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回到宿舍,李悠悠在泡腳,馬菁悅和吳雙歡在研究新買的面膜。
三人齊齊看向她。
宋傾城把背包里的水杯和手機拿出來,放在書桌上,背包掛了起來。
她是宿舍里最小的一個,日常被調戲,大一的時候有男生追她,通過美食攻略宿舍的人,好不容易加上她的微信,沒過兩分鐘就被她拉黑了。
她們都說她沒開竅,這一次見了陸贏,審問自然少不了。
李悠悠第一個忍不住,「傾城,陸贏師兄走了嗎?」
宋傾城:「走了。」
馬菁悅:「怎麼就走了?」
「吃完飯不走做什麼?」
「我還以為,你們要敘舊呢。」
宋傾城沒好氣說:「一頓飯還不夠敘麼,哪有那麼多話說。」
吳雙歡和馬菁悅對視一眼,「就是這個語氣,有點像怨婦。」
宋傾城:「……」
李悠悠附和,「我也覺得,差一點兒被你騙了,還以為你不把陸贏師兄放眼裡,背後不屑於顧,媽呀,到了人家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哥哥,快點兒去吃飯吧,天氣那麼冷。」
「這叫愛而不得的幽怨。」
宋傾城咬著牙為自己辯駁:「他是我哥哥,背後可以吐槽,當著面肯定要假裝尊重一下,要不然會挨打的。」
馬菁悅:「表里不一,很明顯了,還偷偷看校友名單,我說她看誰呢,每天刷新幾次。」
「還問二十四歲老不老。」
被無情拆穿的宋傾城滯在原地,無力回擊。
吳雙歡:「行了,我們就提醒一下你,有人在學校表白牆表白陸贏了。」
「好幾個呢。」
宋傾城屁股重重往椅子上一坐,「表白唄,有什麼用,反正他又看不見。」
馬菁悅火上澆油,「宋傾城,你是不是表白,被他拒絕過了。」
宋傾城臉上一熱,擰著眉頭等馬菁悅,唇角顫啊顫,她有話憋在嘴裡,就是說不出來。
「急了急了。」
宋傾城憋紅了臉,終是把話說出來了,「他是我哥,我跟他表什麼白!」
「又不是親哥。」
「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喜歡了竟然還不出手。」
宋傾城指甲扣著發涼的椅子背,「不追,他要是敢追我,我就拒絕他。」
眾人皆愣:……
「宋傾城就是有志氣!」
宋傾城不搭理她們。
陸贏才從美國回來,又要去非洲,一兩年見一次,電話不打,微信不上,萬一被他拒絕,只怕更難見上一面了。
其實也不會有萬一,宋傾城知道,她不敢,也說不出口。
車子緩緩停在樓下,羅俊泊下車,幫忙把東西搬到電梯口。
他才要搬那幅畫像,被一隻胳膊攔住了。
陸贏:「你搬咖啡機和淨水壺。」
羅俊泊:「……我艹你,弟弟。」
「到家給你磨咖啡。」
「大晚上我稀罕。」
陸贏心情甚好,也不跟他計較,兩人一前一後往大堂走。
到了電梯口,羅俊泊把東西放地上,「弟弟,你和四號線有什麼淵源?」
陸贏指節抵在鼻端,唇線輕扯,「四號線啊,不但和我有淵源,和你親弟弟還有一些關係。」
羅俊泊微滯,「跟羅俊宇有什麼關係?」
陸贏拖著腔調,「他讀高中的時候,約宋傾城喝奶茶逛A大,被你媽看見了,羅俊宇裝不認識你媽。」
羅俊泊擰起眉頭,「這小子這麼熊?」
陸贏露出看智障的嫌棄眼神,「還是你告訴我的。」
「好像是,然後呢?」
「然後我問了宋傾城,她說……」
陸贏停頓了下,指頭在畫像上輕點,唇邊泛起了一抹壓制不住的笑意,「她說她死都不會做你弟媳,她只喜歡帥的,最帥的那個。」
她還說,日記里寫的都是這個四號線帥哥。
羅俊泊咬著後槽牙默了片刻,「喜歡你唄。」
陸贏稍稍斂了笑,「倒也不是我,她說,我不是第一帥,她在四號線上見過一個比我帥的,她就喜歡那個。」
