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結局)

  過年七天假,除去大年初一和初二,餘下的幾天裡祁承淮和顧雙儀各值了一次班,四天就這樣匆匆過去了。

  年初七是最後一天假,顧雙儀和祁承淮應約去了黃家,方蘅的肚皮已經看出了一些弧度,他們見到她時,她正和大女兒倩倩說著給弟弟妹妹準備禮物的話。

  也許每個獨生子女都習慣了自己是家裡唯一的孩子,習慣了所有人都圍著自己轉,並不太能懂得為什麼還要有另一個人來和自己分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倩倩亦是如此,當顧雙儀問起倩倩接不接受弟弟妹妹時,方蘅的原話是:「接受個鬼,哭的震天響,說要把小寶寶丟掉。」

  顧雙儀很驚訝,「你和她說什麼了,她那麼大反應?」

  方蘅嘆著氣道:「就是告訴她,媽媽的肚子會大起來,沒辦法抱她了,媽媽會有一段時間身體變得很差,沒辦法和她一起玩了之類的話,誰知道……唉……」

  方蘅連連的嘆氣,顧雙儀想給她出主意,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自己就是獨生女,唯一的有血緣關係的還是姑姑家的表哥,她根本沒辦法知道有弟弟妹妹要出生是什麼樣的感受。

  問祁承淮,他也同樣不知道,他和祁承洲一胎雙生,同樣也是老小,如今問他有侄子侄女兒要出生是什麼感受還能說得上來,其餘的就不可能了。

  方蘅只好跑去兒科問,當時是午休時間,兒科的辦公室里沒什麼人,有位叫凌如意的醫生熱心的給她支了招,但是呢,方蘅道:「凌醫生她自己都還年輕沒生過孩子,也不知道這些理論知識頂不頂用。」

  顧雙儀愣了愣,只好道:「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試試唄,萬一有用呢?」

  於是方蘅便按照凌醫生教的那樣,回到家後給倩倩講故事時就有意識的選擇一些故事如《湯姆的小妹妹》這樣的,用講故事的方式來告訴孩子弟弟妹妹出生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倩倩和很多小朋友一樣,很喜歡問自己是從哪裡來的,方蘅便趁機告訴她寶寶是怎麼生出來的,解釋了為什麼媽媽會變得虛弱,亦是一次很好的生命教育。

  方蘅還讓她給弟弟妹妹取名字,當時是春節,吉祥如意的話聽得多,倩倩就道:「弟弟妹妹就叫團圓嘛,很好聽呀。」

  因為是小名,方蘅和黃閔中也不在意叫什麼,當下就答應了下來,甚至鄭重其事的向全家人宣布了這個小名,這讓倩倩覺得萬分驕傲。

  漸漸地,倩倩從對弟弟妹妹的排斥到接受,又逐漸變成了期待,她甚至開始問方蘅:「小寶寶出來了,會和我一起玩兒嗎?」

  此時顧雙儀再看倩倩,完全看不出她曾經會做出哭著說要丟掉小寶寶的舉動。

  她張開手去抱倩倩,柔柔的問道:「倩倩要給小寶寶準備什麼禮物呢?」

  「喜羊羊!那是我最喜歡的布娃娃!」倩倩舉著手大聲地道。

  祁承淮落後顧雙儀一段距離,一面和黃閔中說話,一面往他們這邊走,聞言就笑著扭頭對黃閔中道:「怎麼樣,現在不煩了罷?」

  黃閔中笑著嘆了口氣,「暫時不煩了,可等二寶出生,兩個孩子之間的事還有的愁呢!」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別說,凌醫生給的辦法還真的有用。」

  「雖說人家沒當過媽,但好歹是專業人士,就好比我們,沒得過腦梗難道就不會治了?」祁承淮笑著懟了他一句。

  倩倩見了他就喊祁叔叔好,祁承淮遞了個大紅包過去,順路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子,她的頭一點一點的說了聲:「謝謝祁叔叔,嗯……祝你和顧阿姨生個漂亮寶寶,和我一樣噠。」

