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是底下人孝敬給你的,你給孤做什麼呢?孤要錢,那也是冤有頭,債有主的。」
胤禔一聽這其中有坑,沒好氣地將銀票塞回給了胤礽:「既已知曉是你設的局,這一萬兩銀票就要還給你了,爺嫌燙手!」
胤礽一邊說著「哎呀,大哥太客氣了,孤不能要……」,一邊已經假惺惺地伸手將銀票塞到自己的口袋裡了。
徐嬤嬤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去瞅大阿哥僵硬且無語的臉色,心下悲嘆:皇后娘娘,沒了您的教導,太子殿下在皇上的放養下像野草一樣長大,結果長成了現在這樣。
胤禔心裡頭就藏不住事兒,他笑罵道:「天天就知道氣汗阿瑪,現在輪到來氣爺,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喝?」
「那不一樣,」胤礽收回了一萬兩還感覺挺高興:「讓孤來算算是誰欠錢最多,哦 ̄是余御史欠錢最多。」
「汗阿瑪下令朝臣還債,增俸減俸之舉,於清廉之臣而言是好事,他們本就借的不多,但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要追繳欠款可沒那麼容易,除去本就與你作對的,還有王公。」
胤礽正義凌然表示:「就算是親戚,那也是親兄弟,明算帳。」
而今朝堂之上,有權勢拉幫結派的明珠及索額圖黨羽,在兩位相爺不在時更加緊密地聚攏到胤礽與胤禔的身邊,根據明珠黨羽對此次清算欠債來推測「定是皇上打算清算國庫,以太子做理由。」
年僅十歲的太子還什麼都不懂,事事都依偎在皇上身邊,稚嫩著呢,哪裡會有這魄力去將國庫的帳目給平了,還將毓慶宮中的存銀揮霍一空。
再敗家的紈絝子弟,也干不出太子幹的事兒來。
余國柱覺得:這要不是皇上授意的,我就把腦袋擰下來給大阿哥當蹴鞠踢!
明珠黨羽們的推測由來於太子殿下恨不得事事扒拉著皇上,連一件小事都要去問皇上意見的「爸寶」行為,太子殿下,顯然還是個沒有長大,沒能獨立的孩子。
「雖是皇上授意,在這其中做文章,卻也可以動搖太子的地位。」
在權力的交鋒上,納蘭明珠黨羽與太子天然就處於對立的地位,那是立場不同,利益關係不同,無論大阿哥與太子關係有多麼的好,他們背後的勢力也仍然會推動著,進行著對抗。
在朝堂權力的漩渦,太子與大阿哥,也不過是底下朝臣們交鋒時豎起的兩桿鮮艷的旗幟罷了。這事兒發展到後來,會令胤禔身不由己,胤礽也一樣身不由己。
胤禔正是已經察覺到了自己母族身後的動作,在自身成長的同時,逐漸下手去掌控來自這部分勢力,雖然因為年限尚短,沒能將更多的權力聚集在自己的手心。
沒有人喜歡被牽著鼻子走,即使是還年少的胤禔,也已經有了提前下手的意識。
胤禔心想:也就是保成這個傻弟弟,對索額圖給他的人脈看都不看一眼,光盯著汗阿瑪,像個沒斷奶的,等長大了有他後悔的。
明珠黨羽會不遺餘力地聯合其餘皇子,動搖太子的地位,國之儲君早早定下,那就是站在風口浪尖,註定擋住無數人的路,會受到窺視與針對。
索額圖再怎麼保護,太子再怎麼完美,只要有絲毫「過錯」,就可以放大成無數倍。
這就是小美喜歡納蘭明珠的原因,經常誇獎納蘭明珠【掌上明珠就是年度絕佳好隊友啊!】【小美都快對主線任務放棄治療了,選擇了對命運屈服投降,唯有隊友掌上明珠還在堅守著,多麼感人肺腑,令小美淚目。】有了小美預警,胤礽知曉了似乎有人因為他討債的關係,要針對他了。
胤礽不知怎麼的,不僅沒害怕,還有一點點小興奮。
也許是從小就沒有遇上什麼難題,又到了喜歡刺激的年紀,他最喜歡乾的就是在汗阿瑪敏感的神經上「蹦迪」,光遛汗阿瑪已經難以滿足他蠢蠢欲動的內心了,他想玩得更加刺激一點。
【大朋友又又又……想要做什麼?】
胤礽去告訴胤禔:「如果下面還有人來孝敬大哥,看到這張一萬兩的銀票記得再給弟弟送來,這事兒拜託大哥了。」
胤禔:「你這葫蘆里又在賣什麼藥,爺怎麼就看不懂呢?」
「你之後就懂了。」
胤礽拿著這一萬兩銀票,差遣人好心去問余國柱:余御史,你家鄉的路修得怎麼樣了?錢還夠不夠?
