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結束,顧雙儀銷假復工,符雲溪和馮舸等人見了她都覺得意外,她亦覺得和大家有種久違的激動。閱讀
符雲溪上下打量她一輪,嘖了聲道:「我看你紅光滿面春風得意,想來這幾天肯定過得很逍遙。」
「能不逍遙?」顧雙儀還未來得及回答,陳悅就搶先道,「祁醫生前腳休息,你後腳就請假,夫唱婦隨到這田地,也是很可以的了。」
顧雙儀聞言就紅著臉吐吐舌頭,道:「本來就是打算一起的。」
她隨意的說了這樣一句,但其實並非如此,如果不是擔心祁承淮,她也許並不會離開工作崗位,只是她多少有些慶幸當初自己做的決定,否則怎麼可能知道祁承淮隱藏已久的秘密。
那些秘密像黑暗中的傷口,即便已經開始潰爛,他都還死守著,如果她沒有陪在她身旁,也許知道的日子就會無限期的後延。
但是這些話,顧雙儀不可能告訴其他人,哪怕是父母,她也不想說,因為這是她和祁承淮之間的秘密。
復工後沒過幾天就是元旦,符雲溪和馮舸恰好都有事,顧雙儀感念他們在自己不在的時候替了班,於是便投桃報李的替他們值班。
這樣一來,元旦三天假,顧雙儀只休了最後的一天,祁承淮也不覺得她替同事值班有什麼不好,同一個科室的,除非有矛盾,否則這樣的互相幫助必不可少。
於是那一天便同顧雙儀說好,分頭去約各自的家人,然後一起吃個飯,他們的關係已然穩定,那麼雙方的父母見個面互相認識一下也未嘗不可。
第一次見面的兩對父母,無非就是你誇我兒子我誇你閨女,寒暄說笑都點到即止,飯桌上一派和樂,雖還未到親密的地步,但這已經令顧雙儀和祁承淮覺得滿意,畢竟不是誰都能第一次見面就一見如故的。
就這樣,新的一年隨著家裡掛曆的更換算是到了,顧雙儀熱切的盤算著這一年要做的事,首當其衝的就是主治醫師考試。
祁承淮卻勸道:「你還是先把年過了罷。」
他和很多人一樣,覺得只有春節過了,才算是新的一年。
於是顧雙儀這個重度拖延症患者就又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了腦後。
元旦過後,顧雙儀的工作一如往常,祁承淮也仍舊賦閒在家,每日裡看看書看看電視,又逗逗小貓肉丸,不可謂不悠閒自在。
但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人偶爾會看不過眼,要來打擾一下他的生活節奏。
一月份是考期末考的日子,盧主任提前一天打電話給祁承淮道:「我看你挺有空的,不如你去監考罷。」
於是主任一聲令下,祁承淮轉天早上早早就出了門,前往H大擔任三年級《診斷學》操作考試的考官。
一起去的當然還有好幾個承擔這門課授課任務的同事,三年級學生的操作考試只有體格檢查一項,分組後在全身體格檢查眾多的項目中按抽籤的方式隨機抽取一道題,然後在人體模特身上進行操作,由監考老師打分,作為期末考成績的一部分。
祁承淮坐在門口的那個位置,看著一個接一個學生在他們的同學身上進行檢查,看著他們或鎮定或緊張,甚至雙手微顫,在最後提問題時都不忍心太過為難,只問了些極簡單的問題。
這一批學生有近三百人,等全部考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祁承淮將評分表遞給組長後就要離開。
出了門卻看見一個扎著馬尾的高挑女生站在門口,見是不認識的,他便側了側身要繼續往前走。
可是才走了兩步,就聽見後頭傳來一道緊張的女聲,「祁老師……」
他愣了愣,轉過身來疑惑的看著對方,他沒想到這個學生是來找他的。
皺了皺眉,祁承淮道:「這位同學,是對剛才的考試有什麼疑問嗎?」
他以為是剛才找他考試的學生之一。
「不……不是……」女生被他看得臉都紅了,慌亂的低下頭去,仿佛不敢看他似的。
祁承淮更覺納悶,「那是有什麼事呢?」
「我……我……」女生我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目光四處游弋,不停的看向祁承淮的身後。
祁承淮下意識的跟著回頭去看,只見不遠處站了三個女生,手拉著手站在一起,沖這邊揮手擺頭的,好似十分著急,見他看過去就又都停了手,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來。
他當下覺得有些好笑,但卻不在面上表現出來,而是又問了一遍:「這位同學,是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
「祁老師,我喜歡你!」祁承淮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女生清脆急促的聲音打斷了。
祁承淮愣了愣,隨即笑著點了點頭道:「謝謝你的肯定,祝你考試成功。」
雖然並不認得這位學生是誰,但也許是他帶過的學生,祁承淮一廂情願的以為她只是對自己表示感謝。
但女生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無法這樣以為,「不是的,祁老師我喜歡你,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所以……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祁承淮立即就一驚,隨即哭笑不得起來,他搖著頭道:「不可以呀,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結婚了。」