  她坐在顧雙儀的膝蓋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看不見抱著她的顧阿姨紅了臉,大人們都笑了起來,她懵懵懂懂的不知發生了什麼,眨了眨眼睛,扭頭對顧雙儀顯擺道:「顧阿姨,我家要有小寶寶了,在媽媽肚子裡。」

  顧雙儀裝出一副第一次聽說的樣子,驚訝道:「真的呀?阿姨真羨慕你,有弟弟妹妹了呢。」

  也許是她面上的表情很真實,倩倩聞言立即很同情似的安慰道:「不要緊,我的弟弟妹妹分你一半呀……」

  顧雙儀連忙道謝,方蘅聽見了就低聲與祁承淮道:「看看,我們家倩倩跟你家雙儀就是要好,連弟弟妹妹都可以分享,可我總想著,要是你們給她生個弟弟妹妹,是不是會更好。」

  祁承淮目光一閃,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個與他說起結婚和生孩子的人了,他和顧雙儀關係穩定,當然不介意聽這些話,但心底仍然難免有些感嘆。

  這世上,果然是單身不難,難的是如何幸福那些不讓你單身的人。

  從黃家出來,回去的路上祁承淮第一次跟顧雙儀提起了婚事,他有些猶豫的道:「你看,要不……我們就把婚結了?」

  顧雙儀聞言愣了愣,卻很快回過神來,面上也沒多少驚訝的表情,「你確定你說的是結婚?」

  祁承淮點了點頭,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一時間竟拿不準她的想法到底是什麼,但仍舊誠實的點了點頭,「……是。」

  「你確定想好了?」顧雙儀鄭重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咬著字眼,「結婚的話,就意味著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輕易說分手,要接納對方的一切優缺點,要照顧對方的父母家人等等,你想好了?」

  祁承淮一怔,腳底下剎車器一踩,車子「吱」的一聲在路邊停了下來。

  他側頭望著顧雙儀,有些疑惑的反問道:「我們現在也清楚並包容對方的一切,我們也關心照顧彼此的家人,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我們也一起走過來了,這和你剛才說的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這回輪到顧雙儀怔住了,她低著頭想了片刻,然後抬起頭對祁承淮點頭道:「好像是沒差的,是我的問題,我覺得一個證會改變很多東西。」

  「會改變一些東西,比如以後我可以對別人介紹說這是我老婆,而不是說這是我女朋友,但並不會改變得太多。」祁承淮點了點頭道,說到最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

  顧雙儀哦了一聲,望著他的笑容覺得有些羞赧,臉孔很快就染上了一層粉色。

  祁承淮就又追問道:「那……你同不同意?」

  「同意啊,怎麼不同意。」顧雙儀這次應得很爽快,卻又似想起什麼來,補充道,「但是現在沒心情,一切為我的考試讓路。」

  祁承淮愣了愣,隨即想起她說的考試是什麼,那得等到五六月去了,還有好幾個月呢!

  一時間竟覺得很失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憤憤的發動車子,趕在交警來貼罰單之前離開這不許停車的路邊。

