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淮費了好大勁,窗戶紙總算被他捅破了,和顧雙儀又恢復了之前的來往狀態,不需要逃避,只是也還需要那麼一點時間,等他們更加熟悉,有許多事就可以水到渠成。閱讀
顧雙儀也做此想法,但她的母親卻對此一無所知,整日對女兒的終身憂心忡忡,生怕自己萬一有個好歹留下她沒人照顧。
可能父母儘是如此,總覺得自己是對孩子最好的那一個,顧父常年離家,早就在顧雙儀讀大學後漸漸放鬆了管教,萬事只求她平安就是福,於是顧母就自覺需要操更多的心了。
涉及顧雙儀的人生大事,顧母是千挑萬選的選了個朋友介紹的男生,比顧雙儀還小了兩歲,讓她去見見,被顧雙儀拒絕了之後也沒說什麼,只突然在她面前哭了起來,「你說這個比你小你不喜歡,那思成呢,他和你一般大,又是你爸的徒弟,有什麼不好?你這樣,要是哪天我走了你怎麼辦,我一想到你病了沒人照顧,我這心啊……」
她哭得眼淚嘩嘩的流,顧雙儀從未見過母親這樣哭過,在她印象里,這個女人一直都是極堅強又嚴厲的,嚴厲到她小時候爬上床時沒洗腳都會一棍子掃過來,久而久之,她就認為母親其實是不會哭的。
面對母親的眼淚,她手足無措的哄了許久,差點就要鬆口去見那個人,萬幸她在話出口前一秒想起了祁承淮,及時的咬住了牙關。
顧母哭了半天也沒見女兒答應,收了聲恨恨的問她:「你到底想怎麼樣?一個人一輩子麼?」
顧雙儀搖了搖頭,「不是,但是媽媽,我沒辦法在這件事上做到聽你話,我有喜歡的人了呀。」
說完這句話後她自己都愣了愣,這才發覺原來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祁承淮並不是一件那麼難的事,她原來所有的顧慮和逃避,不過都是因為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而與對方無關。
顧母也愣了愣,半晌伸手抹乾眼淚,又喜笑顏開,「哦,有喜歡的人了?那好啊,是做什麼的哪裡人啊?」
「同事,不過不同科室,本地人,姑父認得的。」顧雙儀咬了咬唇,低頭應道,她擔心媽媽不同意。
顧母卻仿佛忘了之前她說過什麼似的,連聲道:「同事啊?好的好的蠻好蠻好,什麼時候帶回來吃個飯呀?」
「那、那你之前不是說……說找個醫生不好的麼?」顧雙儀吃了一驚,忙抬眼問道。
顧母眨了眨眼,想了半天才想起她指的是什麼,「哦你說的那個啊,可是你喜歡啊,你喜歡就好了,只要是個好人又對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你也不能只圖他對你好,還要圖他工作好圖他有責任心圖他孝順,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單單圖他對你好。」顧母緊接著又道,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因為萬一他對你不好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顧雙儀聽得懵懂,轉身就將這件事告訴了祁承淮,「你說我媽媽是什麼意思?」
「也許阿姨的意思是說,單靠愛情維持的感情是靠不住的,熱情總有變淡的時候,這份好也長久不了。」祁承淮正在敲病歷,抬頭看了一眼正拿了張化驗單在看的女孩,她好似並不把這樣的話放在心上,不由得嘆了口氣,「阿姨這是怕你被我騙了呢。」
顧雙儀聞言就哦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的林光峰那裡去,「林醫生,病歷我看完了,咱們去看看病人吧?」
他看著她的身影又在心裡嘆了口氣,有這樣的母親,難怪她會被養得沒心眼了,若是遇到更高明一點的男人,也還真的不好說。
祁承淮一面想,一面起身往外走,不僅顧雙儀要看會診,他也要去各科會診的。
周五,顧雙儀又要值班了,她處理完病房的事情後站在辦公室的小黑板前看著今日要做的跨科治療,大概沒有哪家西醫綜合醫院如同H市的省醫這樣,將針灸科物盡其用的,有些在其他科住院的需要針灸治療卻又無法到康復中心的病人,醫院要求針灸科的值班醫生為這些病人提供□□。
至於收來的治療費怎麼算,那好辦,先是統一划入科室收入,然後根據每個人值班的次數分發,反正誰哪天值班這個月值了幾次班都是能查到的。
這條規定讓很多剛開始接觸針灸科的醫生覺得發懵,因為在本院這真是獨一份,護長進門拿計算器,看見顧雙儀在看小黑板,又開始嘮叨了,「早就跟信息科說了,讓改改我們科醫囑的代碼,跨科室開的病房治療就直接開到科室來,怎麼過了那麼久,還是能開到醫生名下去的,看起來亂亂的……」
顧雙儀笑笑,安慰道:「不打緊嘛,反正醫生也是科室的呀,能請我們去病房做治療的也就那幾個科室,基本都知道這個規定的吧。」
「你就是脾氣太軟了,有多少次是你那裡出錯的你知不知道?」護士長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我都不興得說你。」
