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陳廷敬: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猜到的!

  太子哪裡會真好心給國庫送錢,送來的錢壓根就不能捂熱。

  做財政帳本的時候,他只看到各個項目如同無底洞一樣需要去填,國庫之中的庫銀虛得很,一點都沒有安全感。

  打仗要錢,養軍隊軍需要錢,開闢道路要錢,造船也要錢。

  除此以外,還有發揚醫學之財,研究所之財,建學校之財,朝臣們的俸祿,還有各地頻發的自然災難,每一回賑災都需要龐大的錢糧去抵。

  「太子殿下,您所提之事,並非是有錢就能解決的,派遣使臣前往外洋,大清國沒有使臣了解外洋規矩,」陳廷敬忍不住道。

  「所以孤才提出要成立外交部。」太子回答道:「無人了解,那便派人去了解,一直都關在一個地方,那豈不是井底之蛙,只能看見方寸天空?」

  陳廷敬不再反駁,甚至於他覺得太子殿下說的很在理。

  花錢如流水,讓他一個看管國庫的人感到心痛,這與太子殿下無關,是陳廷敬自己的責任心在作祟。

  胤礽:陳大人看待國庫,就像是看護孩子的奶娘,看到孩子越來越瘦,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奶娘也會止不住得心疼。這樣一想,孤就覺得陳大人與徐嬤嬤有些像,也就能理解他對孤的警惕了。

  【……】

  外交部尚書內定為納蘭性德,是因為他是唯一適合的人選,內閣一致通過,只差汗阿瑪下達聖旨,給他一個名分了。

  在胤礽的意料之中,外交部成立是朝中阻力最小的大事了。

  有兩位內閣大學士納蘭明珠與索額圖共同贊成的提議,其下黨羽自是無人提出反對。而朝中但凡有人提出反對,亦有其黨羽站出闡明外交部成立的必要性,納蘭性德走馬上任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主持外交部之中收納新開恩科選拔上來的吏官。

  張士甄原為刑部尚書,遇上今年禮部尚書沙澄乞休,聽皇上的意思,似乎有要將他調任去禮部的意思。

  作為崇尚讀書,底蘊深厚的文臣,張士甄高聲反對新開恩科的舉行。

  「臣知太子殿下講究實務,一句於禮不和不足以說服您放棄新開外學恩科的打算,但微臣站出來,身後是數以萬計的學子,他們十年寒窗苦讀,等候科舉,於千萬人之中拼搏出一線可能,而今殿下一句『外學將興,不如開恩科為外交部招人』,此舉是否太過輕率?亦有失公允!」

  太子回望張士甄,很贊同地說道:「張大人說的對。」

  張士甄還準備慷慨激昂繼續說,驟然聽見太子附和自己,頓時就卡了殼。

  群臣:???

  既然說的對,那你還干?!

  帝王輕咳一聲,待群臣安靜下來,等候他繼續說話,誰知他竟不再說話,而是將表現的機會留給了太子。

  胤礽道:「科舉時間還未到,現在開外學恩科招來人做官,對其他參加科舉的文人不公平,對太學監生也不公平。」

  張士甄點了點頭,問道:「太子殿下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就像是上回對納蘭性德承認錯誤一樣,他們的儲君雖然總是搞一些人們意想不到的事情讓下臣們忙活,在勇於承認自己錯誤上,一直態度良好。

  至少在漢臣們之間,太子還是得人心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為君者應善於採納諫言,太子顯然具有明君之風。

  「並非如此,」胤礽搖了搖頭:「孤所提及的召開外學新恩科,與科舉實則並無關係。」

  「外交部初成立,需要大量懂得外洋文化、外洋語言的臣子注入,他們最好是能立即就上崗位幹活的。通過這種方式上來的臣子,也並不需要去翰林院,或許這樣的途徑,會讓您斥上一句於禮不和,枉顧先制,失了公允。」

  「可實際情況卻是,大清需要在近些年派人乘船出去,此次外交部收上來的新官吏們,極有可能不會留在京城太久,會作為使者去出使各國,尤其是在貿易中為大清來帶先進技術,先進知識的西方各國更值得我們去探索。」

  「往年在朝廷急需用人的時候,汗阿瑪也會命大人們舉薦賢能,這些賢能有些也並非科舉出身,但確有其能力,足以擔當重任。」

  「被汗阿瑪稱呼為『清官第一』的于成龍,就是科舉失意,屢次不中,中年以後才通過被舉『卓異』漸漸高升,可他卻成為了為汗阿瑪治河的能臣。」

  「大人們擔心此舉會令一部分心術不正之人投機取巧,不再潛心寒窗苦讀詩書,轉而想要通過外學升官發財,」太子溫聲道:「您且想想,大清派遣去外頭的使臣,那可是代表著國家顏面啊!能是收一些歪瓜裂棗來嗎?」

  「特殊時期採用特殊辦法,也許你們會以為,今年招來的外學人才皆是幸運兒,但他們可是要出洋的,並非留在國內任職。」

  張士甄擰眉深思:科舉出身的文臣恐怕還真不願意出使外洋。畢竟無人知曉那大海之上會有怎樣的危機,又是否會一去不回。即使回歸,也未必能夠升至高位,最多也就混成白晉、張誠這般官職。

  群臣竊竊私語,如今在外學之中學習的學子都是些什麼人?

