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位授課師傅輪流來為胤礽授課,他們的授課風格截然不同,分別給胤礽留下了奇特的印象。

  張英是他最為熟悉的師傅了,他特別有耐心,也知道胤礽坐不住的性子,每當與他講解時,張英都會用一些簡單有趣的小故事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待他全神貫注了,再與他以交流談論的方式來教授更深層的內容。

  也許是因為家中有個少年時就有才名的兒子,令張英有了充分的前期鍛鍊,他是四位師傅里授課最能令胤礽聽懂的。

  但是,張英他喜歡拖堂,拖進度!

  胤礽急著要拯救「小夥伴」,恨不得加速奔跑一百里,張英又溫溫吞吞生怕他學不會,學不透,這可把學生給急壞了。

  所以比較起來,胤礽更喜歡熊賜履!

  剛開始的時候,這位理學大家教孩子時語言不夠淺顯易懂,以至於胤礽聽他課的時候總以茫然的無辜小眼神對著他。

  熊賜履也很無奈,他也沒想過皇上會讓他教授一個四歲的小娃娃呀!

  他悄悄與張英耳語抱怨:「皇上當年啟蒙,是在六歲以後,我家孩子啟蒙,也是在六七歲的年紀,到了太子這兒,虛歲五歲,實際四歲,別說是背書了,字都沒認全呢!即使是國之儲君,那也太早了些,皇上這是在拔苗助長啊!」

  張英於是提點了幾句:「不如先以《詩經》為例教授殿下認字,引導他寫,若殿下不能理解釋義,不如多與他說說故事。」

  至於寫毛筆字練臂力,他們也沒指望他現在就能練上。

  熊賜履嘆息一聲,謝過張英的提點。

  做太子師對於臣子而言是一件名譽與地位雙收的好事,康熙相信他們的人品與才學,有帝恩厚愛在前,熊賜履豈能辜負帝王期望?昔日理學、經學大家摒棄了晦澀的咬文嚼字,學著那老百姓的白話言來說話,為的也不過是能令小太子聽得懂。

  為了教會胤礽,熊賜履在家中對著六歲的孫兒做試驗,親身體會到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多麼坐不住,注意力有多麼容易被外物所影響。

  「今日教授的是《詩經·小雅》中講述採薇的一段。」

  熊賜履說著,書桌上的舒克時刻想著要越獄,趴在那籠子的鐵欄別緣,抱著欄杆瘋狂地用大板牙磕磕磕……

  細細碎碎的聲音沒能影響到胤礽,他聚精會神盯著授課先生,跟著他念「採薇採薇,薇亦作止……」

  熊賜履心下嘆息,有了對比,才知道國之儲君有多麼不同,只是這一份專注力,就比他家的孫兒要優秀了不知多少倍。

  他引經據典說起《史記》中武王平殷商時食採薇,胤礽眼眸蹭地亮了起來:「武王伐紂,孤知道這個!」

  熊賜履驚訝極了:「原來殿下提前聽過《史記》了嗎?不如由殿下來說說,您大致知道多少內容呢?」

  胤礽興高采烈地說起來:「孤知道有哪吒、二郎神,還有石磯娘娘,姜子牙和申公豹!」

  熊賜履笑開了聲:「原來殿下是提前聽過了《封神演義》。」

  《封神演義》是前朝之人所寫,話本廣為流傳,戲劇中也會排到封神演義的片段,熊賜履道:「只是《封神演義》是前人虛構的,《史記》之中可沒有記載古代有哪吒。」

  「孤知道虛構的意思,古代沒有哪吒和敖丙,」胤礽認真答道:「孤分的清現實與話本。」

  不過他知道,雖然古代沒有哪吒,但是古代有恐龍!在比大禹治水更遙遠的古代,是時下眾人難以考據到的遠古時期。

  「採薇講述的是一位解甲歸田的兵卒,離開邊關歸鄉的艱辛,道路難行,他又餓又渴,回憶往昔戰場上的時光,心中百感交集。那時候啊,邊關不穩,戎狄侵擾……」

  熊賜履說著說著,發現太子殿下的眼神逐漸迷茫,從他那臉上,就得知他又有沒聽懂的話了,於是他放慢了說話速度,等待太子殿下醒悟。

  不過片刻,太子的迷茫逐漸退去,仿佛一下子就懂了他的內容,那感覺,就像是「醍醐灌頂」的參悟,又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時刻待在殿下的身邊為他解釋。

  熊賜履竟有些相信皇上派人宣揚的太子殿下「得天所授」了!

