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第89章八道灣胡同

  任競年:「我看了看地圖, 覺得那個位置不錯,距離我們前幾天去的那個棉花胡同不遠?」

  顧舜華一時都有些懵:「多錢啊,對方願意賣是嗎, 什麼情況啊?」

  她確實一直惦記著這個, 想著找一個, 但是這當然不好找,以為得慢慢碰, 沒想到現在竟然遇到一個。

  雷永泉便和她說起來,原來對方也是書香門第,家裡有些祖業, 那套四合院就是祖上蓋的,到了那人父親一輩, 為國家做過一些貢獻, 上面領導寫了信的, 這四合院就沒人動,哪怕前幾年也沒人動,不過老父親之前已經得病沒了,現在只剩下家裡這麼一個兒子。

  這兒子之前上山下鄉, 因緣巧合,被保送到了華南師範大學工農兵學院物理系, 前兩年又考上了中國科技大學的研究生, 現在教育部開始派人出國留學, 他被學校派去參加了出國留學的考試,結果竟然通過了。雖然是公派留學, 但還是想多帶一些錢財,家裡的這院子也沒什麼用,就想乾脆賣了。

  雷永泉:「我估摸著對方其實也存著萬一留那裡的想法, 怕以後有變,都換成美元肯定更放心!這家就是純知識分子家庭,老父親為國家做了一輩子的貢獻,當兒子的不想要了,想賣了出國。」