他一面說一面側了側頭看向一旁用來考試的教室,見被柱子擋住了,想來應該沒人能發現他們在說什麼,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畢竟這種事,不論對他還是對面前這個女孩子,都不能說是一件好事。
女生的眼睛裡迅速起了一層水霧,抿著唇倔強的看著她,好似強弩之末,「可是我聽說你還是單身的,並沒有……」
祁承淮又搖了搖頭,「你聽說?聽誰說的?同學,我們並不熟悉,我是否有女朋友這種私事又怎麼可能告訴你?」
說著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勸道:「你還小,應當值得更好的,去喜歡一個和你一樣青春朝氣的男孩子多好,何必找我這樣一個中年大叔,我們不合適。」
到底是自己的學生,就算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他也難免流露出關切和和藹來,否則哪有心情去勸解。
只是女生顯得極其失望,又或許是覺得難堪,眼裡的眼淚越積越多,看著就要流出來了,祁承淮又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過去,不忘道:「回去吧,睡一覺,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說罷他不敢再多停留,急忙轉身就往電梯的方向去了,心裡又想到不知該怎麼和顧雙儀提起這事,頓時又是苦笑。
出了學校大門,他直接往醫院去,約了顧雙儀一起吃午飯。
有一段日子沒來單位了,他看著這裡熟悉的白色建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已經在這裡工作了許久,從上大學時見習開始,到後來實習和正式工作,已經是十幾年了,他對這裡的一切都無比熟悉。
但這一次不過短短十幾天的離開,竟讓他覺得已經離開了許久。
他不由自主的往急救中心前面的空地看去,不久之前那裡曾經發生過一場令他肝膽生寒的對峙,然而此刻他看著那裡人進人出,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無比的平靜。
沒有再覺得害怕恐懼,亦無惱怒激憤,只有淡淡的遺憾,又有片刻的疑惑。
在食堂見到許多相熟的同事,紛紛探問何時回來上班,說是想請他的會診都不能了,他只好笑著道再過一段時間云云。
每個人和他寒暄完,都要看一眼和他坐對面的顧雙儀,然後一臉我懂的表情,「那不打擾你們了。」
於是到得後來,祁承淮仍然能夠和顧雙儀單獨坐在一個角落,低聲說話並無外人打擾。
他便趁機將方才在學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和當初林璇的事一樣,顧雙儀把這件事當做笑話來聽,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哎喲我沒想到啊,你招蜂引蝶的本事越發大了。」
「……胡說八道些什麼。」祁承淮嗔了她一眼。
顧雙儀便放下手來,努力的做出正經的表情,「你同她講你這種中年大叔不好,難道就沒聽說過男人大點會疼人麼?成熟男性的魅力對小姑娘的吸引力,遠遠大於同齡的男孩子。」
說著她又忍不住笑起來,怕引來旁人側目,倒是不敢笑出聲,只是手裡喝湯的瓷羹抖啊抖的。
「那要是我真鬼迷心竅答應了她呢?」祁承淮看她一臉的哎喲這事真逗的表情,心裡有些難受,忍不住就刺了她一句。
顧雙儀聞言停了下來,定定的望了他一陣,然後似笑非笑的沖他挑了挑眉道:「你試試看?」
祁承淮背靠著椅背,和她對視著,看清她眼底毫無遮掩的占有欲以及警惕,先是愣了愣,繼而眼角一揚笑了起來。
「不敢不敢,我要是真做了這事,回去之後搓衣板恐怕得跪爛了罷?」他笑眯眯的,雖是問句,語氣卻篤定。
顧雙儀聽了他的話,先是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不,跪爛了也沒有用。」
祁承淮就又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也知道你的堅持和底線,那麼,我便不會踩著你的尊嚴去踐踏你的感情,讓你的付出變成一場笑話。
吃過飯後,顧雙儀回休息室去了,臨走前問祁承淮要去哪兒,他想了想道:「去一趟醫案室。」
她愣了愣,「……去那裡做什麼,你有上交的病歷出錯了要去改?」
祁承淮搖了搖頭,道:「我想去查一查那件事。」
「那件事是哪件事?」顧雙儀眨了眨眼,沒想得起來他說的是什麼。
祁承淮敲了一記她的後腦勺,「怎麼年紀輕輕記性那麼差,就是那次你差點沒命的事。」
顧雙儀這才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問道:「能查嗎,黃師兄上次不是說讓我們別管嗎?」
「他說的是等風頭過去了再說,可沒說一定不許我們知道。」祁承淮哼了一聲道。
顧雙儀知道阻止不了他,但又擔心他到時鬧出些事來,便道:「那你知道緣由就算了,不要揪著不放,有些事不該我們出頭的。」
迎著她擔憂的目光,祁承淮點了點頭應了她的要求。
醫案室的負責人姓程,比祁父小不了多少歲,已經是醫院的老職工了,祁承淮喊他程老師,聽聞他的來意,程老師嘆了口氣道:「你要的病歷就在柜子那裡,是十八年前六月的。」
祁承淮謝過,按照他的指引,在柜子上找到了標有那個日期的紙箱,翻出了那份泛黃的封存已久的病歷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