  白天,授課先生講述了多少東西,晚上又跟著系統看相關動畫,重複聽,重複看動畫,重複背誦,學習進度一日千里,胤礽以驚人的速度啃噬著《詩經》的進度。

  前一日剛學會了「採薇」第二天就能背下來了,這樣過目不忘,聰慧懂事的學生哪個師傅不愛?更有意思的是,太子殿下還會以一種「求知若渴」的眼神注視著自己,請他教授更多的內容。

  不知不覺間,熊賜履將授課進度加快不少,從剛開始的兩日一篇,到一日兩篇,三篇,教的人投入,學的人衝勁兒十足,竟達成了和諧相處。

  四位先生中,也是熊賜履出現的頻率最高。每當上課的時候,都會響起系統激昂的背景音樂,胤礽滿腦子都是兩個字「沖鴨!」

  另外兩位,李光地要幫助康熙平定三藩之亂,朝堂公務較多,出現的頻率最少,可每當他出現的時候,胤礽就知道又到了能聽師傅講故事的時候了!

  這是個人生閱歷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師傅,為了聽他講被「吳三桂」綁架強迫做地方官,虛與委蛇最終找機會逃回大清朝堂的坎坷路途,胤礽每次上課前都會提前將要學習的篇數給預習完,犧牲玩耍的時間去學習,為的就是讓李光地知道他學會了,好在課上說說其他的故事。

  李光地就納悶了,他詢問同僚:「你們可知為何殿下要叫我小虎師傅?」

  沒有人看過《小虎還鄉》,他們當然不知道胤礽的小腦袋裡腦補了多少東西。

  最後一位師傅名叫湯斌,眉頭間有一道皺痕,國字臉,特別嚴肅且有威嚴。他在朝堂之中就是有名的清正的名聲,做事特別較真,嚴肅的性子極容易得罪人,是只效忠於帝王的孤臣。

  康熙喜歡用湯斌,對其尤為敬重,尊其為理學、朱學大家。

  湯斌年過半百,頭髮也有些花白,只要出現在那兒,就令人心中犯怵,明明是能止小兒啼哭的存在,胤礽卻覺得他特別親切。

  無他,湯斌的臉型和養育了七個葫蘆娃的爺爺好像哦!

  上課的時候,胤礽就喜歡盯著他的臉看,還有鬍子,如果再白一些,那就真的是葫蘆娃的爺爺了。

  儘管朝中事務繁忙,康熙仍然打算親自過問胤礽的學習進度。在放任胤礽學習了近一個月後,康熙抽出兩個時辰,特意來到湯斌的課堂聽他講述《詩經·鄭風》。

  《鄭風》中有許多情詩,講述的是先秦時的民間風俗,其中詞句很有韻味,比如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詩經那麼多篇幅,四個師傅中偏偏給湯斌排到了《鄭風》,嚴肅的小老頭兒一本正經講述鄭風雅樂,還要時不時應對胤礽稀奇古怪的提問,康熙不過聽了一炷香時間,就憋笑憋的辛苦。

  「子衿一篇用詞婉約柔美,雅樂賦之,可從中體會到先秦時鄭地民風。」

  「這個故事,說的是女子在城樓上等待她思戀的愛人。愛人久久不來,女子的愛意低落中染上了惆悵與幽怨。」

  胤礽舉手發言:「湯師傅,為什麼要在城樓上等人,不能在城樓下等人嗎?城樓上又沒有茅廁。」

  湯斌:「……」

  堂堂理學大家,竟無言以對!