明珠黨羽笑了:「恐怕是皇上又給了太子一筆錢。」
「皇上已經說了要追繳欠款,還要繼續去借嗎?」
「借,怎麼不借,這回事太子主動提出的,儲君放利,這事兒文章可往大了做!」
於是,余國柱回復太子:「殿下,微臣家鄉的路崎嶇難平,有高山流水,峻岭險地,修繕起來尤為困難。」
太子大方地又借給了余國柱一萬兩銀票。
得到了銀票後,余國柱將其作為「戰利品」,上繳予明珠黨羽,納蘭明珠不在京城,那銀票自然而然就流通入了大阿哥胤禔的口袋裡。
收到銀票的胤禷:「……」
如果現在下手打死弟弟,汗阿瑪會不會來找他算帳?
「大阿哥,太子殿下差遣奴才來問問您,這事兒您可願意合作?」玉柱笑容尷尬,躬身詢問,看天看地不看胤禔的表情。
啊這……若是大阿哥答應了合作,至明相於何地啊?
胤禔深思片刻,突然就笑了,大大方方地將那銀票又還給了玉柱:「合作,倒也行,你去告訴保成,這事算他欠爺一個人情。」
放棄一枚名叫余國柱的棋子並不令人心疼,要收服手下的人,從聽從「相爺」到聽從「大阿哥」,還需要一個契機,傻弟弟的動作倒還真給了他好機會。
一箭三雕的好機會,至於汗阿瑪那兒,也該讓他知曉他與保成在做些什麼才是。
由於胤禔的配合與放任,造成了這一張數額為一萬兩的銀票在他們兄弟二人手中來回翻滾了三次!
第三次的時候,就連余國柱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直覺事情不妙,比明珠黨羽預計之中更早啟奏皇上,提早彈劾太子主動放利,坑害朝臣。
最終,這張數額為一萬兩的銀票作為證據送到了康熙的御前,而余國柱所欠之財,已經累計到了四萬兩之多。
按照余國柱在加俸祿前的一百六十五兩從一品官的俸祿,大概要連續工作二百四十二年才能徹底還清。
太子與大阿哥在做些什麼,鑾儀衛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康熙。
康熙竟無言以對!
兩個兒子的騷操作,令帝王都失去了言語,又想要生氣,又是哭笑不得。
帝王將兩個已經長大的兒子叫到身邊,一個個地訓斥過去。
「能耐了,會聯合起來坑害朝臣,要不是御史上奏,你們是不是還要變本加厲,做那無本買賣把朝臣逼得血本無歸?!」
康熙都氣笑了,面前兩個是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啊!
「保成從小就闖禍,保清你向來成熟穩重,從未令朕為難過,這回倒是好!」
一個不注意,他們就互相影響著,把對方給帶壞了。
康熙縱觀全局,無奈搖了搖頭:「保清,哎,你這耿直的性子,幾時能改一改?還有保成,你這小聰明,幾時可以用對地方?!」
胤礽趁機,將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大清國有銀行計劃書給遞交給了康熙:「汗阿瑪,章程都在這兒了,錢也已經借出去了,就等著大伙兒還錢,來樹立銀行的公信力啦!」
「民間有錢莊,可兌換銀兩,卻掌握在商戶手中,而戶部通過控制銀票與生產銀兩、銅錢來對民間錢莊進行鬆散的控制,這裡面的調控力度還遠遠不夠,汗阿瑪開了海禁,民間商戶流通將更加快,與其下旨去遏制他們,不如以朝廷建立國有銀行,來進行調控。」
「底下的百姓們做事兒,都是依附跟風的,京城裡朝廷官員們都問大清銀行借錢還錢存錢,這名聲就打出去了。您不覺得,成立大清銀行,有利於對民間的錢莊與銀錢流通進行更好的引導嗎?」
越是數額巨大的生意,越需要銀票,沒有誰做生意還拉著馬車,托著銀錢到處奔波的,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山賊們快來搶劫自己嗎?
胤禔微微一怔,不可思議地去瞅胤礽遞給康熙的上奏。
大清銀行,掌控民間錢莊?!
