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第85章 拜訪溥先生

  上了公交車, 顧舜華自然帶著一點沒有平息的情緒,旁邊蘇映紅看出來了,納悶:「姐, 你這是怎麼了?」

  顧舜華:「也沒什麼,就是摳門。」

  蘇映紅:「啊?」

  顧舜華看蘇映紅那樣子, 想著她經常過來百子灣,可別被人家蒙了去,便道:「她應該是想找我借錢, 借三百。」

  蘇映紅更加驚訝了:「三百?這說得倒輕巧, 三百也太多了,幹嘛?要當彩禮給她婆家?這不至於吧, 哪能找你借錢給她婆家當彩禮?」

  顧舜華:「她倒是沒直接張口。」

  說著, 她把這事說了說, 包括之前是假結婚的,都提了:「反正心裡不痛快, 我現在還真不缺這個錢,她要是乾脆豁亮地開口,我看她可憐,應該也就真借了,能幫一把幹嘛不幫。可現在, 怎麼想怎麼彆扭啊,那話里意思,倒像是她成二婚是我哥害的,我家欠了她家一樣!」

  蘇映紅聽著震驚不已:「敢情振華哥是幫她才結婚的,又為了給她弄戶口才繼續瞞著大傢伙!她得了戶口工作倒是好,拍拍屁股跑了,跑了就跑了, 還找姐你來借錢?」

  旁邊的李桂容聽得皺眉,道:「我們廠子裡有一個瘸腿的,三十多了,在廠子裡看倉庫,之前找了個郊區的姑娘,二十歲年輕姑娘。就這,瘸子還覺得虧了呢。那郊區姑娘圖什麼,就圖他工人階級城市裡戶口。」

  這年頭,城裡戶口值錢啊,結果就這麼白幫人家,還給人家找工作,最後鬧成這樣。

  蘇映紅:「別說就是假結婚,就算真結婚,也得避諱著,哪有找頭一茬婆家的姑奶奶給後一茬婆家當彩禮的,這不像樣啊!」

  顧舜華:「咱們看著吧,看看她怎麼熬過去這一關。

  蘇映紅:「那振華哥那裡怎麼辦,大傢伙都以為他是二婚,離過婚的,可他實際沒有啊!我還以為是兩個人不對付才離婚的,鬧了半天就是純幫忙!振華哥沒收她錢吧?」

  顧舜華忍不住笑了:「收錢?人家還找我借錢呢!」

  蘇映紅咬牙:「奶奶的,這叫什麼事啊!早說啊!早說誰搭理她!」

  顧舜華:「剛才我特彆氣,主要是心裡還存著希望,想著也許不至於,也許是我把人往壞里想了,結果她還真是那意思,特特地跑來,話里話外她二婚,還說我應該有這個錢,搞得好像我欠她!不過現在我也想明白了,這人就這樣,我犯不著!」

  蘇映紅:「可這個事,總得和大家說明白吧,不然大家都以為振華哥和她是過不下去呢,那時候我媽好像還在那裡和人叨叨,說瞧顧家這一家子,怎麼對人家小媳婦的,小媳婦那天大雜院外頭牆根底下暗地裡抹淚哭呢!」

  顧舜華:「這就一個糊塗帳了,回去想辦法和老街坊說清楚,撇清關係得了,以後遠著就是了。」

  蘇映紅:「這好辦,我和我媽提提,剩下的咱就不用操心了!」

  她這一說,顧舜華微怔了下,之後差點笑出聲。

  蘇映紅正色道:「我瞧我媽那人,別的不行,傳這種事,保准半天給你傳出去三個胡同,還得添油加醋一會!咱先把這事扯扯明白了,省得到時候她和司機的事黃了又賴上振華哥。」

  顧舜華笑著:「行,那到時候可就全仗著你媽了,你控制著點,別說太過火,人家也就是想想借咱的錢,也被我給呲了一通,就這麼得了,咱把事實給大家講清楚就行,也不能敗壞人家名聲。」

