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圍場,塞罕塔。
塔下一處不起眼的院落里,太子胤礽正與十三對弈,兄弟二人各執黑白棋,棋盤上星羅棋布,但棋勢卻叫人發笑。
十三胡亂一放,胤礽笑著落下一子,道:「十三,孤看你這棋力還不如你六歲時剛學棋時強呢。」
十三僵硬的笑笑,他搞不清太子怎麼能在這時還這麼鎮定?
屋裡只有阿寶一個在侍候,屋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是一身刀甲的侍衛。
剛到木蘭時,一切還跟以前一樣。皇上帶著十五、十六、十八幾個小弟弟,直郡王去接待蒙古人了,他就跟著太子。
後來十八發了熱疾,一開始以為是水土不服,隨行太醫不敢開藥,就叫十八先淨餓,少食,少動。十八就在帳篷里休息。因為怕病氣過到皇上那裡,十八的帳篷就叫圍了。他們幾個兄弟也只是派人送了些小禮物過去。
後來病勢漸重,而皇上出行,太醫院裡的好手都叫皇上帶出來了,專精小兒的也帶了兩個。這些人治不好十八,只能拖延,還說藥材帶得不夠,皇上就叫人從京里把藥送來。
八百里加急的藥材剛送來,十八就咽氣了。
皇上因為每天都會親自寫一封請安摺子叫人送回京給太后,一般是由直郡王或太子代筆,最近他和十五、十六也有代過筆。
這次,皇上卻叫太子來代筆。
太子寫完後,皇上看過點頭才發出去。但十八病重之時,為免叫太后看了傷心難過,皇上就在摺子上說為了十八這個孫子,叫太后這樣的老人為他擔心是不孝,皇上也不能為了自己兒子的事,勞動辛苦太后云云。
可摺子發出去沒幾天,十八死了。皇上大悲大怒,斥責太子不忠不孝。他們一堆兄弟趕緊跪下求情也沒用。
當時太子跪下叩首認罪,但叫十三來說,也覺得太子看起來太平靜了,皇上在上面罵得涕淚橫流,十五、十六在下頭嚇得臉都白了,太子就是磕頭、請罪,神色如常。
十三摸了下額頭,他那天磕青的額頭這兩天還有點腫。
對面的胤礽看到後:「還疼?你也是實心眼,打小在宮裡長大,連頭都不會磕了?」說罷叫那個寶公公,「阿寶,給你十三爺取那個五毒化淤膏來。」
寶公公輕聲應道:「是。」他很快去而復返,送上一個白玉扁盒,象棋子大小。打開裡面就是褐色的凝乳狀藥膏。
接過玉盒時,十三免不了打量這位寶公公幾眼。
那次在帳篷里皇上發火後,就叫他把太子帶到這裡來看管起來了。太子隨身的人也都叫綁了起來,直到他過來時,太子這裡除了院外守著的侍衛以外,屋裡竟然沒有一個侍候的人。
屋裡倒是並不髒亂,太子還笑著說頭一次疊被鋪床,沒想到做起來還挺有趣味。
十三到底不忍這麼委屈太子,他心裡也清楚。皇上選在這裡發難,就是因為在京里漢臣多,太子的身份太敏感。而木蘭都是滿蒙親貴,從在草原起,老子不想養兒子,扔出去餵狼的都有。
說到底,皇上這次斥責太子的『罪名』,叫十三怎麼想都有種『欲加之罪』的感覺。
皇上最近幾年越來越陰晴不定,對太子也是越來越厭惡疏遠。可以說如今這一幕,十三並不吃驚。
但十三卻不認為皇上真的能憑太子對十八那莫虛有般的『冷漠』來奪了他的太子之位。
等他們回到京城後,一切還不好說。
半是為了人情,半是不忍心,也有隱約間的唇亡齒寒之感。十三到了之後,漸漸把太子的待遇重新提了上來。雖然不能跟他是太子時相比,但至少一日三餐,起居坐臥沒有再磋磨他了。
至於太子隨身的侍候之人,他也問過太子要誰來侍候?