  康熙嘴角含笑,抖動著肩走出了課堂,沒有當場笑出來還是給湯斌面子的。

  「湯師傅,什麼是思戀?戀是愛的意思嗎?那為什麼不是思愛呢?古人這麼寫字,是不是因為戀的比劃比愛字要少?」

  湯斌給胤礽問得頭大,可太子殿下並非故意搗亂,而是真正心有疑惑,為人師者,只能耐心解答。

  詩經中的戀愛篇由湯斌來教是個錯誤的搭配,第一堂課時湯斌就體會到了太子頭腦不簡單,他教得艱辛,學生問題還刁鑽,其餘師傅報以同情,帝王還偷著樂呵一點沒有換師傅的打算。

  每當下課時,胤礽都會眼巴巴來問師傅們:「孤表現的怎麼樣?」

  待師傅說了「殿下表現很好,」他就會興高采烈地給小鼠餵食。

  最開始的十篇背誦理解完成,康熙問起四位師傅太子的學習進度,熊賜履與湯斌都異口同聲告訴康熙:太子天資聰穎,過目不忘。

  胤礽還興沖沖跑來求見康熙,認真對他道:「汗阿瑪,孤背會了十篇,您快檢查檢查,給孤考試!」

  第一次面對孩子主動湊上來請他檢查功課,康熙饒有興致,真檢查起了胤礽的學習進度,所有提到的問題都能得到孩子正確的答案,康熙非常滿意。

  「朕倒是小瞧你了,七天十篇,保成確實是個小天才。」

  胤礽趁著康熙心情好,笑嘻嘻湊近,問他:「汗阿瑪是不是很滿意孤的表現?」

  康熙挑了挑眉,瞬間警惕:「還算不錯,你又想做什麼?」

  「那汗阿瑪能不能給兒子一點獎賞,好讓孤有動力潛心進學?」

  胤礽企圖討價還價。

  「你想要什麼獎賞?」

  「汗阿瑪給舒克一張床吧?天氣那麼冷,舒克晚上睡覺好可憐。」

  康熙面無表情道:「那鼠有絨毛,不會冷。」

  胤礽可憐道:「可是孤都聽見它打噴嚏了!」

  帝王近侍聽見這父子二人鬥智鬥勇的對話,紛紛憋笑暗樂。

  太子殿下可真是個寶啊!

  他除了想要床,還要木屑,小鞦韆,小茅廁,如果能讓工匠打個更大的籠子,裝上階梯讓舒克能上下玩就更好了。

  聽到了兒子的訴求,康熙靈光一閃,將這些小要求拆分成好多個目標,告訴胤礽每背會十篇,能領一項獎勵:「如果你背會了一百篇,朕就讓人給舒克打造更大的住處。」

  單純的小毛驢根本體會不到帝王的險惡用心,康熙還嘴角含笑給他畫了籠子的設計草圖:「像這麼大,三層,還有樓梯,保成覺得怎麼樣?」

  這根蘿蔔太有誘惑了,吊著小毛驢蹭蹭地往前跑,為了早日給舒克換上舒適的籠子,胤礽放棄了看其他動畫片與玩耍的時機,專心攻克《詩經》。

  康熙見胤礽悶頭讀書,頗有些鑽研進去的意味,欣慰地對身邊人道:「保成像朕,朕幼時也是這樣一心學習。」

  梁九功是伺候在康熙身邊的老人了,親歷過康熙年少的拼搏時光,他小心翼翼提醒康熙:「皇上,當年您為形勢所迫,日夜讀書至操勞咳血,因讀書而傷身,還是太皇太后強令您休息,才令您將身子骨養好。太子殿下到底年紀還小,又有您護著他,現在這樣拼著學習,是否會太過勞累了?」

  康熙聽著,覺得梁九功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

  學習固然重要,身體健康則更重要。

  應和了梁九功的話,為太子負責吃穿的梁嬤嬤心疼太子,對康熙匯報:「殿下就連晚上睡前都還在背誦課本,皇上,殿下才四歲啊!」

  胤礽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愣是將詩經中的一百篇背了出來,對太子學習速度最為震驚的張英,也來找康熙,請問道:「殿下每天都關在尚書房書房裡學習,大阿哥來找他都說沒空,已經一個月不曾出去跑動了,皇上,太子殿下胖了不少。」

  光吃不動,坐著學習,運動減少,就這還不胖嗎?