  蘇映紅:「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

  說起來,現在蘇映紅結婚了,日子過得不錯,過去當圈子的事沒怎麼有人提了,喬秀雅的氣好像也稍微順一些了,不像以前看顧舜華不順眼,當然了,面子還是得撐著,見面依然不怎麼搭理。

  反倒是對自己女兒,多少帶著一種「哄著」的意思,又想端著又想討好的。

  而蘇映紅果然不負重託,把這消息「不經意」間透露給她媽,又警告一番:「媽,你可不能到處亂說,更別敗壞人家名聲,不然回頭人家還不是找我茬!」

  她媽喬秀雅連連點頭,不過一轉身,到底是忍不住,不敢明目張胆太編,但也到處給人家說「小道消息」,說老大就是大傻子,竟然這麼幫人家,這是學雷鋒做好事還是怎麼著呢!

  很快附近幾個胡同都知道了,這事傳出去,大傢伙都只有一句話:「這振華也太實在,可算是讓那個姓苗的沾大便宜了!」

  至於陳翠月和顧全福這裡,開始自然也是吃驚,但是顧全福聽顧舜華提了後,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也是一個可憐人,算了,反正咱們提防著,以後別打交道就是了,以前的事就甭提了,人家沾了便宜,咱也不至於吃多大虧。」

  陳翠月先是震驚,之後就來氣了,特別是聽到苗秀梅竟然還要從顧舜華這裡借三百塊錢:「三百塊呢,誰還是她娘家怎麼著,她竟然借三百!倒是能張口!」

  陳翠月工資低,一個月也就三十塊,三百塊差不多是她干一年,她又在意錢,聽了哪裡能沒氣。→

  說白了,以前再喜歡苗秀梅,那也是因為「曾經以為她是自己兒子的媳婦」,而且又那麼「勤勞樸實」,可現在一聽她竟然扭扭捏捏想借女兒三百塊,她的喜歡頓時像肥皂泡那樣破了。

  本來那苗秀梅就在自己家住了那麼兩個月不到,能有什麼很深的感情啊。

  而顧舜華任競年接下來一周都沒過去百子灣,反倒是骨朵兒,和他們說起這件事了,說得繪聲繪色的。

  這才知道,苗秀梅哭著跪在了地上,一步一個磕頭,說要還生恩,還說自己這輩子不容易,想結個婚,求後媽放過,甚至大冷天的挽起袖子來,拿刀子往自己手腕上放,說是要用血來報養恩。

  當然,胳膊剛一見紅,就被婦女主任給阻止了。

  事情做得挺絕,但確實這麼一來,問題還真解決了,廠里人對她爸媽指指點點的,後來她爸媽鬧了一次,廠長還是和稀泥,但她和司機照樣結婚,也沒受影響。

  她婆婆那裡當然是不太樂意,但最後也沒說什麼,這事竟然就這麼過去了。

  顧舜華沒了最初的惱火後,反而能平心靜氣地去思考這件事。

  其實這年頭,大家都在為了戶口拼命,只是大家拼命是折騰自己,有的為了回城,把自己折騰出腎炎的都有,可她倒是好,倒是踩著別人往上爬,給自己哥哥落個二婚名頭,還暗地裡跑出去哭,仿佛她是小白菜。

  可問題是,家裡頭誰欺負她了,也沒人要她那麼任勞任怨吧,當時自己勸她犯不著,自己爸媽也都說你歇歇,也不過是哥哥惦記別人她心裡不舒服,但那還是她和哥哥假結婚之前就知道的,誰對不起她怎麼著!自己非要搶著幹活,讓大家心裡不好意思,回頭又跑出去胡同外讓大家看她哭。

  只是這些,過去了就過去了,反正好歹讓大家知道怎麼回事就行了,反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反倒是陳翠月,催著顧舜華給顧振華寫信:「你哥現在雖然在國外,可萬一哪天有什麼,你哥又被她纏上怎麼辦!還是得勸勸你哥,免得你哥被這些不要臉的勾搭!」