太子微微想了下,只說:「有個太監叫阿寶的,一向待孤十分盡心,就他吧。」
十三到了關押太子侍從的牢里,提出那個叫阿寶的太監,發現是個年紀輕輕,不過二十餘歲,濃眉大眼,氣質頗佳的人。
這叫他想起宮裡似有若無的流言。
都說太子有龍陽之癖。再從其他被關押的人的口中問出,太子確實最為寵愛阿寶,平時常常在書房就叫他一個侍候,旁人都會攆得遠遠的。
十三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外頭養戲子的宗親多不勝數。朝廷不許大家狎妓,男戲子卻不在此列,龍陽之癖真是算不上什麼。
考慮到阿寶的特殊,他帶他去見太子前還特意叫人安排,讓他洗了個澡,重新修面,換了身衣服,有傷的地方也上過了藥。打理得乾乾
淨淨,體體面面的才領去給太子。
結果太子看看阿寶,再看看他,笑得扶桌。
「十三啊十三,你真是……哥哥謝過你的好意了。」胤礽擦掉笑出來的淚說。
連阿寶都笑了。十三這才發現他可能誤會了什麼,一下子來了個大紅臉。
皇上叫他來守著太子,也沒有明旨說要如何待太子和太子的人。他心知肚明,皇上也要顧忌物議沸騰。所以他就叫人把太子的人都關著,不許打罵上刑,平時一日三餐都給著。
至於太子這裡,他就天天在太子這裡守著。一來是怕他不在,外頭的人又慢待太子,二來也是為了皇上的吩咐。
幸好,太子並不為難他。來了就與他下棋,或找些書來一起讀,十三恍然仿佛回到了當年的上書房。
此時阿寶見他打量,也自然大方的一笑就退下了。十三回神,見太子果然一臉戲謔,十三清了清喉嚨,換了個話題:「不知皇上走到哪裡了……」
他們都知道,皇上不可能把太子一直關在這裡。只要皇上回到京城,他就必須向朝臣們交待太子的事。十八阿哥那種小事是不可能拿出來當理由的。對太子來說,皇上回到京里後,反而是他的轉機。
胤礽輕輕笑了下,知道十三是個軟心腸的人,這是在安慰他呢。
他放輕聲音:「曹家沒有找你?」
十三想起曹家還銀那件事,面色複雜起來,胤礽舉棋掩住口,放輕聲音:「找曹家,他們會把銀子給你。」
那六十萬兩銀子確實是壓在十三心上的一塊石頭,但他卻沒想過找曹家。他仔細想了想,他離京後府里送來的家信,兆佳氏確實說曹家曾經來拜訪過。不過他沒當成一回事。
「曹家……是皇阿瑪的好奴才。他們是一個人都不想得罪的。」胤礽當年敢下手把銀子截走,就是篤定有人收場。皇阿瑪會掩耳盜鈴,也是為了餵肥他這隻豬,好宰了過大年。至於曹家,那更是八面玲瓏,既不會得罪皇上,也不敢得罪他們這群皇阿哥。
畢竟曹家要想再榮華個百八十年的,就要找好繼皇阿瑪之後的新君來抱大腿了。
他們現在是搞不清哪條是潛龍,於是乾脆就哪個皇阿哥都不得罪。
十三也明白過來了,馬上高興起來。然後又連忙收斂,結果還是叫太子嘲笑了一番。
這棋一直下到天黑,送來晚膳,兩人用過後,又下了半盤,十三才告退。
太子一日未廢,他就一日是半君。臨走前,十三再三的告誡這些人不得冒犯太子。離開這座不起眼的小院落,十三疲憊的舒了口氣。
回到他暫住的地方,與關押太子的院落不過相隔數尺而已。洗漱後,叫來下人問一下木蘭的情況。皇上是早就離開木蘭了,十五和十六還留在這裡。十三目前算『失蹤』,都知道他去辦差了,可辦得是什麼差卻不能對人說,就是知道的人也要裝不知道。
所以那兩個弟弟也不能給他傳話。
十三倒是天天都要問兩句。今天來人就道:「兩位小阿哥想回京。」
十三搖頭:「再等等吧,這個要聽皇上的意思。」他也能理解,皇上是心疼這兩個小兒子,不想叫他們摻和進去,這才特意把他們留下來的。畢竟如果此時回京,就因為太子和皇上之間的暗流,他們幾個都逃不掉。