  康熙醒悟過來,終於良心發現,命人將胤礽給叫到跟前,之前的白皙小包子,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果真更加圓潤了幾分。

  這樣下去不行。

  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帝王終於良心發現,對胤礽換了要求:「從今日起,保成每天上午跟著師傅學習,下午都要抽出時間來跟著武師鍛鍊身體,如果能堅持鍛鍊一個月,朕就將舒克還給你。」

  聽到康熙並不打算讓他繼續加快背誦詩經,反而要求他鍛鍊身體,只要練一個月就能領回舒克,胤礽歡呼一聲,緊繃的神經頓時就放鬆下來了。

  一個月的加速學習並沒有將孩子自由的天性給壓抑住,反而因為憋得狠了迅速反彈。到了下午武課的時候,胤礽撒了歡地發泄,從撒腿跑到跟著師傅學武術。

  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第二天全身酸軟難行,臥病在床,還叫了御醫。

  康熙聽說太子請了御醫,丟下未批閱的奏摺就趕了過來。

  【運動後乳酸堆積是正常現象哦!小美教您排除乳酸的小兒推拿方法,小朋友讓嬤嬤照著給您推,過兩天就活蹦亂跳了。】【小美推薦小朋友繼續堅持鍛鍊,強健的體魄是成為人生贏家的基礎。鍛鍊並非一朝一夕的,唯有堅持,才能收穫健康。】帝王到時,胤礽正指揮著徐嬤嬤給他推拿,酸得嘶嘶出聲,見汗阿瑪過來,他還笑得出來。

  康熙又急又氣:「你說說你,不就是一隻鼠嗎?用得著那麼拼?舒克就在那裡,朕也沒讓人虐待它,你急什麼呢?急得連自己身體都不顧了。」

  「汗阿瑪別著急,孤沒有拿身體開玩笑,身體好著呢,您別看兒子現在這樣,這是在長力氣,以後肯定壯如小牛,」胤礽笑嘻嘻地給他看自己的細胳膊,告訴康熙:「孤這是在長肌肉。」

  「你這孩子,」帝王深感養孩子不容易,沒能靠鼠威脅到胤礽,反而自己給孩子的折騰勁兒嚇到了。

  唯恐他把自己拼出病來,一個月還沒到,康熙就將舒克還給了胤礽。

  系統小美給康熙「爸爸」的評分打了個差評。

  【小美就不該指望皇帝會自己培養孩子。】

  【縱容底線越來越低,多次改變決定,長此以往,父親的威嚴在孩子面前盡失。】胤礽接回舒克,寶貝地不行,將舒克捧在手心擼毛,聽系統這麼說,立即反駁:那是因為汗阿瑪愛孤!

  系統為胤礽分析起來。

  【溺愛對孩子不是好事。小朋友現在是不是就不敬畏父親了?】胤礽擼絨毛的動作一停,小小的腦袋又掛上了疑惑:孤愛汗阿瑪,為什麼要害怕汗阿瑪?

  【父親的威嚴,關乎到面子,也關乎到對您的教育問題哦!小朋友思考一下,如果您淘氣的時候沒人能攔住您,告訴您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以後您會成長成壞孩子的。】胤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知道小美在教育他什麼了!

  「汗阿瑪溺愛孤沒事噠,孤會努力長大成好孩子,多給汗阿瑪面子,讓他感受到自己是有威嚴的。」

  因為他知道汗阿瑪愛他,而他也愛汗阿瑪呀!

  康熙將舒克還給胤礽後,觀察了他幾天,發現孩子並沒有因此而淘氣,又乖又懂事,師傅們也都對太子的表現予以肯定,心下放鬆,想要寵兒子的念頭又冒了出來,他當即將之前擱置的玩伴計劃給提了上來。

  在康熙的要求里,給太子的玩伴有兩種,一種是需要一定家室的伴讀,孩子年齡要相近,性子要活潑又要懂事,能照顧到太子,又能與太子一起學習。還有一種是出身包衣的哈哈珠子,給太子做小跟班,陪玩又能做雜事。

  康熙將索額圖兩子叫到跟前,告訴胤礽:「他們二人是索相的兒子,名為格爾芬和阿爾吉善,日後就讓他們來陪保成玩可好?」

  胤礽呆呆地抬起頭,望著那像大猩猩一樣魁梧的格爾分,還有瘦高個兒阿爾吉善,搖頭如搗蒜:「不要不要不要,他們太老了,孤要和年紀一樣的小朋友玩。」

  康熙道:「年紀大一些好照顧你,若是年紀一樣的小娃娃,還在哭鬧淘氣的時候,他們可沒有胤礽聰慧,會沒輕沒重。」

  胤礽站到格爾分面前,見大個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就像是等待領養的小狗,狠心道:「孤已經有奴僕照顧了,不需要伴讀與哈哈珠子也來照顧,孤要的是玩伴,可以玩到一起的,格爾分是大哥哥了,玩的東西與孤玩的是不一樣的。」