  顧雙儀說起考試並非是刁難的藉口,如今已經是二月,五月就要考試了,即便顧雙儀是拖延症成癌的性子,此時也覺得迫在眉睫了。

  於是鎮日抱著書本背書,抱著習題冊刷題,不求很高分,但求一次性通過,然後下半年時能順順利利的領到醫院發的聘書。

  祁承淮見她終於開始廢寢忘食的複習,再不似之前要他三催四請的催促,欣慰的同時又覺得心疼,反倒開始勸她道:「不要逼得自己太緊,今年沒考過就等來年再考一次嘛。」

  「我呸你這個烏鴉嘴!」顧雙儀聞言柳眉倒豎,指著他就大發雌威,「什麼叫等來年再考,你就不能想我點好,我跟你講,沒考過就不結婚!」

  「……」祁承淮望著她立誓一般的神色,頓覺牙疼,再一想萬一她倔脾氣上來真要這樣做怎麼辦,這樣一想,他又覺得自己腦殼疼了。

  不論怎麼講,顧雙儀已經在拼命複習了,祁承淮也為她的努力覺得高興,肯努力就總是比懶懶散散要多許多的勝算和把握。

  某天他在病房遇到上來給病人做康複評估的古坤茹,心念一動,找了機會悄聲問道:「古醫生,你們科是不是不用值班的?」

  古坤茹愣了愣才點頭應是,他就又問:「那內科醫生怎麼才能轉到你們康復科去?」

  「……祁醫生這是?」古坤茹猶猶豫豫的問道,她並不知道祁承淮的話是什麼意思。

  祁承淮見狀忙解釋道:「我是想替雙儀問問,雖然針康科也很好,但總歸是要值班的,以後……可能會不太方便。」

  他說的有些含糊,古坤茹和顧雙儀關係很好,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無非是說以後有了孩子之後不好照顧,畢竟他在神內,就算想轉康復也不那麼容易,但顧雙儀不同,針康科本身就承擔了一部分的康復治療,轉到康復科並不難。

  只是仍舊是有條件的,古坤茹道:「雙儀暫時還沒辦法轉崗做康復醫生,需得有五年工作經驗才行,再等等罷,又或者你去查一查相關的規定。」

  祁承淮謝過她後自己去琢磨這個可能性了,古坤茹倒是轉身就去問顧雙儀是不是要結婚了,祁承淮的打算就此提前泄露。

  晚上回家吃飯,顧雙儀問起此事,他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末了只問她:「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顧雙儀很是有些猶豫,畢竟不用值班在她看來,實在誘惑力太大了,大到她只要一想到不用值班還能休周末就能想到自己可以吃喝玩樂做很多的事。

  她便道:「我再想想,反正還不著急。」

  之後的幾天,顧雙儀在空暇時會偶爾想想這件事,陳悅興沖沖的從外面回來,將手裡的袋子往辦公桌上一放,「新鮮出爐的榴槤酥,快趁熱吃。」

  眾人歡呼著動起來,陳悅看一眼有些發愣的顧雙儀,推推她道:「還愣著幹嘛,快洗手去啊,不然一會兒就沒了,我跟你說,這家榴槤酥可好吃了……」

  她絮絮叨叨說著榴槤酥的美味,片刻後又高聲叫了一句,「那誰……記得給雙儀留一塊啊!」

  顧雙儀看著她興奮的面孔,再看看同事們的笑臉,聽到他們開始嘻嘻哈哈的開玩笑,心裡道,算了,別的地方再怎麼好,也沒有他們啊。

  總歸是共事這些年,見到彼此的時間可能不比見到父母的少,相處得也很開心,換個環境未必還能有那麼和諧的關係,更何況針康的值班實在也不算難過。

  這樣一想,她也就釋然了,回頭與祁承淮說起她的決定,祁承淮雖然覺得有點遺憾,卻也支持她的想法,「換做是我也未必肯換,畢竟是同事多年。」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三月的陽光已經變得很溫暖,冬天的寒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融融春光,枝頭抽出了綠牙,早春的景色鮮嫩宜人。

  彼時正是傍晚,顧雙儀站在樓下等祁承淮停車過來,她的鑰匙不小心丟了。

  她仰著頭看天空的雲彩,祁承淮從停車場那頭大步走過來,叫了她一聲,將新的鑰匙遞給她道:「吶,這是家裡的鑰匙,你再不要丟了。」

  她低下頭看了眼躺在手心裡的兩把鑰匙,抬頭對他笑了笑,用力點著頭道:「好,我們回家。」

  祁承淮笑著任由她拉著自己往樓道里走,感受到手心裡的柔軟,想起網上的一句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晚一點遇到你,餘生都是你。

  他這一生啊,在而立之年遇見一個叫顧雙儀的女孩子,她柔軟善良,她赤誠美好,她亦知他懂他。

  她是他願意將家的鑰匙和身家性命都交給她的人,以後長長的幾十年,她是他的彎彎,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