羅俊泊定了定神,好像捋清了一些,「你別多想,其實我也見過比你帥的,還不止一個,你就沾了腦子好的光,上A大風光無限,其實,你的臉在民間真不算什麼,你別急著誤會,這四號線肯定另有其人。」
陸贏唇邊掛著閒散笑,「腦子不好怎麼稱得上帥哥。」
「……」
「比如你。」
「死變態!」
陸贏洗澡出來,擦著頭從廚房走。
他倒了一杯水,端起來,才送到嘴邊又拿開了。
小女孩彎起的雙眸,比燈下的水還清透瑩潤,水杯水位正好在她的發頂上,盪著水光。
房子才找保潔搞過一次衛生,宋傾城走的時候收拾得很乾淨,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眸光一轉,他看到壁柜上放著的那幅畫像,因為有防護罩,雖過了六七年,但是一點磨損也沒有。
他想起了他媽的話來,宋傾城的畫像放在他的衣帽間那麼多年,是不是產生了什麼磁場。
命中注定……
這想法有點兒變態,但既然已經確認變態,他放任自己往下想,一時之間有些剎不住。
陸贏灌下一口水,喉結上下一滑,他勾起了唇線,拿出手機,給宋傾城發了一條微信。
【陸贏:睡覺了?】
宋傾城正好剛爬上床,看見這一條微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確認了一遍,的確是陸贏發來的。
難道是有什麼急事兒?
【宋傾城:準備睡了,怎麼了?】
【陸贏:哥哥回來灣城工作,沒個車,上班不方便,想問問你,法拉利可以買了嗎?】
宋傾城眼皮子一跳,手機差點兒就抓不穩了。
這個時候,他問她要車?!
爸媽輪流給她生活費,平時她也沒有什麼開銷,一個月勉強能存下四五百,加上家教一個月一千三,一千八她已經攢得很費勁了。
這會兒宋傾城已經對人民幣產生了敬畏之心,她有些後悔了,小時候的雄心壯志不叫雄心壯志,叫傻逼,世道艱難,只怕把她賣了也不值五百萬。
【宋傾城:不是說好大學畢業之後嗎,我現在哪裡有錢。】
他很快又發過來一條:
【陸贏:經常要去工地,沒有車開,實在是麻煩,不然哥哥也不會對你開口。】
他說得有理有據,宋傾城猶豫了,她有八萬塊錢的定期,那也算是他的錢,要不取出來給他買一輛車,代步上班。
她忍著心痛,給他回覆:
【宋傾城:現在沒有錢買法拉利,那八萬塊錢,可以給你買一輛開著上班。】
【陸贏:八萬,法拉利的車標也買不到。】
這話一看就是嫌她糊弄他的意思。
宋傾城心道,八萬塊錢不是錢麼,都是打工人,口氣真大。
【宋傾城:反正我現在只有八萬塊,你要不要吧。】
【陸贏:要了八萬,法拉利還有嗎?】
宋傾城真想說沒有,又想給自己留點面子,斟酌了一下,她給了一個婉約的回答:
【宋傾城:等我掙到錢就有啦。】
她心裡清楚得很,這是一張大概率不會兌現的空頭支票,她活不成千年老妖,只能活成老賴皮,能賴幾年是幾年。
【陸贏:你不會把帳本撕了吧?】
【宋傾城:沒有撕啊。】
【陸贏:明天把帳本拿過來我檢查。】
宋傾城瞬間頓悟,法拉利不過是一個由頭,他分明是衝著她的日記本來的。
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以前她爸爸就偷看過她的日記,裡面都是她追星的中二歷史,她氣得幾天沒理他,還在封面寫上,誰看誰眼瞎的警示語。
陸贏竟然也是這種人,難道羅俊泊被自己弟弟寫成植物人,還不夠他接受教訓的麼?
【宋傾城:哥哥,不是帳本,是帳單,我把那頁撕下來了,改天就拿給你看。】
這下,他總沒有話說了吧。
【陸贏:行,明天拿過來。】
宋傾城:?