顧雙儀撓了撓頭,嘆了口氣道:「知道啦,下次一定提醒他們,我不是不好意思說嘛,反正一樣可以執行。」
其實顧雙儀知道,也許錯誤的次數很少很少,少到一個月可能也就遇到一次,但護長實在太忙了,任何不符合規範的事在她那裡就變做了額外的工作負擔,難免要抱怨。
只是她又覺得,這些事本來就不大,遇上了以後再合作就提醒一下罷了,並不需要特地去說。
她將小黑板上的任務都記住了,拎起出診的小皮箱就出了門,今日的三四個病人竟全是神內的。
林光峰和劉蔚華同時有病人在她手上,她先是去辦公室同他們只會一聲,正要走,就聽見劉蔚華喊她:「顧醫生先別走,快來看看我這次醫囑錄對了沒有?」
出門前護長抱怨的就是劉蔚華開的醫囑,顧雙儀是知道的,只是上次她值班時第一次給劉蔚華的病人做治療後順便開的醫囑,後面接手的幾個同事不知何原因都不曾言語過。
「其實上次你做了治療之後的第二天,你們科的馮醫生就和我說我開錯了,過了幾天我就又忘了,看來不服老不行啊。」顧雙儀聽見她這樣自嘲道。
她心裡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原來馮舸早就解決了這件事,便彎腰去看電腦屏幕,然後笑道:「對的,就是這樣。」
劉蔚華立時就吁了口氣,回頭半真半假的埋怨她道:「你也真是,回去看到我錯了也不打電話過來說一聲。」
「小事嘛,沒必要的……」顧雙儀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再說你現在也會開了啊。」
祁承淮此時恰好進門,一進門就道:「鍾凱,以後你管她!」
語氣仿佛不很好,顧雙儀立即抬頭去看他,見他面帶慍怒,一旁跟著的鐘凱垂頭喪氣的道:「我哪裡知道穆醫生那麼不靠譜,人家說頭痛想住院她就立刻收進來了。」
「今天也不是我們值班,你逞什麼強跑去收新收?」祁承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難得的沖學生發了火,「反正你已經獨立值班了,處方權也馬上就要拿到了吧?43床就給你管吧,她屁事兒都沒有,就是幾天不睡覺弄的,給她用點營養神經的藥趕緊打發出去。」
鍾凱忙不迭的應是,然後就出去了,顧雙儀來不及好奇,也忙不迭的往病房去,治療耽擱不得。
只是她在給林光峰的41床做治療時特地留意了一下同病室的43床,看清那人的臉就愣了愣,這個人她見過的,是傅小寶的姑姑,沈顏見她明姝的,因為顧雙儀帶著口罩,傅明姝倒是沒認出她來,還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給人扎針。
等從病房回來,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祁承淮的面色倒已經恢復正常了,顧雙儀趁大家不注意,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小寶的姑姑怎麼來住院了?」
「……腦殘罷。」祁承淮停了敲鍵盤的手,半天才吐了三個字出來。
顧雙儀還沒來得及笑,就聽見門口有個女聲傳了進來,「祁醫生在嗎,我找祁醫生有事……」
顧雙儀愣了愣,轉頭看了過去,見了傅明姝那張臉,她又趕緊回頭看了眼祁承淮,見他面色變了變,忙往一旁走了幾步,生怕被他的怒氣波及。
然而事實證明,祁承淮的職業素養很好,也是個很好的老師,雖然很不耐煩傅明姝這個人,也揚言將她分給鍾凱後再也不管了,可是她一找來,他還是能按捺住情緒跟她說病情,就連早前那句屁事兒都沒有的說法也換作了婉轉的要早些休息否則對健康有礙。
顧雙儀看得有些咋舌,回頭卻見劉蔚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先是愣了愣,隨後沖她笑了笑,神情里透著不明所以。
祁承淮將傅明姝好歹打發走了,回頭就見顧雙儀捂著嘴偷笑,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頭,「幸災樂禍,看戲就那麼過癮?」
「對的呀,祁醫生,你這樣很傷人家小姑娘的心的。」顧雙儀忍住笑揶揄道。
祁承淮都要氣笑了,「裝病來住院,這樣喜歡人的辦法也虧得她想得到,真是浪費資源。」
顧雙儀聽了較忙點頭附和,祁承淮見狀回頭問她:「晚上一道吃飯吧?」
「不要,你回家去吃吧,我和阿丹說好了要點外賣的。」也許是因為關係變得不一樣了,顧雙儀對著他時態度變了許多,再不是一味的應好應是。
祁承淮便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揮揮手道:「那你趕緊走罷,趕緊趕緊。」
顧雙儀便忍著笑走了,他一回頭,劉蔚華小心的試探道:「老祁,你和顧醫生……」
「嗯,就是這樣的。」祁承淮很大方的承認,並沒有留意到劉蔚華眼中閃過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