十六年紀畢竟還小,又剛剛沒了十八。
就算這樣想,胤祥的心情還是很複雜。曾幾何時,皇上也曾經對他們這樣疼愛,事事替他們想到前頭。不管是現在被關在那裡的太子,還是他自己,都曾經是皇上捧在手心裡疼愛的阿哥。
塞了一腦袋亂七八糟的東西,胤祥睡得很不安穩,半夜時仿佛仿佛聽到了木蘭圍場裡的廝殺聲,馬蹄陣陣,漸漸逼近。
「十三爺!!醒醒!!有人來了!!」侍候他的小太監使勁搖晃他。
胤祥猛得驚醒,坐起身就見外頭站著個高大的侍衛,正喊道:「十三爺,奴才奉皇上的話前來!」
胤祥悄悄握起被子裡放的刀,給自己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驚覺,暗暗點頭,摸出藏在靴子裡的小刀。
主僕二人都準備好了,胤祥才道:「進來,皇上的旨意是什麼?」
來人進屋跪下道:「皇上叫十三爺趕緊帶著太子起程,前往護駕。」
十三一怔,握著刀跳下床:「什麼護駕?皇上被刺?」
那侍衛見到他手裡的刀,再看門口已經被兩個十三爺的太監守著了,十三爺身邊還有個太監手握尖刀,眼眨也不眨的緊盯著他。
侍衛咬牙,解下腰刀放在地上,磕頭道:「奴才句句屬實,求十三爺明鑑!」
胤祥顧不上多說,見再問也問不出來了,扶這侍衛起來,叫他出去等著,匆匆穿好衣服迎著夜色奔到關押太子的院落里。
他心中有一個恐怖的念頭。
衝進太子的屋子裡,見他從榻上坐起身,「十三?有事?」
阿寶點亮屋裡的燈,胤祥撲通一聲跪下,牙齒咯咯打戰:「殿下、殿下,皇上被刺……皇阿瑪遇上刺客了……」
他看到太子還是一派淡然,阿寶跪下侍候他穿上鞋,披上衣服,他過來扶起胤祥:「瞧你,不必緊張。皇阿瑪洪福齊天,必須能逢凶化吉。」
胤祥的雙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了,他一把抓住太子的手:「殿……二哥……二哥……」
胤礽看著這個年輕的弟弟,他還不明白嗎?皇權之下多少父子兄弟都反目成仇。
「擦擦你的臉,不像話。」他道。
胤祥這才發現他已經嚇哭了,哆嗦著手連一方輕飄飄的手帕都拿不住,索性用手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
胤礽緩緩吐氣,道:「快起程吧,皇上……還等著咱們去救駕。」
胤祥打了個寒戰,踉蹌的起身去了。
兩人星夜兼程,不多二日夜就追上了聖駕。途中累死了兩匹馬,兩人也狼狽不堪。等他們到了聖駕附近,卻被當成敵人不許靠近。
胤祥連忙叫人傳話進去,這才有人來帶他們進大營。
進了營中胤祥才發現傷兵處處,而且營中士兵並不對數。他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這一切越來越不對了。
胤礽道:「十三,跟上。」
胤祥這才發現太子雖然疲憊,但雙目炯炯有神,好像在眼裡點了火,就如漆黑中的啟明星。他步伐極快,幾乎快要越過在前頭引路的人了。
似乎迫不及待要見到皇上。
御帳就在營中最顯眼的地方,周圍數十小帳拱衛著御帳。御帳前還有兩列刀甲侍衛,見到他與太子過來,不跪不行禮,連頭都沒有低一下。
胤祥突然發現,他沒有在御帳前看到任何一個皇上身邊侍候的人。不說梁九功,連以前見熟的小太監都沒有一個。
他腳下慢了一瞬,那兩列刀甲侍衛就向他圍上來。
胤祥馬上驚慌起來,不得已攆上前頭的太子。
……難道皇上把他當成太子的同黨了?!