  太子條理清晰的話語令索額圖兩子都感到意外,因太子抗拒要大孩子陪玩,康熙只能再換人。

  如此篩選了近十個人,最終定下了曹寅幼子曹珍為胤礽伴讀,包衣奴才德柱為胤礽的哈哈珠子。

  曹寅是江寧織造曹璽之子,現任於康熙身邊做鑾儀衛,他聽聞帝王要選擇家中幼子為伴讀,跪地謝過康熙的厚愛,無奈道:「臣之幼子曹珍性跳脫,在家裡就淘氣,唯恐來了宮中衝撞了太子,相比起來,還是臣之長子曹顒更為懂事。」

  「太子說,想要陪玩的玩伴,而非能照顧他的大哥哥,」康熙也很無奈,對曹寅道:「先令曹珍來給保成看看,朕也不會與一個五歲的孩童計較禮儀問題,若是太子看中他,規矩日後再學也無礙,在孩子十歲以前,朕會赦免他因不懂禮而犯下的過錯。」

  帝王都這樣說了,曹寅自不會沒有眼色繼續拒絕,他回到家中收拾了曹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乖順聽話,憂心忡忡將孩子送到了御前。

  康熙將兩個孩子都叫了來,讓他們相繼與太子見禮。

  曹珍比胤礽大了一歲,看他眼神明亮靈動,就知道是個機靈的孩子,而且因為他挑食,個子比胤礽還要矮。

  胤礽看他,眨眨眼,曹珍一點不怕人,也衝著他眨眨眼,還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

  胤礽觀察了他片刻,突然道:「孤想起來了,你是黑貓警長的兒子!」

  曹珍一頭霧水,這邊胤礽飛快護住了口袋裡的舒克。

  康熙看他那小動作,含笑問他:「曹侍衛確實長相黑了一些,可為什麼要給他取名叫做黑貓警長?」

  那還用問?就是他聽從了汗阿瑪的命令,將舒克給綁走關進了「牢」里!

  胤礽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地扭過頭去看哈哈珠子。

  德柱七歲,面容精緻,懂事而乖順,因是包衣奴才出身,從小就會看人臉色行事,他見太子在看自己,緊張得羞紅了臉。

  胤礽瞥了他一眼就扭過了頭,繼續去瞧「黑貓警長」的兒子曹珍。

  冥冥之中,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令兩個小男孩對上了眼,胤礽覺得比起像大姑娘一樣害羞內向的哈哈珠子,還是這個伴讀更加順眼。

  系統為胤礽與曹珍兩孩子看對眼的吸引力取了個名字,叫做「熊孩子磁場」。

  太子對二人滿意,又向康熙求了恩典,要求與圖圖哥哥一起學習。

  康熙道:「你們二人年紀相差不同,上的課程也不同,保清已經開始學習《尚書》、《春秋》了,這些保成可不一定能聽懂。」

  因二人分開授課,每天在尚書房門口見面,又進入不同的屋子學習,胤礽沉迷背書,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圖圖哥哥了。

  康熙見此,答應胤礽下午的武課能與大阿哥一起上,這才讓孩子高興起來,帶著兩個新來的玩伴去參觀自己的領地了。

  太子有了伴讀與哈哈珠子,沒道理皇長子沒有,康熙又尋了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給大阿哥胤禔,提筆將「尚書房」的名字改為了「上書房」,自此,皇子阿哥們的學堂,幼年時期的「噩夢」上書房初成規模。

  因為下午要上武課,胤礽特意跑來找圖圖哥哥說話。

  胤禔悄悄與他抱怨:「之前來找你怎麼都說沒空,你幹什麼去了啊?」

  胤礽悲痛地自懷中取出了裝著舒克的布兜,控訴著康熙的罪過:「汗阿瑪以舒克性命要挾孤,要求孤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要不是孤聰明又努力,舒克就要餓死了。」