  陳翠月是怕了,因為之前馮書園的事,她徹底怕了。

  顧舜華一想也是,便寫了一封信,當然也不好再說苗秀梅的不是,怕她哥反感,只是委婉地提了這個事,把苗秀梅和自己說的話大致講了講,說她覺得苗秀梅是想找自己借錢,但她不太想借,所以就沒搭理這一茬。

  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她哥回信了,是一封挺長的信,墨跡前後顏色不太一樣,看得出來,是分好幾次寫的,這其中應該也有一些掙扎。

  也許是寫信這種形式比起對面交談更能讓人放得開,一向寡言的哥哥竟然寫了很長,寫了最初苗秀梅是怎麼找上他求他,說他其實並不想,畢竟登記結婚這種事對人影響挺大的,但她很可憐,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腿,他不忍心,就答應了。

  寫了鄉下八年的種種,從最開始的「純幫忙」到相處出一些感情來。

  他解釋了兩個人離婚登記後的那一百多塊錢,顧舜華以為苗秀梅沒拿,其實確實是拿走了,後來見到,她要還給他,但他當然沒要。

  也解釋了一些其它的,平時他不會張口的話。

  最後他道:「出國前的那一晚,我想了想,騎車子去了百子灣,我沒想到那麼晚了那個男人就在她屋裡,我聽到她對那個司機同志說的那番話,就轉身回來了。」

  顧振華並沒有說那一番話是什麼,顧舜華捏著信紙,卻鼻子發酸。

  成長都是有代價的,那個善良到愛給自己攬事的哥哥也是,他接連遭受了兩次打擊,被人家把赤果果的真相殘忍地擺在自己面前,去看那些曾經以為的美好就那麼殘忍地被打碎。

  她繼續往下看,信的最後,她哥哥依然用很平和的語氣說道:「不過舜華,無論是馮書園還是她,我現在都沒什麼好生氣的,馮書園當年遇到了不好的事,那時候她很年輕,我雖然不太懂,但我知道很多女人遇到這種事就是被毀了一輩子,我希望儘可能讓她好受一些。而她,她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我幫她度過了,這世上就少了一樁悲劇,至少她沒成為那個跳河的女人,而我其實也沒什麼損失,反而從她身上吃到了更多教訓。」

  「我最近讀了很多書,學習了很多,也見識了很多,我反思了之前的一些事,人生的路那麼長,我還有許多事要做,而她們兩個在我這裡已經過去了。」

  顧舜華捏著那封信看了很久。

  哥哥是一個沉默的人,並不擅長表達自己。

  這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這麼吐露自己的心裡話吧。

  最近天更冷了,偏偏又下了一場雪,過去北京圖書館學習也是一種痛苦,可是電視大學的教室更是冰冷,凍得手都是僵的。

  沒辦法,顧舜華只能在上完電視大學的課後,回到家裡學,這樣學到大概下午四點多就出發過去玉花台上班。

  不過這麼一來,家裡的煤球就顯得緊張了。

  過去那會兒蓋的房子,牆厚得能有半米,但是自己蓋的肯定不捨得那樣厚實,所以到了冬天外面下雪,屋子裡冷得就像冰窖一樣。

  顧舜華都是縮在被窩裡學習,即使這樣,也有些受不了。

  只是煤球實在是緊缺,哪捨得用呢。

  任競年之前找過礦上,現在又給礦上打了一通電話,倒不是礦上不給積極辦這事,實在是要想運過來,也得恰好有機會,得是順道的,礦上的就算再著急給他運,也不可能單獨開一個車廂。

  好在這一次,總算有消息了,說已經協調過了,這兩天就能運過來,而且不是兩噸,竟然是三噸,三噸煤。

  這下子喜出望外了,任競年把這消息告訴顧舜華,顧舜華都高興死了:「我中午在家學習,手都不聽使喚了!」

  任競年:「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協調這件事,今年北京的煤沒用內蒙古的,他們沒往這邊運的路線,這次也是找人協調的鐵路車廂。」

