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太子將他需要處理的政務全搬到內閣來做,這事兒就沒有先例!

  索額圖暗暗憂心,擔憂太子將內閣大臣們逼迫太過,反而惹人微詞。

  可太子實在是太會了!他於人前認認真真處理政務,每每有疑惑皆謙虛問人,內閣之中多是參政議政的高官,他每提問一人,都擺出最誠懇的姿態來。

  為了保證能夠更高效率地完成手中公務,太子在這裡開闢一塊書桌,於眾目睽睽下埋頭苦幹,如此其他人還好意思偷懶嗎?

  這些本應該由內閣官員自行決定完,最終由太子批閱准否的摺子,因有心人的布置都在沒有應對章程時就一股腦聚集到了胤礽手中,胤礽抱著它們來找諸位大人,一一問過,確定章程,親自寫下記錄,再交由負責此事的內閣學士。如此數次,再無人會將難題拋給太子了。

  因為即使將這些拋給太子,倒頭來還是滾回了他們自己的手中。

  胤礽的態度認真極了,遇上難題時從不擅作主張,公務處理慢一些沒事,白天處理不了晚上繼續,就這麼溫溫吞吞事無巨細地幹活,力求做得最好最完美,較真又負責,誰能責備他跑來難為眾人大人?

  他那麼努力!那麼勤奮認真!他還飽含歉意地告訴大家:「實在是對不住大家,孤也未曾想最近朝堂大事不多,瑣碎小事竟這麼多,皆是不可忽視的大問題,每一處細節都要把握好,這樣才能令政令通行啊!汗阿瑪不在京城,孤絲毫不敢馬虎,也是怪孤能力不佳,連累諸位大人不能好好休息。」

  內閣臣子們違心地附和太子:「哪裡哪裡。」

  「殿下言重了,這是臣應該做的。」

  「在其位謀其事,皇上下令命內閣輔佐殿下監國,輔佐殿下是微臣的責任。」

  皇上既然是下令命太子監國,那自然是做監督、監察的活,而如今這些奏本無內閣草擬的章程,最終卻成了太子治國。

  納蘭明珠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安耐下了以此事為由彈劾太子之心。

  不是他不想為難太子,實在是直覺作祟,預測其中有巨坑,納蘭明珠深思之下,打算暗兵不動。

  他不動,自會有人去做那出頭鳥。

  誰都不想大半夜的留下來繼續幹活,可太子小小年紀挑燈夜讀,又是給他們準備晚膳,又是給他們準備沐浴用品,太子都沒有歇,他們怎麼提回去?

  索額圖見狀,徹底放心了,笑意浮上眉梢,以良好的心情留下來捨命陪君子。

  他平日裡多有鍛鍊,體力還算不錯,倒是王熙等人年紀大了,頗有些吃不消。

  王熙苦口婆心勸道:「太子殿下,夜深了,您該歇息了,這些政務一時間處理不完,不如明日再做。」

  「今日之事是今日的,明日還有明日的事,」胤礽笑道,讓人帶王熙去睡覺:「幾位年長的大人身子骨不如年輕人,或許熬不住,您先去歇息吧!孤再做一會兒。」

  王熙:「……」

  納蘭明珠道:「太子殿下,已經過了散值時間了。」

  胤礽倔強道:「那您先歇,孤能行的。若是遇上問題,孤只能再問其他大人了,哎,軍政要務還是明珠大人最熟悉,待孤翻閱整理出所有軍政類別的奏摺再來問您。」

  宋德宜眉頭輕皺:「奏摺分類本就應當由專人完成,政務堆積,摺子散亂,是當值之人失職!」

  索額圖順水推舟,煽風點火:「請安折、事折混在一起,軍政要務與文學之務參差,分類奏摺當值之人是誰,此事蹊蹺,必定有人想要為難太子殿下!」

  太子的脾氣就像是泥人一樣溫和,他笑著說道:「這也是對孤辦事能力的考驗,若是這樣孤都能完成,汗阿瑪一定會高興於孤的成長。」

  他就像是一個憧憬父親的孩子,留在家中就想要好好表現,拿個好成績期盼著汗阿瑪的誇讚。

  太子又低頭處理奏本了,過了片刻,他拿起其中一本奏摺,驚奇地念道:「『隆科多娶於舅氏,嬖其侍妾』(1)。臣彈劾佟家家風不言,顛倒倫理……隆科多是佟家子孫嗎?他這是娶了岳父的妾侍,還是娶了舅舅的妾侍。哇,這奏摺怎會送到孤這兒來?」

  納蘭明珠抽了抽嘴角,暗罵一聲那意圖為難太子之人愚蠢。

  早知如此,何必推波助瀾,如今抽身還不知來不來得及。

  他直覺大事不妙,唱起了黑臉:「此折不該送往太子殿下跟前,究竟是何人作為,竟是讓瑣碎雜事污了殿下的眼!」

  幾位大學士臉色難看,一一看向身處政務中心的內閣學士們,質問道:「怎麼連這種奏摺都混入其中。」

  數十位內閣學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從其中走出兩個人,臉色慘白,低頭承認自己犯下過錯。