他仿佛第一次認識胤礽似的,重新打量起了這位傻弟弟。
原以為他是在胡鬧,為了坑害朝臣作為,而今竟是為了「殺雞儆猴」,去樹立大清銀行的信譽?!
這弟弟,可一點都不傻……
胤禔對比自己在其中獲得的好處,再對比胤礽的動作,心中存了心事。
自己還在收攏權力,做「小事」,而太子已經放眼天下,摒棄眼前蠅頭小利做「大事」。
胤禷:輸了……
他從根源上,從心胸上,早就已經落後太子一大截!
國之儲君,不愧是國之儲君,格局全然不同,眼中的世界,也更加宏偉廣大。
胤禔還沉浸在震驚中,心情跌宕起伏,而康熙,已經面不改色地接過了胤礽的大清銀行章程,細細看了起來。
「這也是仙獸教你的?嗯?『宏觀調控』這個詞,用的妙啊!」
大清立國以來對於財務的管理皆參照前朝,原本不動的照著抄,卻不知時代在改變,原有的制度,早就已經不適用於現有的發展。
帝王的火氣漸漸降了下來,饒有興致地說道:「成立了文部之後,看來需要再成立新的部門,商部了。」
文部成立的妙處,已經在實踐中讓康熙嘗到了甜頭,若是商部也如同胤礽形容的一樣「美味」,康熙樂於在實行海禁的現在,再額外成立一部,並且藉此機會,將「大清銀行」給開起來。
殺雞儆猴去樹立大清銀行有借有還的信譽與威嚴,這事兒幹得妙啊!
犧牲的,也不過是個別朝臣。
雖然那時明珠黨羽,是大阿哥胤禔的人脈,可對於兩位兒子一起促成的這件事,康熙一改此前斥責的橫眉怒目,轉而讚賞起了他們。
「這事兒保清做的對,將國利放在私利之前,不愧是朕的兒子。」
康熙以為,胤禔甘願吃虧而幫胤礽將「大清銀行」的計劃實施下去,為此而犧牲了自己的人脈。
兩位兒子不拘泥於蠅頭小利,黨羽爭鬥,而是放眼國家大事,一起合起伙來做了一件大事,這樣的認識,令康熙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作為父親,他既寵愛太子,也喜愛皇長子,這兩位最喜愛的兒子們優秀,他怎麼能不高興?
原先以為他們在胡鬧,現在峰迴路轉,這樣的驚喜,從帝王的角度來看,是國家後繼有人。
胤礽知道這事兒算是成功了,笑嘻嘻地問康熙:「那汗阿瑪,大清銀行的前期資金,兒臣已經『投入』進去了,追繳欠款一事……」
「朕會派人去做。」
康熙知道,一旦確立「大清銀行」的地位,這就是資金獨立於國庫之外,又可以幫助國庫掌控天下銀錢,回饋給國庫,與戶部進行相互彌補的好錢莊。
到時候,國庫資金流轉將更為通暢,待「大清銀行」的信譽傳遍全國,在各地都設立的分點,則京城就可以實現對全國各地散落商戶的管理。
康熙在余國柱的彈劾上奏之上寫了一句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借有還,方為君子之道。」
余國柱從小就是遠近聞名的神童,鄉里鄉親都說他過目不忘,從小身邊就時常有祥瑞出現,定有拜相的潛能!
余國柱自己也是這麼覺得,他認為自己生而不平凡,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郎,轟動當時的湖廣,名聲也在士人之間越來越響。
他矜矜業業幹活,做官做了整整三十二年了,卻還是在副左督御史的職位上停滯不前。
余國柱對自家夫人道:「今漢臣做官,難如登天,俸祿淺薄,難以度日,余已年六十,卻碌碌無為,權勢低微,方知要想青雲直上,唯有依附滿臣權臣。」
做官是為了什麼?別提什麼為了百姓,為了天下,余國柱家境貧寒從小苦讀,他做官就是為了讓自己家人過上好日子,不然他為何死命讀書去拼一把那轟動湖廣的甲科魁首名聲?
心中哪裡有什麼家國大義,別把他想得太崇高,貧寒老百姓家庭出身,拼搏一切都是為了要過上好日子,為了過上好日子,他什麼都能幹。
接應下納蘭明珠的橄欖枝,上了大阿哥的船,余國柱立即就從副的左督御史升任為了正御史,所以自古以來就有背靠大樹好乘涼一說啊!