  雷永泉知道一些情況,所以難免有些唏噓。

  顧舜華聽著,倒是覺得不錯,書香門第用過的院子,聽著也能沾沾人家的文化氣息。

  任競年看顧舜華沒意見,於是也就說好了,明天約時間過去看看。

  回來的路上,顧舜華自然有些興奮,不過又擔心人家要價太高。

  「我們賣了這麼久的清醬肉也就掙了這一萬,對方要是要價高,我們肯定付不起,那不是一會半會能變出來的。」

  任競年安慰道:「如果太貴,我們肯定就先不要了,反正那個地方比較偏,距離安門都好幾公里了。」

  顧舜華聽這話,心想你剛才還說位置不錯呢,這就是安慰我的。

  她嘆道:「說什麼呢,那個院子不錯了,距離護國寺不遠,怎麼都是好位置了,在那邊生活應該也挺舒服的,而且書香門第祖上蓋的院子,肯定是用心了的吧。」

  任競年:「哪怕錯過這個,後面也有機會,我們肯定能攢更多錢,只要想買,還是能再買的。」

  顧舜華自然明白任競年說的道理,不過還是對雷永泉說的四合院充滿想像,真是恨不得現在就過去看才好呢。

  說話間,任競年倒是提起來常慧:「感覺她氣色不對,是不是病了?」

  顧舜華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敏銳,不過想想也是,他一貫這樣。

  可是這種事,涉及到好朋友的私密,她不太想和任競年提,倒不是信不過自己的丈夫,而是畢竟是女人的事,也是常慧的隱私。

  她想了想道:「應該是最近學習上班比較辛苦吧,說起來也挺不容易的。」

  任競年:「哦,那可能是吧。」

  顧舜華知道任競年估計有懷疑,但是他不問了,她也就不提了,反正別詳細地說就行了,至於他怎麼猜測,管他呢。

  到了第二天,雷永泉騎車子過來了,帶著顧舜華和任競年去了新街口,現在要賣的這房子具體位置是在八道灣胡同。

  北京的胡同一般都是直的,一通到底,但新街口這一塊,前公用胡同的北邊這條胡同就曲了拐彎的,所以這胡同就叫八道灣胡同。

  走進去後,胡同里多是普通宅子,大宅門並不多見,大門要麼是如意門,要麼是牆垣門,就這麼東繞西繞的,又仔細地辨別著門牌,終於走到了一處。

  雷永泉指著一處說:「就是這個了。」

  任競年停下車子,顧舜華看了看,這四合院修的是如意門,門楣上的青磚花紋雕鏤精緻,層次豐富,而在門楣和磚牆交角處的如意花飾更是栩栩如生。

  紅色大門雖然看著有些陳舊了,但是能看出是上等好木料,當初做得肯定講究。

  只看這如意門,顧舜華心裡已經添了幾分喜歡,這種如意門一般都是中小四合院用的,祖上肯定不是什麼當官的,但是一般家境有些講究,倒是符合書香門第的氣息。

  幾個人說話間,雷永泉已經叩響了大門,很快就有人喊著:「來了來了。」

  來人穿著藍色中山裝,留著平頭,戴著眼鏡,一看就是文化人。

  雷永泉和對方打了招呼,說自己是誰誰介紹過來的,蘇同志一聽就知道是來看房子的。→

  雷永泉又介紹了顧舜華和任競年,彼此互通了姓氏。

  這位同志姓蘇,大家叫他蘇同志。

  蘇同志就領著他們往裡頭,進去門後,要經過一個門廊,走過門廊就看到影壁,影壁上的雕飾有些年代了。

  蘇同志便介紹道:「這房子建了得有五六十年了,還是我老爺爺那時候建的,為了給我爺爺結婚安置新房,所以建的時候很講究。」

  從影壁右邊過來,便是一個小月亮門,繞過月亮門後,眼前才赫然開朗,正是一個四方院落,並不算太大,但是布置得當。

  蘇同志道:「後來我爸結婚,也不住這裡了,一直租出去,解放前這房子租給國民黨軍長的私人醫生,那都是講究人。現在我一直在外面讀書,這房子租給了一位大學教授,還是印尼華僑。我已經和這位印尼華僑說好了,等賣了後,他就搬出去。」

  顧舜華打量著這院子,面北朝南的正屋用的是圓形筒子瓦,左邊種了一棵梧桐,右邊則是一棵梓樹,這倒是少見,一般院子種槐樹,講究的是種丁香海棠,那樣看著清雅。

  蘇同志解釋道:「這梧桐和梓樹其實是有典故的,取的是桐梓交耀的意思,那都是好彩頭。你們看這邊窗前,原來是種著萱草,而北邊屋旁邊還種了香椿,不過前些年香椿被砍掉了,香椿和萱草則是椿萱並茂,合起來就是椿萱並茂,桐梓交耀。」

  顧舜華聽著,不免驚嘆,心想原來並不知道還有這種講究。

  蘇同志繼續道:「要是再講究的,還可以種蘭花種桂樹,那就是蘭桂齊芳了。你們再看這裡,我們這瓦,可都是好瓦,現在蓋房子不可能像過去那麼實在,都用好料子了。」

  顧舜華仔細看了看,前出廊的房子,青磚灰瓦,雕鏤細緻,當年那肯定是用了大功夫的。

  蘇同志又領大家進門,門是按照慣例的四扇屏門,油綠色的,走進去後,布置自然有些老舊了,但是那些家具,可以看得出,都是好的。

  最近一兩年北京回來的知青多,一下子結婚需求大,木頭那得多緊張啊,可這房子裡頭,一水兒的木頭家具,而且看上去古色古香的。

  蘇同志便開始給他們介紹:「你們看,這邊走廊底下都是中空的,北屋各房裡都是砌了磚炕,各屋裡的磚炕都是從底下通著的,北屋的東邊修了一個燒煤的煤池子,到了冬天,東邊煤池子一燒,到時候各屋裡都暖和,那可不是現在普通人家用的白爐子!」

  顧舜華一聽,這可真有意思,等於外面一燒,家裡各處都暖和,還不怕煤氣中毒了呢,不過想想,卻道:「這肯定費煤吧,從外面一口氣燒到裡面,那得燒得多旺啊!每天燒,得費多少煤啊!」

  蘇同志看了一眼顧舜華,就有些不屑:「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種煤池子,就算富貴人家也不可能天天燒,燒一次去了濕氣,十天半月都不會覺得冷了,大冬天燒個幾次,也就熬過去了,天天燒,那不得上火?」

  顧舜華這才恍然。

  蘇同志又介紹家具:「我這套家具,那可是紫檀木的,打聽打聽就知道了,這是稀罕木料啊,要不是我現在要出國,也不至於捨得賣。」

  紫檀木?