  胤禔見舒克鼠身「纖細窈窕」,倒吸一口涼氣:「汗阿瑪竟然這麼做。」

  「貝塔呢,貝塔在圖圖哥哥那裡活的還好嗎?」

  「別提了,額娘喜歡貝塔,天天餵它吃吃吃,爺不過一個月沒關注它,它就胖死了,」胤禔嘆息一聲,深感抱歉:「是爺辜負了保成的期望,貝塔已經死了,哎。」

  胤礽呆呆地「啊」了一聲:「胖死了?胖死是一種什麼死法?!」

  胤禔解釋道:「它越來越肥,肥到走不動路,肉橫在肚子上,動一動就喘,慢慢的也就懶得動彈,經常睡覺,然後除了吃就是睡,突然有一天就一睡不醒了。」

  「原來不動會胖死啊,」胤礽驚奇極了,對貝塔的死亡竟感覺不到傷心難過,他還反過來安慰胤禔:「圖圖哥哥別傷心了,貝塔是到天上享福去了,你要是喜歡它,孤下次再送你一隻一樣顏色的。」

  「爺才不傷心呢!」他又沒真投入感情去養。

  胤禔說著,猶豫了下,悄悄道:「保成還是再送我一隻一樣顏色的吧!爺不傷心,額娘倒是哭成淚人,還讓人去翊坤宮花園裡找了塊『寶地』用來埋貝塔,給它豎了個墓碑。」

  「真的啊?」胤礽聽此,對惠嬪的好感大漲,他認真道:「要是舒剋死了,孤也會傷心難過的,小美說舒克只能活兩年壽命,等它壽終正寢,孤也給它豎個墓碑。」

  這樣說著,胤礽鼻子有些發酸:「要是舒克能活得更久一些就好了。」

  「它們壽命短暫,那是自然規律,上天讓它們只能活那麼久,就像上天讓人類最多只能活百年一樣。」胤禔拍拍他的肩,像成熟的大人安慰他:「所以當它們還活著的時候,要更加珍惜與它們相處的時光。」

  【即使是恐龍這種能活百年以上的動物,不也依然滅絕於歷史的洪流中了嗎?小朋友,生命正是因為它短暫,才更加可貴,更加精彩。在活著的時候不留下遺憾,在活著的時候創造歷史的痕跡,這就是人類的偉大。無論是舒克還是貝塔,它們的壽命雖然短暫,但是它們曾經給你帶來過快樂。】胤礽:「說的好有道理!」

  胤礽現在還體會不到離別的悲傷,但不可否認,親手養育過一個短暫的生命之於他的感悟來說,體會到的是生命的貴重。

  胤禔還以為他在誇獎自己,得意地挺了挺胸。

  下午的武課的教授師傅要求伴讀與皇子一同上課,而哈哈珠子則伺候在一邊,負責端茶倒水。上課前,胤礽將舒克珍重交給德柱手中,要求他一定要小心照顧好舒克。

  以前是一個人單獨上課,現在卻有六個人,場地選擇更大了,人一多,還熱鬧了起來。

  第一天上課時,胤礽老老實實地沒做壞事,曹珍也是如此,剛入宮做太子伴讀,心裡還記得父親的殷殷囑咐,頭皮繃緊著不敢瞎鬧。

  時間已久,胤礽就憋不住了,人一多,枯燥的練武與鍛鍊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活潑好動,胤礽叫住了小美:孤想玩大頭兒子、大耳朵圖圖在上幼兒園時候玩的遊戲。

  系統立即為他刷新除了一堆適合六人玩的遊戲:貼年糕,種葫蘆,賣小豬,還有老狼抓小兔等等都是運動類遊戲,胤礽半夜不睡覺,爬起來拍醒德柱讓他研墨,低頭在書桌上寫寫畫畫,將這些遊戲都記錄了下來,第二天上武課時請武課師傅帶他們玩。

  武課師傅不敢擅自做主,特去請示康熙,帝王答應了,他才組織孩子們在場地里做遊戲。

  曹珍與胤礽漸漸熟悉起來,尤其是玩鬧的時候,孩子之間小打小鬧從無顧忌。

  他還告訴胤礽:「我在家裡的時候,上樹掏過鳥蛋,還孵過呢!結果那蛋被我壓碎了。」

  胤礽想起了去年與圖圖哥哥提起要養小鴨小雞仔的建議,他眼睛一亮,突然來了主意,與曹珍耳語道:「我們養小鴨子吧!」

  曹珍突然興奮:「孵鴨蛋嗎?鴨蛋是不是不容易壓扁?殿下看過鴨子是怎麼破殼的嗎?」

  胤礽拍胸脯保證道:「孤還看過鴨媽媽是怎麼孵小鴨的!」

  孩子的興致說來就來,之前是一個人瞎搗鼓,現在有了玩伴,那就是兩個人一拍即合地搗鼓,胤礽讓梁嬤嬤去廚房拿了兩個鴨蛋,弄得嬤嬤們一頭霧水,宮女太監們也猜不透太子殿下想做什麼。