還真要看?
【明天麼?】
【嗯,下午有課嗎,沒有就過來陪我去買恐龍肉,晚上吃大餐。】
宋傾城心裡一樂,原來是想顯擺他的手藝。
她給他回了一個「OK」的手勢。
【下午沒課。】
【真的?把課表發給我看看。】
還不相信她了?
宋傾城把課表給他發了過去。
這一回,他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已經熄燈了,宋傾城在枕頭下摸出耳塞,塞進耳朵里。
低啞迷離的男人聲從手機穿過耳塞線,到達她的耳膜。
「行,睡覺吧。」
宋傾城又聽了一遍,真好聽,自帶低音炮音效,都可以去做配音了。
第二天下午,她午休起床,收拾了一下就出發了。
建衡路她已經很熟了,陸贏家附近就有很大的超市,走過一個路口就能到。
宋傾城直接到超市門口等他。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陸贏斂著唇角,目不斜視走過來了,一身黑,睥睨眾生的樣子。
他眼皮子微微耷著,瞧她,「等多久了?」
宋傾城十分老實,「十分鐘了。」
「我遲到了?」
「沒有啊,是我先到了。」
她也並沒有和他約定時間,就是上地鐵的時候說了一聲,哪來的遲到一說。
陸贏唇角動了下,語氣揶揄:「這麼著急吃恐龍?」
宋傾城:「……」
這張嘴就是得理不饒人,就該說是他遲到了。
她稍抬起下巴,「哥哥,你知道霸王龍是怎麼滅絕的嗎?」
陸贏撇唇,「不知道。」
宋傾城言之鑿鑿:「因為隕石撞擊地球,動物大逃亡,要上巨輪,類似諾亞方舟,恐龍說,它最大個,它要先上車,但是列車員不給它上,它就死掉了。」
陸贏自覺有詐,但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問:「為什麼不給它上?」
她唇邊閃過一抹狡黠的笑,「因為『爭先恐後』啊,來後面的就是恐龍。」
陸贏壓著唇線看她,「所以,我是恐龍?」
她抿嘴不語。
陸贏眸光在她臉上定了兩秒,邁著步子上了手扶梯,一個低不可聞的氣聲,「這麼著急來,原來是想吃我。」
跟在他身後的宋傾城心口一個重擊,踩上了黃線,趕緊動了動腳。
真是,口無遮攔啊!
宋傾城推著購物車,陸贏跟在她身側,拿著拿著,購物車就半滿了。
「夠了,吃不完放冰箱太久也不好吃。」
「行。」
排隊交錢的時候,前面一個小姑娘坐在購物車裡,綁著兩個小揪揪,兩隻小腿來回晃蕩。
陸贏看著宋傾城,輕抬下巴,「看,以前你就跟她一個樣。」
宋傾城看了一眼,「我哪有那么小,她一看最多大班。」
陸贏松懶懶笑,「你不是大班嗎?」
宋傾城知道他又逗她玩兒,輕瞥一眼,「我都初一了。」
他點頭,「你問問那小孩,世界上有奧特曼嗎?」
「……」
宋傾城低下頭,盯著腳尖看,「哥哥,你鞋帶鬆了,綁緊一點兒吧,待會兒踩到了。」
陸贏垂首,動了動腳,對散開的鞋帶勾起了唇線。
一個松懶的笑,他說:「要不,你給我綁吧。」
宋傾城呆滯一秒,挪開眼,聲兒低了,「你自己綁吧。」
陸贏杵著不動,手把上購物車,歪個頭睨著她,「你知道我的鞋帶為什麼綁不好嗎?」
她眼睫動了下,沒出聲。
「以前我綁得挺好,就是蝴蝶結的綁法,後來羅俊泊那智障說我娘,說我不該叫輸贏的贏,改成盈盈春水的盈,才符合我的氣質。」
宋傾城垂個腦袋,裝模作樣翻找購物車裡的東西。
「這麼多年,我都沒敢再打蝴蝶結鞋帶了。」他幽幽一嘆,「我要是摔死了,怪誰呢?」
宋傾城軟綿綿瞟了一眼,「沒事兒,你打死結吧,摔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