  顧舜華雖然不懂,但一聽這話,頓時記起來了,那本書里似乎提到過,好像這種木料以後會非常非常貴!

  也就是現在,那十年剛過去,這種東西還沒熱起來,等熱起來後,想買都沒處買去了。

  她試探著道:「買這套四合院,也得把這家具買了是吧?」

  蘇同志:「那當然了,不然房子賣了,我這家具沒處擱啊!」

  顧舜華心裡就有些怵頭了,這估計價格就得上去了,便看向任競年。

  任競年已經把這房子前後看了一遭,確實挺不錯的房子。

  這種四合院,如果太大了,自己一家人住難免空曠了,打掃起來也麻煩,但是如果太小了,還是太侷促,現在這個大小是正正好了。

  房子修建得也講究,比起雷家那處四合院不相上下,如果能在裡面生活,一家人肯定高興,他甚至能想像夏天的時候,孩子們在院子樹底下乘涼寫作業的情景了。

  而一旦一處院子和未來美好的生活聯繫在一起,那院子也就越看越順眼了。

  他當然也看出來顧舜華的意思,她想要,看到這四合院已經喜歡得不行了,只是怕買不起。

  他便向蘇同志問起來價格,蘇同志比了比手中的指頭:「我要賣,肯定是連家具一起賣,我現在著急,要賣的話,一口價,兩萬。」

  兩萬?

  顧舜華深吸了口氣:「那有點貴了,我們怕是買不起。」

  聽到這話,蘇同志忙道:「我們這些家具都是好家具,太便宜了賤賣也對不起祖宗。」

  任競年:「那行,我們再考慮考慮吧,畢竟這是大事。」

  於是幾個人出來,出來後,難免看看這四周圍的環境,說實話環境也就一般,和之前溥先生所在的那條街沒法比,就這麼曲曲折折的,走起來也不順暢。

  雷永泉便道:「這一塊,別看曲曲繞繞的,但倒是挺招文人墨客喜歡的,據說這樣子更有曲徑通幽的意思,以前魯迅先生的故居就在這裡。」

  顧舜華聽著精神一振,便問起來,找人打聽了打聽,知道就在八道灣十一號,便過去看了看。

  到了門前,看到一位老爺子,便和人家問起來,天冷,老爺子坐在馬紮上揣著袖子曬太陽,聽到他們問,就來了興致,站起來給他們說。

  說清朝那會兒這一塊是正紅旗管著的,在早應該是官衣庫,就是放宮裡頭那些好衣服的,也曾經有一些體面的王爺在這裡住,不過魯迅先生買這一塊地的,這裡已經沒落了。

  又給他們說了院子裡的情況,院子並不算太大,不過方正,裡面照例種著丁香樹,曾經魯迅先生的十一號院,現在已經住了約莫幾十戶人家,成了大雜院。

  看了一番後,也說不上來什麼,對環境不是說萬分的滿意,但也足夠了,畢竟他們手裡的錢有限,一時也買不到的多好的。

  但就是價格太貴了,兩萬塊,他們肯定是沒戲的。

  雷永泉見他們有些沮喪,便勸他們:「也不用太擔心,他這兩萬塊肯定是個虛數,他著急賣了出國,這個肯定是等著人砍的。」

  顧舜華苦笑一聲:「我們現在手頭也就一萬塊,也許稍微出個頭,再砍,也不能對半啊,人家還不把我們罵出來。」

  雷永泉:「也許能再湊湊?我想辦法借你們一些,回頭砍砍價?」

  顧舜華:「這個挺難的,現在大家工資也就幾十塊,我們認識的人也都是這個水平的,去哪兒弄這麼多。至於借你的,咱們這交情,我張口大幾百一千,你有,也就借給我了,我也不和你客氣,但是再多,大幾千,你也拿不出來啊!」