  一些善於接受新鮮事物的年輕人,家中有餘財,父親在朝為官,且家中有兄弟繼承家業。

  這些人本身具有文學底蘊,從小飽讀詩書,進入外學以後,又學習了科學與外洋語言,跟著外洋來的師傅,聽他們講述他國的文化。

  太子將該想到的都已經想到了,張士甄自無話可說。

  胤礽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做一盤番茄炒蛋,將番茄、雞蛋都準備好,油放入鍋中加熱,然後將鏟子塞到朝臣手中,等他們下手去炒。

  胤礽:如果這樣他們還抗拒著說不要不要,孤也無可奈何,只能靠正在看戲的汗阿瑪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審視局面的康熙,無奈嘆息:看樣子汗阿瑪真不準備幫孤了。

  張士甄百折不撓,越戰越勇,繼續提及:「殿下興辦外學,致使太學之中興起學習外學科學之風,學子們不再潛心學習儒文經義,如此長久以往,豈不亂套?」

  胤礽精神一振,又誇張士甄:「張大人說得對!」

  張士甄:「……」

  又是並非如此來反駁?

  「孤也認為應當加強對儒文經義的教育,仁義禮智信豈能丟棄?那是刻入咱們血液中,靈魂之中的崇高道德!《禮記·大學》曰『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孤欲做明德於天下者。儒之學者,具有仁愛之心,有正義凌然之氣,修心修身兼濟天下,這是多麼崇高的理想與精神境界,又是多麼令人心嚮往之的美好品德。弘揚儒之教育,利於治國,僅僅是讓讀書人學習,讓太學監生及各地學堂教授怎麼夠?」

  「若有外洋人,崇拜我大清儒學,欲誠懇求學,大人可願意不吝賜教?」

  張士甄想了想,沉吟道:「『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教化憧憬儒學之蠻夷,臣不會吝嗇。」

  「若有百姓,詢問大人儒學,大人可願不吝賜教?」

  「若有女子,詢問您,您又如何看待?」

  太子連連追問,張士甄閉上了嘴,唯恐落入陷阱之中,不敢再言。

  「推廣儒學教育,有利於國民道德修養的提高,孔子重教化,還道是『有教無類』。儒者之襟懷廣博,不應有偏見、歧視。喚醒人們向善之心,教化更多人產生修德修身之意,皆有利於國之發展。《橫渠語錄》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多麼崇高的境界。孤之敬仰崇拜,恨不能令全天下皆知儒之偉大,而今孤欲宣傳儒學,令聖人之言傳遍大清每一個角落,弘揚我國民精神,眾位大人可答應?」

  就連如何宣傳,胤礽都已經想好啦!

  就像之前雪災那樣立的「丁思孔」典型,他們還能立更多的清廉好官。

  在場的,身居高位者如王熙、吳正治,操勞一生為國為民。

  他最崇拜的杜太師傅更是桃李滿天下,雖然太師傅回家鄉養老帶孫子去了,胤礽至今還記得太師傅對自己的諄諄教誨。

  朝中多少文臣深入貫徹儒之精神?

  從他的太傅們李光地、熊賜履、張英、湯斌,到各部院大臣陳廷敬、郭琇、張士甄等,都是政績斐然,頗有民心。

  哪一個扯出來沒有他們自己的故事?

  日後大街小巷之中,皆有小兒念叨子曰,尋常百姓也能說出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美好的精神品德與道德修養能夠喚醒人們心目中對善的渴望與憧憬,他們有傳承至今千年的儒學基礎,是下至士大夫,上至帝王都深入貫徹的精神文明呢!

  太子對儒學的狂熱崇拜,嚇了朝臣一跳。

  西方傳教士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傳一下他們的主,到了太子這兒,那是要將儒之美妙傳遍全國,傳到外國去啊!

  說完這些,胤礽疑惑地問起來:「之前是誰在負責宣傳呢?要不連宣傳部也給正個名。」

  最好是個儒學大家,精通詩書禮儀,自己就在大清有良好的群眾基礎!

  納蘭性德站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胤礽,沉聲道:「因為臣此前負責書籍印刷管理一塊,又有作品集流傳京城,禮部宣傳之事,亦是微臣在管。」

  胤礽給他黝黑黝黑的眼眸看得冷汗嘩嘩地冒出來,頓時打了個激靈。

  哦豁!怎麼又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儒學也有很多弊端,不過太子只說了朝臣們愛聽的。

  三綱五常這些,還有儒學適應封建帝制而進行改變的思想遏制,這些是封建制度下的弊端,要打破他們,需要的是生產力、科學力的提高,是民主制度的萌芽,如果大家想要看,等寫後世番外的時候我再寫,畢竟小太子是站在全球化時代風口浪尖上的人呀!

  在民族精神、在道德、精神文明建設上,儒學有重要地位,引導著人們變得更好。引導著社會變得更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