  胤礽分了曹珍一隻鴨蛋,與他分享孵蛋的姿勢,怎麼才能坐下不壓變鴨蛋。

  晚上回去的時候,曹珍傻乎乎地將鴨蛋壓在肚皮下孵,而胤礽則聽到了系統的科普。

  【孵蛋需要特殊的溫度才能成功,能夠破殼出小鴨子的鴨蛋是受過精的哦!我們平時吃的鴨蛋,是沒有受過精的。】小美為胤礽播放了幼兒級科普,告訴他什麼叫做「卵子」,什麼叫做「精子」,什麼又是「受精卵」。這些知識在系統的分級裡面指明三歲以上寶寶觀看!

  胤礽這才恍然大悟,將鴨蛋取出交給了嬤嬤們,並且直接告訴梁嬤嬤:「孤想要兩隻小黃鴨。」

  他忘記將這件事告訴曹珍了,以至於過了幾天,曹珍沮喪著將臭掉的鴨蛋還給了胤礽,告訴他自己孵蛋又失敗了。

  胤礽捏住了小鼻子,一臉嫌棄地將鴨蛋丟遠了一些,對小玩伴科普起了知識。

  康熙聽人說太子殿下已經不甘心只養小老鼠了,他養起了小黃鴨,雖覺得好笑,也放縱著任由他去了。

  帝王放任太子折騰,再也沒人能阻止胤礽的鬧騰了。他的巡邏隊伍里又增加了兩隻小黃鴨,跟在他屁股後面搖擺著鴨屁股,一路嘎嘎叫著走來,一路跟著他晃到了上書房。

  今日的授課師傅正巧是湯斌,見胤礽將小黃鴨給帶到上書房門口,而他還一臉無辜地望著自己,臉色鐵青。

  如果面前的不是太子,以湯斌的脾性一定會訓斥出聲。

  湯斌沉聲道:「還請殿下將這些鴨子帶走,這裡是上書房,不是孩童玩鬧的地方。」

  他甩袖走進了教室,心裡打定了主意:若太子不聽勸告,就稟告皇上,自請難以勝任太子師。

  沒有人教育胤礽這樣的行為不對,白虎小美嘆氣一聲,像母親引導孩子一樣,語重心長地告訴胤礽道理。

  【學習的地方是求知的聖殿,知識應該得到尊重,所以小朋友在課堂上應該保持安靜,小鴨子固然可愛,卻會影響到別人,也會影響到師傅們授課,不如讓嬤嬤們遷走小黃鴨去溜溜,等小朋友下課後再去接它們,好嗎?】胤礽聽著,乖乖點頭,讓徐嬤嬤將小鴨子帶走。

  湯斌見此,撫摸鬍鬚點了點頭,對太子的識趣讚賞有加,並且說了兩句鼓勵胤礽的話:「隔壁的大阿哥已經將《春秋》學完了,正在學習《禮記》呢!大阿哥聰慧過人,殿下天資聰穎,一定也能像大阿哥一樣優秀。」

  出現了!別人家的孩子!

  即使胤礽與圖圖哥哥關係在好,聽見師傅拿他來與圖圖哥哥做對比,也是會不開心的。

  小孩子最忌諱「別人家的孩子」了,尤其是師傅們拿他們做對比,明明圖圖哥哥比他大了三歲呢!