  雷永泉想想也是:「那我再從中問問吧,也許不要那些家具就可以便宜了,想辦法問問,誰還能買那些家具。」

  其實顧舜華已經不抱希望了,不過不願意拂了雷永泉的好意:「永泉,那你就幫忙費費心了,不過如果對方嘴硬不鬆口,就算了吧,別耽誤時間。」

  回去路上,天陰了下來,有點下雪的樣子,顧舜華心裡蕭條,難免有些嘆氣:「咱們現在還是夠不上啊,買四合院真是想多了!」

  任競年看看她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安慰道:「至於嗎,買不起就買不起。我看報紙上說,從去年開始,國家已經開始實行商品住宅全價銷售試點了,選了廣州西安還有柳州幾個城市做試點,以後房子可能就算是商品,能自由買賣了,咱們機會多得是。」

  顧舜華:「嗯,你說得是,咱們以後掙了錢買更好的。」

  正好進去大柵欄,看到有畫棚子,畫棚子一般進臘月幾天就搭起來了,裡面賣各樣年畫,這自然是不要票的。

  於是兩個人便過去看看,便挑了楊柳青的《連年有餘》、《採蓮圖》和《愛科學》,想著家裡除了婚紗照,也沒什麼多餘的裝飾,唯一的年畫還是去年的,已經熏得不新鮮了,買三幅年畫掛在家裡倒是能看著新鮮。

  回去進胡同的時候,恰好骨朵兒正在那裡量尺寸,她現在已經開始琢磨著要開多大門臉了。

  看到他們,便問起來:「舜華,我正要和你說清醬肉的事呢,想買咱們清醬肉的也不少,我想著春節一過,我們是不是再趕上一批?」

  顧舜華一聽就精神了:「做,當然得做了,要來一批大的!」

  骨朵兒驚訝:「你之前不是還說,掙錢不是什麼要緊的,怎麼突然就變了?」

  顧舜華便走近了:「此一時彼一時,之前我覺得錢夠花,現在才發現,不夠,差老遠呢!」

  骨朵兒:「怎麼了?」

  任競年無奈,便和骨朵兒提起來,骨朵兒一聽:「實在不行,你把我手頭的這幾千塊借過去。」

  骨朵兒手頭也有四千。

  顧舜華:「這哪能呢,那麼多錢,我借了還是沒處還,所以根本上咱還是趕緊掙錢要緊。」

  任競年:「我反正現在除了上課也沒別的事,清醬肉的事我回頭來操心吧,爭取咱們靠著清醬肉,多掙點,早點住上四合院。」

  骨朵兒:「那敢情好,反正看看吧,你們要是真著急,就先用我這裡的錢惦著,本來這錢就是你們帶著掙的,守著你這麼一個大師傅,我還怕你賴帳不成!」

  而接下來兩天,顧舜華也就不去想那四合院了,要過年了,孩子已經不去上託兒所了,一家子高高興興地過年就是了。

  回想過去這一年,大哥出國了,等回來後那肯定是當重點技術骨幹培養,前途無量,弟弟躍華考上了大學,出來後大小也是一個國家幹部了,自己去了玉華台,發展得不錯,又參加了廚藝大賽就這麼出名了,清醬肉西瓜醬買賣做得好,以後財路暢通,任競年更是考上大學了。

  可以說,這一年是收穫的一年,所以區區四合院算不了什麼,買不起就買不起唄!

  這天正貼年畫,就聽胡同口的孫爺爺來叫,說是郵局送來一個單子,有她的包裹,湖南來的。

  顧舜華一聽也是納悶,湖南來的包裹?