  不過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了。

  去年的那一噸煤是顧舜華自己操心,費力不少,這次自然是不用了,任競年找了潘爺,一起聯繫了板車人手,直接把三噸煤給接到了百子灣他們院子那裡,然後在百子灣的院子做煤球,做好了後,陸續往這邊運。

  因為量大,這次各家能得一百塊呢,就這樣,還能剩下一些,任競年送給老師一些,也送給百子灣村里一些,大家都感激得要命。

  煤在冬天多稀罕啊,沒這個就是挨凍!

  這次因為量大,大家也不好意思真得那麼便宜價格要,畢竟不要錢的煤啊,但任競年在這個事上很堅持,並沒有多收一點錢的意思,這讓大家全都過意不去,心裡感激得要命:「競年和舜華做事都敞亮痛快,幫了咱多大的忙!」

  顧舜華知道任競年有自己的考量,現在自己有些名氣了,任競年是二等功的軍人退役,當過抗洪英雄,現在又是大學生,畢業就是國家幹部,這種情況下,任競年做事就更加小心謹慎,免得污了這名聲。

  再說,大傢伙大冬天受凍也不容易,現在能幫大家,自己心裡也好受。而這次弄了這麼多煤球,當然就屬自己家最多了,那真是隨心用,再也不怕冷了。

  現在的顧舜華放學回到家,先打開白爐子的封口,讓火燒得旺起來,然後給自己下點羊肉湯麵或者什麼的,再把饅頭片和白薯烤上,這樣等孩子放學就能吃了。為了烤饅頭烤白薯,她還實踐了書上記著的一招。

  把一個鐵罐頭的底兒和蓋都摳去了,做成一個鐵皮筒,再清洗乾淨了每天用。

  將爐子用爐蓋子半封住,只露出一點小縫冒熱氣,把鐵皮筒罩在那條爐縫上,取饅頭片懸空放在鐵皮筒上,再拿一個小鐵鍋罩住鐵皮筒。

  這鐵鍋下面得墊著支火鐵架兒,免得鐵鍋挨著爐子。

  這麼擺布下來,爐子裡的熱氣冒出,從鐵皮筒里往上,透過饅頭片,聚攏在鐵鍋上方,在罩住的鐵鍋里形成一個高溫區,饅頭片在正中間,自然烤得外面嘎嘣脆,裡面暄軟,而且上下均勻。

  不像一般的烤饅頭片,靠里的糊了,靠外面的還沒好。

  這麼烤出來,孩子愛吃,她自己也愛吃,再拿筷子頭蘸一點豆腐乳往上稍微一抹,簡直是沒得挑。

  吃飽喝足了,暖烘烘地坐在床上,拿著書本學習,偶爾間聽到外面的麻雀聲,看看窗外,枯枝上棲息著覓食的雀兒,正在那裡嘰嘰喳喳地叫,她便覺得,這日子太舒坦了。

  這天,四點多,她換了衣服,穿上了棉猴兒,準備過去玉花台上班。最近她爸中午下了班乾脆不回家了,太冷,路上挨凍不夠折騰的,便在玉花台覓一個地兒睡一會,倒是也自在,所以她最近都是每天自己去上班。

