得我能知道這些事?當我過去時,汗阿瑪前兩次已經將噶爾丹削弱,所知曉的兵力可不能作為參照。」

  所以,老四這個重活了一世的「先知」,他年紀太小了,什麼都不知道。

  胤礽遺憾道:「怎麼就不是大哥重活一回呢?」

  大哥那麼聰明,用兵作戰、膽氣識人一流,以他的年紀一定參與了這場戰事!

  胤禛瞧他那遺憾的表情,脫口而出:「你以為你上一世與老大關係很好?」

  胤礽低頭,與至今還未長高高的胤秅對視。

  「關係不好,難道他盯著孤的位置虎視眈眈,處處與孤為難嗎?」

  胤禛撇開眼:「老大從來都不是甘於平庸的。」

  他可是早期與太子爭奪最為激烈的勁敵,只恨不得將太子從位置上拉扯下來。

  隨著胤禛的話,胤礽重重地嘆息一聲,那一聲嘆,三分惋惜,三分惆悵,還有四分悲傷。

  胤禛道:「那不過是上一世的事了,你既然想不起來,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左右這一世你與老大關係沒那麼水深火熱,你與老大也不像是任由索額圖與明珠引導擺布的樣子。至少你……」變了許多。

  胤禛:這變化,友愛兄弟是好事,汗阿瑪愁死也是真。

  「哎,若大哥能有一點心思該有多好,其實孤也不想做這個太子,是朝臣與汗阿瑪非要孤做的,大哥叫孤消停些別想著辭去太子之位,他怎麼就反而支持孤了呢?想有個人反對都找不到,明珠又……哎,明珠現在掙扎半天,結果容若一做尚書,他自己反而低調起來了。」

  太子眉目間多了一些憂鬱,他唉聲嘆氣,明明是愁緒滿面的模樣,胤禛卻恨得牙痒痒。

  是,你這輩子是得人心了,這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胤禛黑著臉道:「你再提一句不想做太子,汗阿瑪明兒把你身邊人全處理了!」

  胤礽很快又打起精神來:「所以孤從不將自己心思在明面上宣之於口,你看現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第三人知道。」

  胤禛嘴角一抽,心中有一種一隻腳踏上了賊船的感覺。

  胤礽:「既然無法請辭,那就搞快點。你說汗阿瑪上一世三征噶爾丹花了整整九年,九年太久了,能幹多少大事?」

  胤禛聽他這句「無法請辭,那就搞快點」,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太子將這份奏書遞給了胤禛:「這份奏摺,你可以親自遞交給汗阿瑪,不用推延到戰後,現在就給汗阿瑪敲鐘,讓他能有個心理準備,他會對未來事宜進行規劃。」

  仿佛在太子口中,汗阿瑪就是要來幹活的。

  胤禛氣道:「從來都只有兒子們為汗阿瑪分擔政務,哪裡有人能像你這樣讓汗阿瑪做事?」

  「孤正在為汗阿瑪分擔政務呢!打仗最耗錢了,既然要為打仗做準備,按照你的說法,我們還有一年半的準備時間,不如趁此將貿易中心給搞起來,看看這一年裡頭能賺到多少。」

  這份由胤禛打算交給太子的奏摺又回到了他自己手中,胤禛陷入了沉思。

  若是擺在上一世,「攤丁入畝」這樣的好政績,以太子胤礽的性格定是會收入囊中。

  到了這一世,為何太子恨不得做甩手掌柜?

  很快,胤秅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次日朝會,胤礽將準備已久的貿易中心規劃提上了日程。

  「自大清開通海外貿易以來,如今已興盛十幾個港口,海關制度也日漸成熟。各國往來絡絡不絕,外洋人對我大清商品渴求,我國人又何嘗不喜愛他們帶來的商品?互市有利於國庫創造收入。不如由朝廷為主導人,開設貿易據點,招攬各國商人駐於其中,行東道主之實,建大清貿易中心。」

  胤禛:好傢夥,我當他為什麼不攬活干,感情剛乾完分化戶部的事,馬不停蹄就要搞外洋互市,半點沒給戶部官員喘口氣的時間!

  外洋商貿互市一出,朝中一片反對聲音。

  此前便得知此事的康熙與內閣官員們作壁上觀,無人幫忙。

  反對太子的人如同終於抓到太子把柄的老母雞,一個個打了雞血,煽動著翅膀跳了出來。

  守舊派勢力以孝道為壓迫,痛斥太子:「太皇太后屍骨未涼,太子殿下作為子孫,不思為老祖宗守孝,卻迫不及待要布置盛況,還是去迎那些外毛子來我國!」

  宗室反對之聲更為響亮:「外洋人奸詐狡猾,多次坑害大清富商,那些從蠻夷之地來的人不遵循規矩,猶如蠻不講理的強盜,與他們合作,那是與虎謀皮,隨時都有被反噬的可能!」

  幫太子說話的人一個個都還沒站出來,一時間滿朝都是對胤礽的質疑與聲討。

  康熙也不說話,就坐在朝堂之上,面容嚴肅,心裡憋著:朕一定不幫他,讓他自己頂著,看他還敢不敢捅婁子,朕這次一定不幫!

  胤禛見胤礽側過身看了自己一眼,他抬起頭,發現太子在偷笑。

  胤禛心頭一慌:笑笑笑,笑什麼呢?!就差成千夫所指了,還笑!

  作者有話要說:胤禛: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只有我注釋(1):康熙五十(1711)年,康熙帝宣布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成為推行攤丁入畝的前提條件注釋(2):明代的一條鞭法,是部分的攤丁入畝,可以以銀代役,如果不親自去服勞役,可以交銀子代替,但是仍有丁銀負擔。那些有勢力的人想法設法逃避丁稅,實行所謂的「飛灑」、「詭寄」,把本家的丁銀轉嫁到沒有勢力的人戶,造成弱勢的田少的窮人反而丁稅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