  當下便讓任競年騎著車子過去郵局取,取回來了,沉甸甸的一個大包裹往那裡一放,倒是有幾十斤的樣子,看了單子,竟然是王雲泉寄來的。

  顧舜華便笑了:「當初他走的時候,非說要留下我地址,回頭給我寄好吃的,沒想到真寄來了!」

  包裹里還有一封信,信里先問好,之後說起他回去湖南的事,省里的領導便開始重視起來湘菜的發展,說是要恢復和發展傳統的湘菜技藝,他被長沙市人民政府記了大功,還在湖南日報頭版頭條專題報導了。

  現在他的工資提高了,還收了不少徒弟,省里撥了專款要協助他發展湘菜,可以說是正好一展宏圖大志了。

  顧舜華看著這個,自然是替他高興。

  想起當初在二商局招待所門前那個被人誤會成賣菜農民的王雲泉,現在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一時又打開那包裹,倒是嚇了一跳,寄得可真不少啊!

  有六七隻醬板鴨,大概十斤的臘肉,曬乾的黃花菜,還有一些她也認不出來的,怪不得這麼沉。

  她也是驚嘆不已:「他竟然寄了這麼多過來!」

  當下收拾了收拾,該收的收起來,該掛的掛起來,醬板鴨先熱一隻,今天就吃了嘗嘗味兒。

  至於其它的,有一大包是發黑的軟條,上面沾著芝麻辣椒一樣的東西,她也分不清這是什麼,便拿過去給自己爸爸瞧。

  顧全福端詳了一番,認出來了:「這是茄子醡。」

  茄子醡?

  顧舜華一下子想起來了:「我看過一本書,是汪曾祺先生寫的,裡面提到了茄子醡,說是用茄子切了細絲,風乾了後放在缸里發酵成的!」

  顧全福點頭:「不錯,應該就是這麼做的,這個可以加辣椒來炒,辣椒爆香了,炒豆腐乾,多放一點油,這種風乾的茄子吸油厲害,又帶點韌勁兒,炒起來好吃。」

  顧舜華一聽,真是馬上就咽口水了。

  馬上炒起來!

  這時候顧躍華恰好在家,看到這麼多好吃的,也是嘴饞得流口水:「姐,你不知道在學校日子有多難,飯票是定量的,根本不夠吃,幸好有些女同學吃不完,可以賣給我們,不過這也得搶。」

  顧舜華:「活該,誰讓你不回家,家裡短了你吃的?」

  顧躍華長嘆一聲:「你看看回家就有咱媽,整天叨叨我!」

  顧舜華:「那些賣給你飯票的好心女同學,你怎麼不可以不可以發展發展?」

  顧躍華卻侷促起來,撓了撓頭:「看看再說吧!」

  顧舜華聽這話,多少感覺到了,估計有個看上的,但是也就剛剛有那意思,當下便不提了,免得他不好意思。

  這麼隨口說著話,顧躍華也幫著料理,很快差不多做好了,蒸了醬板鴨,炒了茄子醡,又做了其它幾樣地道菜,一家子吃了團圓飯。

  北京出名的是烤鴨,但是同樣的鴨子,湖南人自然有不同的吃法,這醬板鴨皮肉醬紅,和北京烤鴨的金黃完全不是一回事,乍看倒是疑惑,怎麼這麼重的色兒,但嘗起來後,那味道就好了。