  誰知道剛到單位,就聽好幾個大廚正討論她呢,一看到她,樂了:「舜華,瞧,你又上報紙了!」

  顧舜華拿過來一看,原來是報紙採訪溥先生關於當代飲食的看法,其中溥先生特意提到了自己的桃花泛,並且加以褒獎。

  「舜華,人家這真是正兒八經的皇族,過去皇帝的弟弟,人家這麼說,你這算是蓋了帽兒了,正宗!」

  顧舜華仔細地看了報紙,想起之前大會上溥先生說的話,當時人聲嘈雜,也不方便說太多,但當時他明顯想和自己多說說,還邀請自己過去拜訪他。

  現在老先生又在採訪中提起自己,大加褒獎,按理自己知道了也不好裝傻,最好是上門拜訪一下,表達感激之情。

  但人家到底檔次不一樣,現在也是國家的幹部官員,又有那樣的身份,自己貿然拜訪,又覺得有攀附的意思。

  當天回去後,顧舜華和任競年提了這事,任競年卻是覺得:「這位老先生既然在採訪中公開提起來,那就是對你有欣賞的意思,如果你想拜訪表達感激,這也正常,咱們裝傻當不知道,反倒是失理了,顯得眼裡沒人。」

  這麼商量過後,又問了下顧全福,顧全福也覺得可以,顧舜華當下便取了一塊清醬肉,稱了下,大概有三斤重,又準備了一些別的小吃食,都是一些之前御膳里會有的小吃食。

  到了周日,便由任競年陪著,過去了這位溥老先生的院子。

  溥先生的住宅位於護國寺附近,臨街的門樓飽經滄桑,紅漆大門已經有些斑駁了,和對面幾家鋪子的熱鬧相比,這邊實在是冷清得厲害。

  來之前顧舜華也稍微做了一些功課了解,知道這是清醇親王載灃先生的產業,後來有周總理做主,作為遺產給了這位溥老先生,當做他的住處。

  當顧舜華敲門後,開門的是一位穿著藍色毛衣的老太太,個子不高,臉盤圓潤,留著一頭捲髮,眉眼間帶著和藹安詳。

  顧舜華便禮貌地說明來意,那老太太笑了:「我知道,快進來吧。」

  一進去後是門道,走了一段才看到影壁,那影壁上是房山的風景,繞過影壁左轉,便看到一規整的方形四合院。

  院子裡種著幾棵海棠和丁香,雖然因為落了葉子光禿禿,但是倒也顯得小院幽靜清雅。

  溥先生就迎過來了。

  溥先生一看到她便認出來了,很是熱情地請他們進去,把他們請到了南房的會客房,顧舜華和任競年便奉上了準備好的禮物。

  溥先生驚喜不已,卻又道:「這個太過貴重了,我卻不好收。」

  顧舜華:「倒是也還好,我們做了一些拿來賣,本錢早就回了,多少也掙了一些錢,這些是多出來的。今天過來拜訪,其實是冒昧了,心裡很是不安,如果溥先生不收,倒是嫌棄了。」

  顧舜華這麼說,溥先生也就收下了,他顯然是很高興,坐下來後,問起顧舜華的情況,又問候了顧舜華的父親顧全福:「當年你爺爺的菜,我吃過,那個滋味我還記得,其實有時候,也不一定是什麼稀罕菜,就那個開水白菜,味道就挺好。」

  顧舜華自然趁機請教了一些御膳的問題,那都是久久積在心裡的。要知道自己父親聽說的關於御膳的種種,也都是聽爺爺說的,但口口相傳,難免有失誤,而且有些事情,自己爺爺畢竟是御廚房的,不是跟前伺候的,並不一定知道確切。

  溥先生便也熱心地給她講皇帝怎麼吃菜的:「面前擺一個桌子,就這麼大,上面畫著龍的那些玩意兒,這個桌上愛吃的菜,至少得有十幾個二十幾個,吃飯還得有鹹菜吧,旁邊還有一個小桌子,擺著的就是鹹菜,再遠一點放個大桌,上面是湯菜還有燕窩那些玩意兒,還有一些觀菜,其實就是熱鬧熱鬧眼睛。再有一個桌,就放粥飯,粥飯得有十幾樣吧,一共四個桌子。」

  顧舜華又問起來食材品種,果然食材上其實都是普通的家常食材,而這裡面其實還有一層道理,食材上如果用的太稀罕了,回頭皇帝吃上癮了,去哪裡找,所以給皇帝做御膳就得求一個穩,防著哪天皇帝突然想吃御膳房裡卻覓不著,為這個降罪不值當,這也是御膳房裡的生存之道了。