他努力鎮定下來,一會兒見了皇上,他一定要向皇上坦白,雖然在木蘭他對太子有些優待,但那是看在兄弟情義的份上。
何況太子並未被廢,他的所做所為不算出格。
帳篷里沒有點燈,黑洞洞的。近兩年皇上似有眼疾,早就不愛點燈了,胤祥也心裡有數,並不遲疑的走進去,似乎看到御案後的御榻上有個人在靠著,他不及看清就跪下朗聲道:「兒臣胤祥叩見皇阿瑪!」
半晌,他不見太子跪下請安,悄悄抬頭看。見太子居然直面御榻,沒有下跪的意思!
他趕緊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袍角。
胤礽笑道:「十三,起來吧,皇阿瑪不在這裡。」
胤祥猛得直起身,果然榻上混放了兩個大迎枕,上頭還搭了件斗篷,乍一看確實像個人歪靠在榻上,特別是在沒有點燈,視物不清的帳篷里。
此時,身後刀甲侍衛們已經逼上來了。
胤祥回身大喝:「你們大膽!!這是太子!!還不退下!!」
可刀甲侍衛們就像沒聽到一樣,把他們兩人給包圍了起來。
太子此時方轉回身,對面前的森寒刀光視而不見,他掃了他們一眼,這些人的腳步就不自覺的停下來了,刀鋒也放緩了一息。
胤祥這才站起來,對著這一群舉刀相向的侍衛,叫他束手就縛是不可能的,但在進營前他身上的刀都已經剿了,現在身無長物。他在帳篷里掃了一圈,見一邊的鹿角架上放著一把腰刀,就悄悄往那邊錯了一步。
胤礽高聲道:「兒臣胤礽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何不出來一見?」
沒有人回應,胤祥背對刀架,慢慢往後挪,正好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太子。
胤礽又喊道:「皇阿瑪!就算你抓住兒臣,他們也不會停!」
胤祥怔住了,他聽到太子喊:「兒臣就在這裡!他們沒有兒臣的號令,就絕不會停下進攻!」
胤礽喊道:「哪怕皇阿瑪將兒臣的腦袋割下來懸在營前的旗杆上,他們也會為了替兒
臣報仇而繼續攻打營地!」
不但胤祥聽怔了,連包圍他們的侍衛都怔住了,有幾人的刀竟然垂到了地面。
胤礽笑道:「皇阿瑪在等援軍嗎?可惜啊,早在數天前,皇阿瑪的旨意就發不出去了。皇阿瑪悄悄離開木蘭,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吧?」
「外頭的人,或許以為皇阿瑪仍在木蘭,或許以為皇阿瑪仍在承德。」胤礽已經止不住唇角笑意,「可他們都想不到,皇阿瑪居然就在離直隸不遠的地方。」
「皇阿瑪,你的大軍就在數十里外,可他們接不到你的求援,無法前來勤王護駕。」
「皇阿瑪,」胤礽笑道,「你老了。」
帳篷外傳來怒吼:「給朕殺了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胤礽狂笑:「哈哈哈哈哈!你們誰敢動孤?!孤是大清太子!你們誰敢?!」
一時之間,竟然真的無人敢近前一步。
帳篷外,皇上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給朕上!給朕……!!」
帳篷外又湧進來一撥人,一片混亂中,胤祥偷到腰刀,拔出後對著一個胡亂朝他撲上來的侍衛就是一劈!