  在隔壁學習的胤禔還不嫌事大,見胤礽每天辛苦背誦《尚書》,以過來人的懷念語氣道:「當初我也是這麼辛苦地夜夜背誦,背了好久呢,保成加油,等你背完我可能已經把禮記學完了吧,哈哈!」

  胤礽性子傲氣,只喜歡聽別人誇獎,不喜歡被用來比較,他有些不服氣道:「那孤一定會學的比圖圖哥哥快。」

  「這不一定,」胤禔搖了搖手指:「爺是哥哥,肯定比你學的快。」

  為了表現自己關愛弟弟,胤禔還道:「如果保成有不會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我可以教你。」

  胤礽撅起嘴,指責他:「圖圖哥哥,你這叫『倚老賣老』。」

  胤禔得意洋洋,很自得比胤礽學習進度快,還伸手揉了揉他光滑的腦袋。

  胤礽鬱悶地低下頭,不理他了,繼續用心朗讀起了尚書中的句子。

  時間在學習中過得飛快,胤礽學習成果喜人,半年時光,他在圖圖哥哥的激將下背完了《詩經》,學會了《尚書》與《春秋》,又去攻克《禮記》。

  隨著天氣漸漸轉熱,胤礽看到動畫片裡的小孩子們,吃著冰西瓜,乘涼,聽著知了叫,還能出去放風箏,羨慕地不得了。

  伴讀曹珍進宮半年了,胤礽與他交上了好朋友,這天傍晚,他瞧見曹珍正躲起來偷偷哭泣,好奇地問他:「你怎麼啦?為什麼要哭?」

  曹珍吸吸鼻子,委屈萬分地答道:「我想爹娘了。」

  胤礽知道漢家孩子將阿瑪稱為爹,將額娘稱為娘,恍然大悟:「對哦,阿珍已經半年沒有見到父母了。」

  他能隔三差五看到汗阿瑪,而曹珍唯有很小的機率,在康熙身邊能看到曹寅。

  比起有系統陪伴溫柔教養的胤礽,曹珍一個人孤零零在宮裡,只有一隻小黃鴨陪伴他睡覺,也難怪他會偷偷躲起來哭鼻子。

  胤礽安慰了他兩句,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你是孤的好朋友,孤罩著你!」

  「既然阿珍想念爹娘,孤來給你想辦法。」

  曹珍急道:「別啊,殿下不會直接與皇上說這事吧?那樣不好。」

  胤礽笑了起來,咧開一嘴白牙:「你別擔心啦,孤自有法子。」

  讓圖圖哥哥和他炫耀他的學習進度,這次看他一箭雙鵰,又能解決阿珍回家的問題,又讓圖圖哥哥「原形畢露」,哼!

  胤礽靈光閃過,露出了惡作劇的壞笑,他搞事情的魂魄蠢蠢欲動,盯著四個授課師傅觀察了幾天,最終挑選了四位師傅里最嚴格,對待學術最為嚴肅的湯斌,舉手問他:「湯師傅,孤學習了大半年,是不是應該期中考試啦?」

  胤礽打著小算盤:有了考試,放暑假還遠嗎?

  湯斌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意外道:「期中考試?殿下為何會想到要考試?」

  伴讀曹珍一聽「考試」二字就直覺事情不妙,露出了驚恐的目光,他無法插嘴阻止太子說話,於是眼睜睜看著太子將綜合考試的概念提出來告訴湯斌。

  「為了抽查孩子們在半年內的學習鞏固情況,期中考試是必須的呀!如果師傅們能給孤出卷子考試就更好啦!對答的方式又沒有成績,像科舉考試一樣評成績,留下考卷,是不是更能提現出孤的學習進度與學習成果呢?」

  湯斌聽著,果真對此大感興趣,他連連點頭,對胤礽的提議深感佩服。

  胤礽學到的知識都印在腦海中,身為學霸的自豪令他萬分期待考試,他還給湯斌提議道:「不僅有期中考試,還能有期末考試,還有月考,季考,每一個階段的綜合都能考,孤覺得學習固然重要,溫故也很重要,有了考試,能促進學生自己去溫故前面的內容。」

  湯斌聽罷,撫掌讚嘆,與另外幾人商議後,大家都覺得考試制度可以在整個上書房推行,於是結伴前去康熙跟前,對帝王說了太子提出來的「考試制度」有多麼偉大!

  幾位德高望重的師傅一同在康熙耳邊誇獎胤礽:「殿下不愧是儲君,學習態度認真,還懂得自審,溫故而知新,有了這『期中考試』,日後學生們學的情況如何,先生們都能掌握了。此舉不僅可用於皇子,還能昭告天下,用於天下學堂,造福天下學子,此乃利國利民的大善之策!臣等請奏皇上將考試制度延用至上書房,並促進天下學堂『考試』之制。」

  作者有話要說:胤礽:孤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弟弟們:……

  天下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