  太子好脾氣地笑笑:「沒事,這既然是御史的彈劾,送來孤也沒問題,孤權當是漲見識了。就是這事兒吧,是佟家的家事,不好處理。」

  索額圖瞧太子揚著笑臉樂呵呵地將人帶進溝里,心情倍兒棒,就連對身邊的納蘭明珠都不感到嫌棄了,他溫聲提醒道:「隆科多出身佟家,乃議政大臣佟國維之子,亦是佟佳皇貴妃的弟弟。他做錯了事,當然應該由佟大人這位做父親的來管束。」

  只見太子輕輕皺眉,他性子到底還純善,猶豫道:「將這事擺到朝政上,佟大人豈不是很沒面子?不如先壓下這封奏摺,孤派人去告訴皇貴妃娘娘一聲,姐姐管弟弟,還是能管上一管的,這樣也能顧全了佟大人的面子。」

  其他人自然無異議,唯獨納蘭明珠,深深看了一眼太子。

  皇貴妃從太子處得知全內閣皆知道家中醜聞,還不得眼前一黑,羞憤交加?!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為之,太子當真純善嗎?

  胤礽見納蘭明珠在看自己,清亮的眼眸回望過去,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

  一直處理到三更,王熙與吳正治兩位老人家已是熬不住了,胤礽勸說年紀最大的去歇息,大有一夜通宵幹活的趨勢。

  吳正治皺起眉,嚴厲道:「皇上臨走前還囑咐要太子殿下照顧好自己身體,如今才幾天就為了政務勞累自身,甚至打算徹夜不睡,殿下可有想過皇上會如何擔憂?」

  太子被他罵的臉色一白,放下了筆,溫聲承認了自己錯誤:「是孤錯了,孤只是想要做得更好,向汗阿瑪證明孤的能力。」

  他臉色微紅,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奏摺:「那剩下的這些,孤明日再批覆?」

  眾人聽他話語中的鬆動,可算是狠狠鬆了口氣。

  太好了,太子歇息,他們也可以歇息了。

  太子聽了吳老大人的話放下了執拗勁兒,可算是答應去歇息了。

  宮門已然落鎖,為了送幾位大人回家,還是派宮人通報,遣禁衛軍連夜給開的門。

  王熙與吳正治等人統一決策,已是下了狠心:定要整頓內閣,竟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這麼大的紕漏。無論是誰想要為難太子,鬧得這般難看,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胤礽回到自己寢宮還沒睡覺,他趴在自己書案前給康熙寫信。

  他先是表達了自己的思念,恨不能跟著汗阿瑪一起去,又表達了擔憂,希望汗阿瑪一路上多保重身體,不要操勞。接著,他委屈巴巴地訴苦「汗阿瑪說好的是讓兒臣監國,沒有說要兒臣親自批閱奏摺,就連汗阿瑪在時也是只做最後定奪,甚少親自批註,如今到了兒臣面前的奏摺,無論是大事小事,都要兒臣親自批閱。」

  「也不知汗阿瑪那兒接到了多少重要奏摺,您如今在外邊,與兒臣兩邊處理政務實在是不太方便。汗阿瑪,您說兒臣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汗阿瑪不喜兒臣性子太軟和,只是眾人大人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兒臣不好發作,其實兒臣可生氣了,這不,兒臣一氣之下就帶上了如山奏摺沖入內閣,拉上眾位大人們一起加班。兒臣雖然知道要暫時忍耐等您做主,可就是控制不住那小脾氣,於是就耍賴皮啦!」

  胤礽給康熙的信寫得並不長,實在是帝王剛走沒幾天,派人快馬加鞭地往返送信,兩三天就能回來了。

  康熙收到那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還耍賴皮?當朕看不出來他是在撒嬌?多大的人了,這點主意都沒有,還等著朕給他撐腰。」

  嘴上說著嫌棄的話,轉眼就下令命人徹查是誰在為難太子,玩忽職守之人嚴懲不貸!

  至於那封由朝臣遣人送來,狀告太子獨攬大權,強令內閣臣子延長當值時間,派遣禁衛軍看守,不許他們回家的摺子則被帝王當做了笑話,壓在箱底。

  佟國維得知隆科多受彈劾的奏摺竟送到了太子手中,氣得指著兒子鼻子臭罵一頓。

  「究竟是誰將這等事捅到了太子跟前,豈有此理!」

  他氣得吹鬍子瞪眼,左右渡步,「若讓我知曉是誰敗壞我佟家名聲,我定要讓那人付出代價不可!」

  在康熙的命令到京城之前,胤礽又拉著諸位大人們一起加了兩天班。

  原本風平浪靜的彈劾摺子驟然多了許多,汗阿瑪不在時沒有早朝,朝中卻猶如起了風浪的海洋,暗潮洶湧,雞飛狗跳。

  佟國維像一隻戰鬥雞,盯著兩位言官啄。

  被啄之人亦不甘示弱,轉頭就狠狠咬他一口。

  明珠煽風點火作壁上觀,卻不想引火燒身,反而燙到了他。

  而有了汗阿瑪撐腰的胤礽,終於過上了真正「監國」的好日子,他不用再親自批閱奏摺,只需要手裡拿著小辮子,抽動大毛驢們幹活就可以啦!

  納蘭明珠將下屬們約束起來,沉聲道:「太子看似純良,實則狡猾心黑,莫要被他外表所欺騙了,暫時先歇了為難他的心思。」

  現在,在皇上心目中太子就是受到欺負的小可憐,若是再為難下去,恐怕皇上就真要發怒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1)取自百度百科—李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