嘗到了甜頭的余國柱,就像是沾染賭博的狂徒,越陷越深。
余國柱原以為,自己為明相黨羽做了一件有大功勞的事兒,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繼續彈劾太子與索額圖作對的準備。
背靠明相好乘涼,未來他就可以升任高官,做大事了。
余國柱相信,以自己的辦事能力,一旦給了他機會,定會青雲直上!
其餘明珠黨羽,也皆應和他的上奏,於朝堂之上彈劾太子放利,直言:國之儲君,帶頭放利,引朝臣欠債,是為無德!
誰知帝王當朝宣布:「太子心懷天下,願以其借款為助成立大清銀行,用以借款、還款與存款,而太子所放之利,未來將作為國庫收入,流入戶部。借款利息定價,將由戶部擬定,追繳欠款方式,則可從俸祿、田產之中扣除。朕將派遣鑾儀衛追溯借款大臣之根源,借款多者,則查收家中宅邸,禁止出京,只餘生活所用之俸祿。其餘皆用以還錢。」
另外,加班俸祿也一併附加在後,給朝臣增加俸祿則讓他們有償還能力。
換句話說,太子並不在其中賺取一分一毫錢。
而余國柱,經查其所借之款並未用以家鄉修路,而是用以賄賂上級,被押送刑部牢獄。
並不傷及性命,而是讓其幹活,進行數之不盡的商部帳目計算。
刑部官員還未辦事能力強悍的余國柱在牢獄之中設立的書案,給他筆墨紙硯,方便他日復一日地勞作耕耘。
並且開放保釋制,若有人願出錢給余御史,將其保釋出獄,則可令余御史在家中辦公。
至於欠了大清銀行的款,則只能抵押余大人家的房產與馬車,控制余大人每月使用的銀錢數目,增加余大人的工作時間,以期其能有機會在二百四十二年內還錢。
明珠黨羽受到重創,而納蘭明珠要面臨的,則是是否要保余國柱出來,若是不保,則依附於其的黨羽或許將因其無能而棄之而去。
遠在盛京的納蘭明珠還未有反應,大阿哥胤禔倒是拿出了一筆錢,將余國柱保釋了出來。
康熙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左右這錢,也是在保清與保成之間翻滾來去,虧待不到朕的兒子。」
既然虧待的是別人,那便虧待吧,兒子沒吃虧,大清還有了銀行與商部,皆大歡喜。
幾個月內,胤礽成功地要回了毓慶宮中近乎八成的銀兩,漸漸的,大清銀行之中開始有人在其中存銀。
借款與還款的流通漸漸圓滑成熟,又幹了一件大事的胤礽,得意洋洋地去對胤禛炫耀:「戶部要債之事,已經解決了!四弟弟上一世用了多久解決的呀?」
胤秅一口羊奶嗆在了喉嚨口。
為什麼每一次太子都要在他喝羊奶長高高的時候與他說話?!
「我上一世追繳欠款其實並未成功。」
造成胤秅失敗的罪魁禍首,不就在眼前嗎?
胤礽「哦」了一聲,遺憾道:「好吧,反正現在也追繳成功了。」
他更加堅定了一件事:哎 ̄四弟弟上一世果然是個糊塗蛋。
次年春天,大清邊境與沙皇俄國之間發生了激烈交戰,從英格蘭採購來的新式大炮,轟開了沙皇俄國位於雅克薩的堡壘。
這一場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夏天,直到大清守將薩布素將沙皇俄國哥薩克騎兵設置於雅克薩周圍的據點全都剿滅,派遣駐軍占據雅克薩,才得以暫時塵埃落定。
索額圖帶著戰事勝利的喜訊,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大家都知道,此戰勝利並不代表著大清的邊境問題得以解決,雅克薩位於龍興江城外的酷寒之地,若無人駐守,沒有人生活,則依然會再次受到沙皇俄國的不斷侵擾與占據。
納蘭明珠留在了盛京,而索額圖自己則回到了京城,這讓他有些擔心皇上對待他的態度。
前幾年被打壓過的經歷令他意識到,若明珠不在,則自己也別想獨善其身,他與明珠雖是政敵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索額圖坐於馬車內,心中深思起來:現在這時候回京,似乎太扎眼了一些,於太子殿下未必有利啊!
殊不知,康熙盼索額圖趕緊回來,盼了快大半年,並且還決定:朕這次要待索額圖好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胤礽:釜底抽薪利滾利,殺雞儆猴胤禔一箭三雕的小動作:1、讓胤礽欠他一個人情。2、收了屬下勢力為己用。3、讓康熙知道他吃了虧提問:這兩個賊精的孩子哪個更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