  很勁道的肉,帶著辣味的香,後味還有一些甘甜,而那些肉薄的地方,顏色甚至透著亮,吃起來就更有嚼勁了。

  當然這個肯定不適合孩子吃了,便給孩子切了臘肉,用那臘肉炒白菜,味道倒是好,孩子們喜歡得很。

  至於炒茄子醡,一家子嘗了嘗,這味道也是夠足的,韌性綿軟的茄子丁吸飽了油,吃起來香,對於缺油水的,真是上等好吃食。

  吃著飯,陳翠月難免提起來顧振華:「也不知道他在國外怎麼著了,孤零零的,別人熱熱鬧鬧地過年,他一個人多難受啊!」

  顧躍華便笑了:「媽,人家國外過聖誕節過元旦,不過咱們的年。」

  陳翠月一驚:「怎麼能不過年?這外國人怎麼回事,不過年?那他們不吃餃子嗎?」

  顧舜華:「媽,也不是說全天下人都要過年都要吃餃子,咱們是逢年過節要吃餃子,可南方人過年就不吃餃子呢?」

  陳翠月更加納悶了:「不吃餃子那叫過年?就好好的中國人,還能過年不吃餃子?」

  顧舜華:「人家吃別的,湯圓吧,反正南方人不吃餃子,認為過年吃餃子天經地義的是我們北方!」

  陳翠月顯然有些懵,顧舜華又道:「至於我哥,媽你更不用擔心了,雖然在國外,可是有一起去的工友和領導,還有駐外大使館呢,人家組織上肯定得一起過年。」

  陳翠月這才稍微放心,不過又惦記起來顧振華結婚的事:「秀梅那孩子,我可真沒想到,當時看著也是挺老實的,對你哥也挺好,誰知道這才離了多久,幾個月功夫,人家就找了一戶結婚了,竟然還能找你來借錢,誰想到呢!」

  顧舜華聽自己媽提起道:「現在咱家和她也沒什麼關係了,她以後過得如意不如意的,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路,反正別再來找咱們就行了。」

  陳翠月嘆了口氣,便開始催著顧躍華了。

  晚上時候,顧舜華任競年回到自己房中,誰知道剛坐下,就聽到外面敲門聲,打開一看,竟然是佟奶奶。

  顧舜華忙請進來:「佟奶奶,吃了嗎?」

  佟奶奶便笑了:「吃了。」

  顧舜華拿來一些茄子醡:「今天朋友給我寄來一些吃的,其它的也就算了,不是硬就是辣,也不敢給您吃,這個回頭佟奶奶您做著嘗嘗,叫茄子醡。」

  佟奶奶:「那敢情好,我試試這個味兒。」

  當下佟奶奶坐下,逗了逗孩子,任競年看佟奶奶過來,知道估計是有事,便過去了顧躍華屋裡。

  佟奶奶說話間,便問起來:「舜華,我聽骨朵兒說,你們今天出去想買一處院子?」

  顧舜華:「是有這個想法,不過不太合適,也就算了,不著急,以後再說吧。」

  佟奶奶:「差多少錢啊?」

  顧舜華:「不是一星半點,就不考慮了。」

  佟奶奶:「我賣那個碗不是有六千塊嗎,如果湊上這個夠,你就拿去先用吧。」

  顧舜華一聽,驚到了,忙道:「那肯定不行,佟奶奶,那是你賣碗的錢,我哪能隨便拿來用,不少一筆錢呢!這肯定不合適!」

  佟奶奶嘆道:「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讓你白用我的錢,回頭你掙了錢還給我,然後再給我利息就是了。」

  顧舜華:「那也不行,我不一定能還上呢,到時候佟奶奶你這帳就白搭了!」

  佟奶奶卻道:「我已經問過了,這個錢放在銀行里也沒多少利息,如果能給你,你回頭給我一點利錢,我好歹能掙點,不至於坐吃山空。其實我賣了那碗,想想也後悔,但是賣了,也沒法找回來了,只能想著把賣碗的錢利用起來,不然就這麼傻放著算是什麼事啊!」

  顧舜華多少有些心動了,她現在有名氣有技術,年後清醬肉再做一批,隨便賣,閉著眼睛賣都能掙錢,夏天再來一批西瓜醬,她自己勤奮點,跑跑堂會,她覺得自己是可以掙回來這筆錢的。

  而且看那意思,以後這世道變了,買房子可以借錢,借銀行的錢可以慢慢還。

  但一時半刻,想到那麼多錢,她還是有些猶豫,並不敢這麼幹,生怕自己弄不好的,到時候坑了佟奶奶,那她萬死難辭其咎啊!

  等佟奶奶走了,她便和任競年提起來這事,任競年也道:「還是算了,老人家留著那些錢養老吧,我們用了,萬一她有什麼急用,一時還不上,也不合適。」

  顧舜華也是這麼覺得,於是想著回頭和佟奶奶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八道灣十一號是1919年魯迅花了4000買的,三進的院子,當時周作人也曾一起住,一家子住一起,他們兄弟反目也是在這個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