胤礽趁此拼著一條胳膊受傷,也奪到一把刀,左右一格一擋,再對著衝上來的一人的脖子狠劈下去,暴出一道高高的血花。
帳篷外皇上怒喝:「胤祥!!你敢抗旨?!」
胤祥愣了下,可隨即撲上來的人舉刀上來,他只好匆匆招架。
小小的帳篷中一片混戰。
帳篷外,喊殺又起,殺聲震天。
營外的的攻擊如誓死之師,帳篷里又遲遲拿不下太子。
康熙努力站得筆直,可身邊扶著他的梁九功,還有帶著士兵站在後頭的將軍卻都緊張起來了。
將軍左右張望著,生怕這裡的動靜引人注意。
無他,只因捉拿太子這件事並沒有公布於眾。
就連外面的叛軍,皇上也只敢叫人宣布是葛爾丹餘孽。將軍心中有數,太子身份不比常人,萬一說外頭攻擊皇上御駕的是太子的兵馬,只怕營中頃刻就要譁變。
將軍不敢賭營中忠心為君的有多少人,也不敢打包票營地裡頭沒有幾個想趁機來個擁立之功的野心家。
皇上……想必更清楚。最要緊是如今的情勢看起來,太子明顯是占上風的。
他們只能在這裡等援軍了。可要是真如太子所說的那樣,皇上送出去的信都叫攔住了,那……
將軍心中一陣混亂。難道今天真要交待在這裡?
或者……他握了握手裡的刀,把那個念頭甩出去。
梁九功更是早就嚇軟了腿,扶著皇上道:「萬歲爺,您是九五至尊,不能輕臨險地,奴才扶您去一旁坐著吧?」
「不用。」康熙推開梁九功攙扶的手,從剛才聽到太子的話起,他的臉色就是一片慘白,額上滲出滴滴黃豆大的汗珠。
「朕在這裡看著,這個亂臣賊子伏誅。」康熙聲音顫抖的說,他搖晃了兩下,梁九功趕緊再上前扶著他。
二十幾個人在一個狹小的帳篷里擒住兩個人,哪怕胤礽與胤祥再如何勇武也不是對手。但死在這兩人刀下的也不是少數。兩刻鐘後,胤礽與胤祥被帶到皇上面前,隨即從帳篷里拖出了七八具屍體,剩下的人身上也不乏傷口,幾乎是個個狼狽不堪。
就連胤礽與胤祥也是一身血污,頭臉身上都有刀傷。跪下時,胤祥一手捂住左胳膊,額頭上也有一道寸長的口子。
反倒是胤礽身上傷口要少得多,連辮髮也未亂分毫,跪在那裡仍然是一臉平靜的對康熙叩了個頭:「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朕不安!朕有你這樣的兒子就安不了!」康熙一見他就怒得要衝上來打,可他身體虛弱,又兼眼疾,之前先是多日趕路,再有疑兵襲營。他往前一打,整個人就是一個踉蹌。
梁九功早在太子跪下的同時也忍不住跪下了,往後看,連那位將軍也不由自主的見到太子下跪,之後才反應過來,站了起來。
梁九功見皇上站不穩,立刻膝行著過來扶著他。
康熙一手扶在梁九功肩頭,一聲沒罵完,濁淚滿腮,指向他的手指滑上天際:「胤礽啊……保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他幾乎要朝後栽倒,將軍在旁忙上前扶了一把。
康熙有一瞬間像要厥過去了,眼前一片黑,回過神來後就見胤礽跪在那裡,也是一臉淚,但還在笑。
胤礽嘆笑道:「皇阿瑪,不過成王敗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