  溥先生又感慨起來過去:「其實哪能和現在比,現在想吃什麼,也就吃什麼了,可過去在宮裡頭,為了能夠吃上熱乎菜,所有的菜都是提前做好了在灶上一直煨著,你說煨的時候長了,那菜的味道能好嗎,這有什麼好吃的?當皇帝的,反喜歡過去皇后啊妃嬪啊那裡,過去看看妃嬪,賜個飯,那就等於現點,皇帝也跟著混上幾口現成菜!」

  這實在是顧舜華沒想到的,一時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著這皇帝當得也難受啊。

  溥先生又提了開水白菜,桃花泛和清醬肉,另外提起來他能記得的幾道味道不錯的菜,顧舜華自然都一一記下來,又問了一些別的疑問,老先生耐心,都很和善地和她說,沒有半點架子。

  說話間,不知道怎麼說起以前的親戚,顧舜華心裡一動,便提了佟奶奶,溥先生算了算輩分:「這應該是我的堂妹了。」

  當然了,是隔著好幾層,但到底是一個姓氏過來的。

  便問起來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一時道:「等回頭有功夫,我過去瞧瞧她。」

  說了這半響,顧舜華看看時候不早了,不敢太耽誤,便要告辭,這個時候,剛才那位老太太過來了,說起來,溥先生便要留飯,這自然是不好叨擾的,忙和任競年起身告辭。

  溥先生見此,便贈了顧舜華一幅他自己的字,顧舜華自然感激。

  等出了那四合院,顧舜華想起來:「溥先生人真是和善,今天倒是說了不少,我回頭趕緊落在筆頭上,免得忘了。」

  任競年:「聽說他是有名的書法家,今天送的那幅字,挺稀罕的,回頭咱們裱起來。」

  兩個人沿著街道往前走,這條街上的名人故居還真不少,於是順便參觀了蔡鍔的故居,最後還去了最東頭的梅蘭芳故居。

  顧舜華嘆道:「這條街可真是充滿人文氣息,這個地方距離什剎海公園也不遠,就一公里多。」

  距離北海也是一公里多,到故宮那一塊,頂多就是三公里,騎車子十分鐘內。

  任競年捏著她的手指頭笑道:「讓我猜猜你想什麼呢。」

  顧舜華軟軟地瞪他一眼:「我就瞎想想。」

  其實倒不是瞎想,畢竟這次的清醬肉買賣做得好,存摺上也有大幾千塊了,如果年後能夠順利全部交清貨,那就是大概一萬塊的存款了。

  一萬塊,她確實有資格看看老北京城裡好位置的四合院了。

  當然了,太好的也不敢想,聽說去年有個買了故宮旁邊的四合院,竟然是兩萬多,兩萬多,她夠不著,但她估摸著,這一塊的可能便宜一些。

  任競年卻道:「自從你之前提了,其實我也一直在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但是就算你有錢,別人不一定賣。」

  顧舜華點頭:「是。」

  主要是剛解放那會兒,外面的人都往北京城跑,那時候沒進行戶籍登記,大家跑進來就算北京城裡的人了,後來這些人沒房子住,政府就給分房子。

  怎麼分呢,其實就是把過去那些有四合院的房子給收上來一些。

  比如你家一共四口人,那行,給你留四間,剩下的收了,分給大傢伙,這樣四合院就成了大家合住的大雜院。

  再到前幾年唐山大地震,大家都開始蓋防震棚,這防震棚一旦蓋上了,地方占住了,也就仿佛是自己的了,於是大傢伙都開始蓋房子,誰家不蓋反而虧了,最後合住的大雜院就越來越擁擠,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麼一來,現存的四合院肯定不多,況且就算有,還得看產權,有私產有公產,像顧舜華家現在住的大雜院,就是公產,是北京房管所的房子。

  任競年點頭:「所以並不是咱們想買別人就恰好想賣,想賣的話,位置價格也不一定適合我們,所以只能慢慢看著。現在咱們的生意做著,錢可以繼續攢著,沒準等遇到合適的賣家,咱們能攢更多錢,也就能買得起更好的。」

  顧舜華:「反正我們可以多了解這方面的情況。」

  說起來百子灣那邊的院子,也是碰到了巧宗,有幾個能恰好要去國外找兒子的老人家呢,偏偏價格又是自己能買得起的,那可不得碰。

  而這天,他們回來後,顧舜華和佟奶奶提起這一茬,佟奶奶倒是嘆了口氣,說是回頭過去一趟,見見面,結果見面後一敘舊,以前竟然還是見過的,當然了這是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  溥老先生說「畫著龍那玩意兒」,還說「燕窩那玩意兒」……這一番話,是我看了這位老先生的採訪視頻寫的。

  不是逐字逐句,可能稍微修飾和加工了,但大概,是那個意思吧。

  視頻的名字叫「溥傑講述真實的清宮御膳」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這位老先生。

  我看完後,腦子迴蕩著「龍那玩意兒」「燕窩那玩意兒」「龍那玩意兒」「燕窩那玩意兒」「龍那玩意兒」「燕窩那玩意兒」……

  看到大家這一章還在為這個爭執,具體說一下吧。

  假如大哥沒遇到苗秀梅:

  大哥有北京二環的住處,有爹媽有工作,他被綠茶騙,他有底限不至於拿父母的去補貼,所以他頂多了,被騙幾年,被戴綠帽子,被打擊,之後回到家裡,他還是那個有北京工作戶口的男人,三十啷噹歲,他可以再找,在那個年代,他想找個郊區的,易如反掌,因為戶口是那個年代貼在人身上的屬性,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改變的屬性。

  假如苗沒遇到大哥或者類似大哥的人,會怎麼樣:

  支線1:直接被q,跳河自殺/嫁給大隊長當一輩子農村婦女

  支線2:直接被q,在農村生了孩子後拋夫棄子回城,但是只能回去燕山,父母弟弟虎視眈眈,她根本沒有容身之地(比顧舜華剛回城時再難十個等級)

  支線3:不被q,想盡辦法保住自己,單身回城,但是回到燕山,燕山只有一個大企業燕山石化,一切都是圍繞著燕山石化的封閉式地區,她姐弟眾多接班肯定沒她,沒工作被收彩禮嫁給一個大齡男,或者有一份工作,但是都在一個單位永遠無法擺脫父母,永遠被父母弟弟纏著(我特意在前面提過燕山石化是什麼地方,21世紀,燕山學生的口號是考出燕山去,燕山的房價是全北京最低最低的,沒有之一。我有個燕山朋友她說哪怕買城裡最差的房子,也不能讓孩子在燕山讀書,因為燕山的教育體系和外面不一樣,一旦讀了就出不來了!)

  支線4:再找一個顧家這樣的冤大頭,她現在就在走這條路,司機唐鐵輝就是另一個顧振華。

  說實話,其實苗是沒資格談感情的人,她開始就知道大哥有白月光,她是知道這個前提下求人家幫忙,哪怕假結婚後有了一些感情,但那些感情是別人善良施捨「假婚姻」的衍生品(那種年月一對年輕男女相處過日子八年能沒點感情?),其實還是她強求來的。

  除非把人家給的那些戶口工作全都扔在地上,不然講什麼你對我愛答不理我讓你高攀不起,人不能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就談愛不愛我。

  我要是寫個女主,求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幫忙,靠著人家的好心善良,假結婚擺脫了困境,得了工作戶口(再次強調,1980年的北京城裡戶口那意味著什麼?)回頭傷風悲月了,傷心於「你心裡一直惦記別人,我是次選項」,然後一氣之下一走了之永不相見,估計負分撿起來能蓋房,還得是別墅。